第35章 掉馬 (1)
當天晚上上線的時候,顧逍一直都心不在焉的,墨染青衣似乎察覺到了,打完單子後把他拉到上了鎖的小黑屋,問道,“你一晚上都不怎麽說話,有心事嗎?”
“……沒事。”
“那怎麽感覺你心事重重的?”對方頓了一頓,試探地問,“在想誰嗎?”
顧逍像被人踩了尾巴,立刻否認,“誰想他了!”
“他?”
顧逍皺緊了眉頭,煩躁道,“單子都打完了吧,打完我下了。”
“青衣。”
不由地咬住嘴唇,顧逍心裏頭一回這麽慌,可對方只是叫了一下名字便停頓住,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如果,有個人是為你好而騙了你,你會原諒他嗎?”
顧逍一愣,沒明白什麽意思。
“如果他後來又主動承認錯誤了,你會原諒他嗎?”
顧逍疑惑地皺皺眉,茫然道,“你說什麽呢?”
“……算了,沒什麽,早點睡吧,晚安。”
顧逍盯着屏幕裏的花哥看了一會兒,忽然說,“墨染,我不想吊着你。你聽好了,我不會接受你的。”
對面頓時沉默,顧逍抿了下嘴唇,想了想還是解釋了一句,“你上次說的沒錯,我現實有喜歡的人了,所以……”
“你有喜歡的人了?”對面忽然問,“是誰?同學?朋友?還是偶然認識的?”
顧逍沒懂他為什麽這麽問,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一個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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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機裏忽然十分安靜,顧逍說完又覺得有點兒尴尬,趕忙把下一句補上,“不過我不會跟他在一起,現在也只是……朋友。”
“不會跟他在一起?為什麽?”
心裏頭有點兒難過又有點兒憋悶,顧逍沉默了好幾秒才忽然回過神來,沒好氣道,“你管為什麽,反正我不會接受你,你別浪費精力在我身上了。”
對面很久都沒有聲音,顧逍煩躁地啧了一聲,最後扔下一句我下了便立刻下了線。等回到卧室躺在床上,他看着頭頂黑漆漆的天花板,明顯感覺到胸口的那個地方糾結在一起,很不舒服,有種讓他挫敗的疼痛。
我果然……還是喜歡上他了。
顧逍緩慢地眨了下眼睛,黑夜中仿佛勾勒出那人溫雅清俊的面龐,他呆呆看了一會兒,最後翻身把自己整個埋進被子裏,沉默着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果然又看到手機裏陳列着那人的消息。
【墨然:逍逍,我一大早就出差了,記得自己去醫院,早餐去樓下那家店吃,等我回來給你報銷~】
【墨然:路上有什麽好玩兒的我都給你拍下來,回去給你帶禮物。】
【墨然:記得好好吃飯,不要糊弄,我昨天給你帶過去的那些夠你吃一個禮拜了,一定要吃光哦,我回去會檢查的~】
顧逍瞪着那些短信,心裏那股悶悶的感覺又襲了上來。他想給它删了,手指猶豫了好一會兒卻還是洩氣地松開手,乖乖爬起身洗臉刷牙,自己一個人郁悶地下了樓。
到了早餐店,他不由地就點了和往常一樣遲墨然曾給他點過的東西,然後面無表情地捧着餐盤坐在角落,每吃一口就忍不住擡頭看看對面,可那邊空蕩蕩的,連個鬼影都沒有,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等終于意識到自己現在這心情是有一點點想念對方的時候,眼前的早餐忽然就有些吃不下去,整顆心髒也忽然揪在了一起,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他想到了穆羽。
高二那年顧逍進了勞教所,出來後就辍了學,然後就開始四處打工,有一頓沒一頓地辛苦掙紮。穆羽就是那個時候出現,忽然在大街上堵住了他的去路,很小心翼翼地問他,“學長,你以後都不上學了嗎?”
