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游]劍三之墨染青衣

第12章 垃圾

顧逍死死盯着眼前男人修長的背影，拳頭忽然慢慢握緊，繃緊的指骨間一片蒼白。

他當然記得這個人，第一次居于人下的經歷他想忘也忘不了，可他怎麽也想不到竟然會在這種地方再次遇到他，而且還是在這麽諷刺的境況下。

明明……脫了衣服在床上都一個模樣的。

“哎哎，遲總您開什麽玩笑哪！”李導匆匆跑過來，一把拉住已經蒙圈的武術指導，“這個……您是覺得哪裏不太好嗎？好說好說，您別生氣啊！”

遲墨然回頭瞥了一眼顧逍，就見對方面色冷硬目光陰沉，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層陰霾裏，看得遲墨然微微心驚。這種目光在他二十七年的生命裏從未遇到過，陰鹫又冰冷，讓人從骨子裏覺得陰嗖嗖的，很不舒服。

“這個人……”他沉默了一會兒，再次看向李導，“我看他昨天為了救人，後腰好像受了傷，這位師傅再這麽踢下去要是把人踢壞了，媒體又有文章可寫了，不是嗎？”

李導恍然大悟，趕忙回答，“遲總說得對，是我的疏忽，對不住對不住！”的确，主演出了車禍，本來同期上映的其他同行已經在看笑話了，要是再鬧出個什麽“虐待員工”的新聞，真是夠他喝一壺的。

“而且昨天立架倒了的事情，如果被有心人利用，說劇組安全設施差，枉顧員工性命之類，這片子就別想好好上映了，”李導臉色更是差，眉頭都揪成了一團，遲墨然停頓一會兒等他想明白，然後微笑道，“要不這樣吧，給這孩子一點補償金，準他幾天假，如果真有人以此攻擊劇組，我們也算有應對的說辭。”

李導瞥了眼顧逍，心想這種可有可無的人要是成了把柄反倒更是糟糕，便立刻點頭說，“成成，沒問題，小張你帶這個顧……什麽的下去，就按遲總說的辦。”

遲墨然點點頭，說完便走出了人群，看也沒再看顧逍一眼。等他走遠了，周圍立刻叽叽喳喳響起一陣議論聲。

“喂喂，那誰啊？好帥啊！”

“咱們投資商的負責人啊，路遠集團的！”

“我靠這麽年輕？！富二代吧？”

“這還真不是，我打聽過，他自己一步步打拼上來的，說是華北大區的市場經理，有可能以後負責整個華北區呢！”

“我去，這麽帥又這麽牛逼，還這麽年輕，标準高富帥啊，叫什麽啊？有沒有女朋友？”

“遲墨然，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不過他那種人找的女朋友肯定是精英中的精英啦，或者也是個富二代吧，哪輪得到我們哪，你可別做夢了。”

“切，問問還不行呀。”

衆人七嘴八舌地讨論，顧逍在一片嘈雜聲中慢慢站直身體，眼睛一直死死盯着那個漸漸走遠的筆挺身影，目光卻越發陰冷起來。

“喂，那個誰，跟我走，拿錢。”助理小張不耐煩地喊他，“走啊，傻站着幹嘛？”

顧逍沒說話，垂着頭跟在了他身後。小張啧了一聲，不滿道，“你也真是走了狗屎運，大老板發話李導不想給也得給。你也真是，沒事兒離那個立架那麽近幹什麽？不會躲着點兒麽？”

顧逍腳步一頓，慢慢擡起頭來。

“……瞪、瞪啥？我說的不對？本來劇組最近經費就緊張，還白給你一筆錢，你還有理了？”

“我不要了。”顧逍忽然一字字說，“還有，你們的活兒我不幹了。”

小張被他盯得發毛，硬着頭皮裝腔作勢地喊，“你說不幹就不幹啊？我告訴你這個圈子誰不認識誰？你在這兒鬧脾氣，別的劇組也別想混了！”

顧逍仍是面無表情盯着他，直看得小張忍不住後退了一步，“你、你那種經歷，能找到這兒的工作就不錯了，還耍什麽脾氣……”

顧逍漆黑的瞳孔微微縮了一下。

一陣風吹過，帶起他身上套着的髒亂不堪的戲服，吹得他整個人像是一叢被釘在地面上的垃圾。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終于是一句話沒再說，轉過身一步步走遠了。

後腰上的傷錐心似的疼，可這種疼對他來說反而是一種習慣，他習慣了忍耐疼痛，卻怎麽也沒法習慣那些鄙視嘲弄的眼神，穆羽是第一個願意走近他，不嫌棄他，願意愛他的人，可連那個人終究也放棄了，那他在這個殘酷無情的世界裏，究竟為了什麽還活着呢？

永遠被人踩在腳底下，永遠因為別人的一兩句話被擺布被指使，永遠，活得像個垃圾一樣……

“就你這種案底，還有這學歷，你想找個好工作就是做夢，可這個圈子就不一樣了，有臉，有身材，就足夠了。你也就有這兩樣東西了，不拿它們拼一下，你還想永遠被人看不起嗎？”

他只不過就是想活得像個人罷了，只不過就想……活得有點尊嚴罷了。

可如果答應了那個人，就連尊嚴本身也只是個笑話……還是說，像他這樣低賤如蝼蟻的生命，如果不付出一些代價，就只配活在見不得光的陰影裏嗎？

顧逍停住步子，伸手進衣兜裏死死攥住了一張薄薄的名片。

“再想想吧，等想通了随時聯系我，我可是很喜歡你的。”

拳頭幾乎要捏出血來，顧逍咬緊了牙，只覺得呼吸不暢，心髒跳得太沉重，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怎麽辦……

媽媽，我到底該怎麽辦……

“顧逍。”

顧逍猛地一激靈，猛然擡起頭來。

眼前是一張溫和俊秀的臉，此刻那張臉的主人仍是和前幾次一樣微笑着看着他，“還記得我嗎？”

心裏莫名就湧現出一股極盛的怒意。憑什麽？憑什麽你們就活得那麽高高在上？憑什麽因為你們的一兩句話就可以決定別人的人生，憑什麽！

“滾！”

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個字，可對面的男人只是目光微晃了一下，然後像是沒聽到他的罵聲似的，仍是輕聲問他，“腰還疼嗎？需不需要看醫生？”

“關你屁事！”顧逍忍無可忍，驀地走近他一步惡狠狠地威脅，“我警告你，少跟蹤我，把我惹火了小心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遲墨然沉默着看着他，半晌低聲說，“我只是擔心你。”

顧逍冷笑一聲，滿眼都是諷刺，“擔心？你算什麽東西，輪得到你擔心我？只不過就是幹了一炮而已，還是說你幹一晚上幹出情來了，還想接着再來幾炮？”

遲墨然微微皺起眉，這話實在不好聽，可對面人明明冷笑着嘲弄着說着這些話，那雙眼睛卻像是一頭受了傷的野獸，垂死掙紮，看得他莫名有些心疼。

“老子最惡心你們這種人模狗樣的社會精英，換我來幹-你我都嫌惡心，”顧逍