顧逍很早就知道這個人,穆羽是他們學校裏很優秀的學生,比顧逍小一屆,高一時候作為新生代表就在他眼前刷過存在感。後來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經常會在教室外看到他,晚自習的時候,打球的時候,間操的時候,甚至是室外清掃的時候,他總能看到那個小家夥在自己眼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晃悠。後來穆羽跟他說,他剛入學沒多久就喜歡上了顧逍,高一一整年都在偷偷關注他,努力想讓他注意到自己,卻始終沒有勇氣上去搭讪。後來顧逍辍學,他又旁敲側擊地打聽到了他家裏的事,又去找老師确認,才終于下了決心在半路上堵住他,掙紮了半天才憋出來了一句,“學長,我喜歡你。”
那個時候顧逍也和現在一樣,驚訝,難以置信,然後動搖,不敢接受。穆羽家境很好,成績又很好,長得也好看,性子乖乖的,怎麽看都是和自己很不相稱的。那個時候的顧逍,狼狽,消瘦,憤世嫉俗,偏執又陰沉,比起現在更加地冷酷無情,穆羽追了他四年,甚至為了他放棄了香港高校的錄取,留在了北京,顧逍不得不承認,自己當年能從那些殘酷的陰影裏一步步走出來,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身邊那個男孩子對自己毫無保留的愛意。
在穆羽之前他從沒喜歡過任何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本來就是Gay還是被穆羽掰彎的,可他終于被打動之後,就只想傾盡一切好好對待那個人。他一直很寵着穆羽,他對自己從來不上心,卻對那個孩子十分認真仔細,他想盡一切辦法縱着他,包容他,把自己本就不多的東西毫不猶豫地全給他。
他是真的,那個時候很想和穆羽一輩子在一起,一輩子對他好,一輩子疼他,永遠都守着他,可終究,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
當年在一起的時候就預料到,等穆羽長大了,見到的多了,真的面臨選擇的時候很可能會放棄自己的,可三年的相處漸漸讓他得意忘形,等終于被舍棄了才恍然回過神來,所謂的愛情所謂的永恒,對自己來說根本就是虛妄,當年如此,現在……也是一樣的。
更何況那個男人,比起穆羽來說更加遙不可及,自己已經不自量力地糊塗過一次,難道還要再沉迷一次,再重蹈覆轍一次嗎?
顧逍,你不要再犯傻了。
*****
到了醫院繼續趴在病床上紮針,金醫生今天似乎比較閑,紮完了很有閑心地跟他聊天。
“說起來,小遲最近忙什麽呢?好久沒來醫院複查了。”
顧逍剛剛平緩的心髒驀地一緊,下意識脫口而出,“複查?他怎麽了?”
“哦,你不知道啊?”金醫生不好意思地笑笑,繼而又嘆了口氣,“他心髒不好,是先天性的心肌炎,一直在吃藥調解的。你看他脾氣多好啊,你當是天生的麽?哎,都是被這病給逼的,不能生氣不能發火不能着急,就得保持那種淡泊的心态才行。”對面忽然很沉默,金醫生看了看他,不放心地說了一句,“他最近可能工作太忙了,不怎麽來了,你多注意他一下,別讓他太累着啊。”
顧逍愣愣發呆,比起腦子的空白,胸口卻清晰地疼了一下。
先天性的心肌炎?那是什麽?
之後金醫生說了什麽他都沒聽進去,滿腦子都想着這是什麽病,到底嚴不嚴重。等金醫生離開,他立刻拿起手機在網上搜信息,搜了半天也沒法确定這病到底算是安全的還是危險的,等放下手機,他想到那人平時溫柔淡然的笑容,竟感到心髒一瞬間也跟着猛縮了一下。
猶豫再猶豫,終于還是忍不住,第一次主動給那男人發了一條信息。
【Zero:你到地方了嗎?】
對方立刻秒回,【還在路上呢,你呢?到醫院了嗎?】
【Zero:嗯,到了。你早上吃飯了嗎?】
【墨然:吃啦,呵呵,怎麽,想我了?】
顧逍抿着唇暗罵了一句,還是忍不住問,【我剛才聽醫生說你心髒不太好,嚴重嗎?】
那邊過了好一會兒才回複,【不嚴重,抱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你妹。
顧逍瞪着屏幕恨不得給自己一棒槌。自己真是有病,竟然擔心這種臉皮厚成牆的家夥,能有什麽事兒啊,甜言蜜語不要錢似的,一看就天天過得很滋潤。
【墨然:怎麽啦,擔心我嗎?】
【Zero:少做夢。】
【墨然:放心,真的沒事兒,偶爾情緒激動會稍微有點疼,不過很快就好了。】
情緒激動……還真難想象這個人情緒激動會是什麽樣子……
【Zero:好吧,那沒什麽事了。】
【墨然:這樣就完啦?】
【Zero:……那你想幹嗎。】
【墨然:寶寶心髒疼了,要逍逍親親才能好喲~】
靠!
顧逍趕緊把手機甩到一邊。
這種臭不要face的家夥,能有個屁的事兒,指不定比自己還健康活躍,一口氣上三層都不費勁兒!
顧逍腹诽了半天,直到金醫生過來給他拔針才稍微冷靜了點兒。想了想,他還是有點不放心,等穿好衣服就到診室問了一句,“金醫生,他平時吃藥嗎?”
“嗯,吃的,我這兒專門有個給他的方子,主要是調養用的,不過有兩個多月沒吃了。我上次看他氣色還不錯,暫時不吃應該也沒事兒。”
顧逍猶豫了一會兒,腦袋裏算了算自己還有多少存款,算完後問道,“他那個藥吃多久的?一次多少錢?”
“半個月的份,大概三千多吧。”
顧逍猛地一驚,傻住了,“……多少?”
“三千多,”金醫生看看他,笑道,“怎麽啦,被價格吓到了?也還好吧,和你的也差不多,中藥現在是漲了不少……”
“您說什麽?”顧逍忽然打斷他,愣愣問,“和我的差不多?”
金醫生也愣了,茫然地說,“是啊,你這是……不知道?”
“他跟我說……跟我說,只要五百多的……”
金醫生頓時有點尴尬,猶豫道,“這……可能記錯了吧……”
“到底多少錢?”顧逍慢慢握緊了拳頭,“三千?四千?”
“……四千五,是一個月的藥量加上針灸的總費用。”
四千五……哈,竟然只說了一個零頭……
可自己不問,他是打算永遠不說嗎?就打算這麽瞞着我,偷偷摸摸地對我好嗎?
那人真是……真是煩死了!
顧逍心情複雜地回了家,倒在床上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他感覺到自己搖搖欲墜的那麽點堅持,幾乎又快要撐不下去了。
正煩悶無比的時候,手機裏忽然傳來一連串的提示聲,聽聲音好像是Q-Q,他懶得搭理,可那玩意兒不停地滴滴滴叫喚,叫得他心煩,只好不情不願地爬起來開鎖查看。
倒是有點意外,竟是幫裏的一大群人忽然一起齊刷刷地戳自己。
【越長纓:絕劍,這兩天大家單子打得不錯,有幾個人也收到錢了,群裏都挺高興的,尋思這快年底了大家想組織個見面會,你有興趣參加嗎?】
【你才是二貨:絕劍大大!我仰慕你好久啦!出來見個面吧!】
【靠胸吃飯:幫主大人!你和副幫主認識嗎?你倆一起來吧,大家都想面基啦!】
【咩咩愛吃雞:大神!剛才幫會群裏聊天,發現大家挺多都在北京的,還有一些離北京很近,這周五晚上大家想聚一下,你也來吧!】
【鶴歸一萬九:幫主大大!一定要賞臉呀!酷愛來搞一搞!大家都想見見你!】
【沐青:幫主,你跟我師父私下認識不?認識的話一起來呗。】
顧逍把所有消息看完,切換到幫會Q-Q群裏大致翻了下記錄,發現這幫人竟然聊了兩個多小時面基的事情,他看着最後那條沐青的留言,想到昨晚和墨染青衣說的話,心裏一時就有些糾結。
說起來,那家夥Q-Q竟然是灰的,以前全天24小時都在線的……
不會是昨天那些話把他打擊到了吧?難道是傷心了?
啧,不會吧……
可不管怎麽樣,他都覺得自己沒什麽立場去問那人怎麽了,而且還是盡量少聯系比較好,不接受還給人家希望那就太缺德了。
顧逍有點猶豫自己要不要去,按理來說幫會的第一次聚會,自己作為幫主怎麽都是要去看一下的,只是他不确定墨染青衣去不去,如果那個人也去,自己過去會不會有些尴尬……
正胡思亂想着,Q-Q忽然顯示對方上線了。顧逍下意識立刻調成了隐身,對方似乎沒注意到,只過了一會兒便在群裏說了話。
【墨染青衣】:剛上線就接到你們的狂轟亂炸,還以為幫會倉庫被盜了呢。
【一枕無憂】:副幫主上線啦~(≧▽≦)/~
【吃老娘一槍】:媳婦兒你這麽嗨幹嘛!我會生氣的!
【一枕無憂】:老婆老婆,這是我男神,容我高興下啦!我心裏最愛的還是你!
【吃老娘一槍】:哼,要是副幫主的話,允許你花癡兩秒鐘。
【貧僧很直】:副幫主大大!我們要面基!周五晚上!你來不來!
【靠胸吃飯】:大師,我覺得你ID可以改一改了……
【貧僧很直】:不,我只對副幫主大大一個人彎彎噠!
【靠胸吃飯】:竟然覺得無力反駁……
【你才是二貨】:徒弟弟!為師老早就想見你啦!嚴重懷疑你給我發的照片是假的!這世上怎麽可能有如此才貌雙全的安靜美男子!一定是假的我不信!
【越長纓】:怎麽不信呢,我也是啊。
【你才是二貨】:你邊兒去!我只對我徒弟弟有興趣!
【越長纓】:離墨,小樹林單挑,速度的。
【咩咩愛吃雞】:路人一路圍觀下來……副幫主大人你只說了一句話,就成功拆散了三對CP,也是牛逼。
【沐青】:師父師父,周五你到底去不去?你去我就去!
【奧利奧】:對對大神,你去我就去!
【唐柒】:……
【一踏蓮心】:……
顧逍瞪着屏幕無語向蒼天,墨染青衣很受歡迎這點他當然清楚,只是受歡迎到這個程度還真是有點意外……
【墨染青衣】:我啊?簡單啊,青衣去我就去。
衆人:霧草,毫無預兆地被塞了一嘴狗糧。
只有沐青有點兒不開心似的哼了一句:哼,師父你偏心眼兒,我也是氣純,咋沒這待遇。
秀爺立刻逗他:一個是媳婦兒,一個是徒弟,能一樣嘛。
【咩咩愛吃雞】:媳婦兒+1
【一枕無憂】:媳婦兒⊙▽⊙+10086!
【越長纓】:有生之年竟然看到絕劍成了媳婦兒,死而無憾啊哈哈。
【奧利奧】:什麽什麽,幫主成小媳婦兒了?!
【鶴歸一萬九】:天啊!我當初可是為了幫主才入幫的,咋就成媳婦兒了,掩面哭泣!
【你才是二貨】:咦,所以我成了幫主夫人的師父啦~哦不對,幫主老公的師父哈哈哈哈!
顧逍終于是忍無可忍,憤憤地打字。
【絕劍青衣】:都不想混了?再胡說八道踢你們出去。
【靠胸吃飯】:幫主,做人不能如此權限狗,要維護幫會的言論自由。
【絕劍青衣】:屁的言論自由。
【咩咩愛吃雞】:本咩嚴重懷疑幫主這是惱羞成怒,傲嬌了。
【鶴歸一萬九】:哦喲,高冷幫主傲嬌了,竟然有點萌。
【一枕無憂】:萌萌噠!越來越站“副幫主X幫主”的CP了,可逆不可拆~~
【墨染青衣】:不可拆,不可逆,謝謝。
【靠胸吃飯】:喲喲喲喲,奸-情果然妥妥的!
顧逍簡直看得沒脾氣,無比煩躁地私戳墨染青衣:【喂,我昨天說的話你當我放屁?】
【墨染青衣:開玩笑而已,別這麽認真嘛。】
【絕劍青衣:少開這種讓人誤會的玩笑。】
【墨染青衣:那也可以啊,除非你答應我一件事。】
顧逍皺起眉:【什麽事?】
【墨染青衣:周五聚會過來吧,我也想見見你。】
顧逍立刻回複:【不去。】
【墨染青衣:為什麽?因為我?】
【絕劍青衣:少臭美了,關你什麽事兒。】
【墨染青衣:哦,那沒我事兒你就來呗,幫裏第一次聚會,你這個幫主怎麽也得到場啊。】
顧逍咬着唇掙紮,的确,自己于情于理都該過去看看的,可是……
【墨染青衣:放心吧,我剛才開玩笑的,我不去,你跟他們好好玩兒吧。】
顧逍一愣,心情頓時就有點複雜。又是這個人讓步,又是這個人在順着自己……
其實只是見個面而已,沒必要……沒必要搞得這麽尴尬吧……
顧逍糾結了半天,終于還是不忍心,洩氣地回複:【算了,你也來吧。】
本以為對面會很高興,結果卻忽然沉默了,過了很久才說:【你确定?】
【見個面而已,又不能少塊肉。】
又是過了好一會兒,那邊終于回複:【好,我去。】
顧逍剛要說個好字,那邊忽然又說:【青衣,答應我件事。】
顧逍下意識問:【什麽?】
【到時候見了面,聽我說些話,不要躲我,也不要生氣,好不好?】
顧逍一臉茫然,又很無語,自己又不是無理取鬧的人,生氣幹嘛?
【對了,這幾天我有些事,先不上線了,不過我跟長纓已經說好了,他會安排單子,你繼續打單就好,其他不用操心。】
顧逍沒多想,只嗯了一聲。之後墨染青衣就在群裏說了一句倆人都去的消息,群裏頓時就炸了,連一直潛水的幾個小號都冒出來,紛紛表示一定要在周五抽出時間去湊熱鬧。顧逍看着大家熱情洋溢的回複,心裏也跟着有點暖洋洋的,等下了線心情也不錯,就特別自覺地翻冰箱打算熱藥喝。
喝着喝着,鬼使神差地,腦袋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說起來……剛開始同意看中醫還是因為墨染青衣的建議,當時他好像也說過只要幾百塊就行的,怎麽竟然會差這麽多呢……
心裏忽然就覺得哪裏不太對勁,顧逍皺着眉把藥喝完,洗碗的時候又想:對了,墨染青衣也是27歲,好像也是個經理……
等等,我在想什麽?
顧逍猛地一顫,一個很可怕的念頭突然冒了出來。
遲墨然27歲,墨染青衣也27歲。
遲墨然出差了,墨染青衣也有事。
遲墨然是東北人,墨染青衣也是東北人。
遲墨然脾氣很好,墨染青衣也從來都笑眯眯的,萬事一笑而過。
遲墨然跟自己是鄰居,墨染青衣說……他也住在朝陽區。
等等……這,都是巧合嗎?
就連名字……對,名字……
墨然,墨染……
顧逍洗碗的手驀地一頓,全身忽然冰冷下來,耳邊朦朦胧胧地響起墨染青衣最後跟他說的話。
‘如果,有個人是為你好而騙了你,你會原諒他嗎?’
顧逍慢慢睜大眼睛,一瞬間感到一股清晰的恐懼襲上來。
怎麽可能……不、不可能的吧……
可能一切只是巧合……27歲當經理,東北人,也住在朝陽區,脾氣好,懂中醫,名字有點像……只是這樣……而已……
不,顧逍你別胡思亂想,遲墨然他晚上都是加班的,他每天晚上都很忙的,根本沒時間玩游戲的……
就算……就算他真的玩了,他也絕對不會知道我就是絕劍青衣啊,他沒可能知道的,就連離莫都不知道我的名字,他更不可能知道,所以……所以他……
不可能……全都是騙我的……
顧逍呆呆站了很久,忽然轉身跑到卧室,拿起手機給二貨發了個消息。
【絕劍青衣:二貨,在不在。】
【你才是二貨:在!幫主請指示!】
【絕劍青衣:你有墨染青衣的照片?】
【你才是二貨:嗯嗯,有呀,他可帥啦!】
【絕劍青衣:發給我。】
【你才是二貨:……啊?】
【絕劍青衣:發給我,快點。】
二貨在那邊茫然了一下,猶豫了好半天還是說:【不太好呢,我答應徒弟不給別人的。而且咱們周五就見面了,到時候看他真人就好啦!】
對面半天沒說話,二貨趕忙又解釋:【沒經過他本人同意真的不好發呀,要不你直接問他要?他對你那麽好肯定會給啦!】
可足足過了五分鐘對面還是不回,二貨有點郁悶,暗想自家徒弟還真是個傻帽,怎麽就對這麽一座冰山那麽在意呢,哪像長纓對自己那麽體貼,脾氣又好,人緣也好,不會像絕劍青衣這樣一直冷冰冰的,怪讓人寒心的。
想了想,二貨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幫主,你別怪我說話直接,我是很崇拜你沒錯啦,但是……我還是有點心疼我徒弟。】
對面始終不回複,二貨一咬牙也不管那麽多了,把一直想說的話一股腦全丢了過去:【你看啊,咱們幫會的幫主是你對吧?最開始要做競技場這塊兒的也是你對吧?可是你幾乎都不管事情,全都是我徒弟在弄,而且他最近出差也放不下心,還不舍得讓你操心,就只跟長纓交代了一下。我就是順便看了下他做的統計記錄,看完就特別心疼他,滿滿的表格寫得密密麻麻的,這得花了多少時間啊!說真的幫主,他一直沒讓你知道,他工作其實特別忙,你下線之後他都是熬夜工作的,我有一次半夜兩點睡不着,随手找他聊天,他竟然也沒睡,說是要趕第二天的方案,三點多才睡的。幫主,你要是白天不太忙,你稍微管點事兒行嗎?好歹分擔一點他的工作,他真的很累呀。】
等噼裏啪啦打完,那邊依舊是沒有動靜,二貨拄着腦袋瞪了半天手機,最後只得洩氣地嘆了口氣。
可忽然,那邊終于回複了過來。
【絕劍青衣:他出差了?】
二貨實在是無奈,這人抓重點怎麽這麽奇葩呢。
【你才是二貨:是啊,所以昨天才來找長纓,讓他暫時接管一下代打的事情。】
【絕劍青衣:他有沒有說出差去哪裏?】
【你才是二貨:那倒是沒有呢。】
對面又是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回複了一句【知道了】就沒動靜了,二貨簡直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迷茫了半天倒是沒多想,說完了就高高興興地睡覺去了。之後的三天似乎也沒什麽異常,幫主還是和平常一樣高貴冷豔地幾乎不說話,晚上代打單子也按部就班地完成,其他人也天天插科打诨地沒個正經,總之一切看起來……似乎沒什麽異常呀!
就這麽期待又緊張地挨到了周五晚上,二貨,哦,也就是林簫同志挑了半□□服,把最貴的挑出來拼出了一身勉強還算不錯的行頭,寝室其他人看到了忍不住就吐槽說,二簫你這是相親去呀,這麽正式!
林簫翻了個大白眼,出門的時候卻感到心髒砰砰跳,心想相親什麽的……可不就是有點那個意思麽……
滿腦袋都想着【月咒大大】四個字,等到了約定好的飯店外面,林簫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緊張得不得了。拿起手機剛要在群裏問大家都到哪兒了,身後冷不丁忽然響起一個十分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低沉男聲:“二貨?”
林簫全身一個激靈,兩腳定在地上,身子都僵了。
身後的人似乎低聲笑了笑,和游戲中一樣,慢慢走近他,然後站定在他身前,擡手揉了下他硬紮紮的頭發,“果然是你,林簫。”
“……你、你怎麽看出來的。”林簫頭都不敢擡,餘光就看到某人一片結實寬廣的胸膛,心裏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卧槽這家夥這麽高啊!
“跟游戲裏一樣走路蹦蹦跳跳的,就差抗把劍轉圈了,不是你還能是誰?”越長纓笑了笑,手指抵住他垂着的腦袋點了點,“擡頭了,笨蛋。”
“你才笨蛋呢!”林簫猛地擡頭,剛要回罵一句,卻猛地愣住了。
這……這特麽,也太太太太……太帥了吧!
越長纓看他發呆的表情悶聲一笑,微微彎下腰朝他眨眼睛,“怎麽了,被我帥暈了?”
“……靠,是誰說聲音和長相成反比的,我去揍他丫的!”
“這話怎麽理解好呢,是誇我聲音太好聽,還是長得太帥了?”
“……果然是你,還是這麽不要臉。”
“哈哈,果然也是你,這麽傲嬌~”
倆人很快在彼此身上找到了游戲裏的感覺,不拘束了,林簫聲音也活躍起來,“說起來,你叫啥啊,我都沒問過……”
越長纓看看他,挑眉道,“我就叫月咒啊。”
“哈?”
“手給我,”沒等對方伸爪子,某人自覺地就擡起了對方的手,在掌心一筆一劃地寫,“yue,就是越長纓的越,zhou,是這個,宇宙的宙。”
“……越宙啊?”
“是啊。”
“唔……”林簫咽了口唾沫,小聲嘟哝了一句,“還是覺得長纓好聽……”
越宙笑了笑,握着他的小爪子捏了捏,“月咒是大家的,長纓是你的,”說着,又彎下腰笑着補充了一句,“只是你一個人的。”
林簫登時兩頰發燒,趕緊後退一步轉移話題,“說、說起來,大家呢?幫主他們呢?”
“絕劍已經來了,其他人也已經進包廂了,就你最慢,我是出來等你的。”
“啊!”林簫頓時又期待起來,“那我徒弟呢!是不是和照片一樣帥!”
“還沒來呢,”越宙忽然捏住他的耳朵揉了一下,哼了一聲,“天天徒弟徒弟的,我可吃醋了啊。”
“你幹嘛呀!”林簫立刻跳開,手捂着那只耳朵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你你,不許亂摸!”
“哈哈,你啊……”
越宙帶着林簫七扭八拐地到了訂好的包廂,推門就看到一大群人吵吵鬧鬧的,唯獨正中央坐着一個高瘦男人,一句話沒有,自帶冰箱氣場,把周圍的空氣都凍了三尺似的。林簫立刻跳過去,對着他擺出一個傻白甜的大笑臉,“這肯定是幫主!絕劍大大對不對!”
顧逍擡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旁邊站着的剛剛認識了的越宙,起身點了點頭,“是我,你是二貨吧。”
“哎,能不這麽叫我嘛……”
周圍人立刻把三個人圈住,一個熟悉的笑嘻嘻的嗓音立刻說,“喲,這不是月咒大人的緋聞男友小二貨嘛!”
林簫立刻回頭,憤然道,“你丫絕對是秀爺!這個賤賤的語氣!”
“喲呵!那你猜我是誰啊~”
“你……賤人二號,咩咩對不對!”
“二貨智商可以呀!你猜小爺是誰!”
“鶴歸你聲音那麽難聽,一聽就聽出來了好嗎!”
“我靠,你丫聲音才難聽呢!”
幾個人笑鬧了一會兒,二貨心裏卻十分驚訝,這個幫顏值也太高了吧,尤其是幫主絕劍青衣,麻蛋這也太帥了吧!越宙已經帥出新高度了,幫主的顏值簡直突破天際好麽!簡直可以混娛樂圈了啊有木有!
他又随便掃了一眼衆人,發現離幫主最遠的地方還坐着一個小鮮肉,白白嫩嫩眉清目秀的,看得二貨忍不住問了句,“哎長纓,那誰啊?”
“哦,沐青啊,剛看到我也挺意外的,是不是有點兒像你喜歡的那個明星?”
“對對!真的有點像!”林簫感慨了一下,左右看了看,疑惑道,“說起來我徒弟呢,怎麽還不來啊!”
“副幫主在群裏說他要加會兒班,晚到一小時呢。”
“可這都快一個半小時了啊!”
“是啊,我發了個消息還沒回呢,可能太忙了吧?”
林簫想了想,歪着腦袋說了一句,“要不我給他打個電話?”
“哎?你有副幫主電話!”腦殘粉奧利奧同志立刻叫嚣,“快給我一個!”
“我也要我也要!”
“一枕無憂你都有老婆了好不好!”
“大師你都有秀爺了好不好!”
“你管我!”
“哼!那你也管不着我!”
不遠處站着的軍娘和秀爺默默對視一秒,無奈地攤了攤手。
“情敵太強大,放棄掙紮。”
“……英雄所見略同。”
就連一直穩如泰山巋然不動的幫主大人竟也忽然站起身,朝着人群中央的林簫走過去,因為周身的冷氣壓實在太過強烈,竟是硬生生開辟出了一條敞亮的路。
顧逍走過去,盯着林簫說了一句,“你有他電話?”
“呃……是呀……”
“手機給我。”
沒等他回話,顧逍劈手就把他電話奪了過來,在衆人瞬間死寂的茫然目光中,一行又一行地掃過通訊錄的名字,最後停在了那個備注着【愛徒】倆字的號碼上。
顧逍沉默着,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看着那個號碼,然後慢慢掏出自己的手機,頭一回朝那個躺在通訊錄裏從沒打過的號碼撥了過去。
對面過了很久都沒有接通,顧逍把電話放下來,看着屏幕半晌,忽然冷冷低笑了一聲。
剛出差回來,太忙了,是吧?
這麽忙,還要抽時間過來騙我,果真是……情聖啊。
‘青衣,我喜歡你。’
‘逍逍,我愛你。’
呵,那人到底是有多深的演技,竟然能把深情演得那麽逼真入骨。
一邊追求顧逍,一邊追求絕劍青衣,兩邊從來不耽誤,還真的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啊……
“啊,對不起,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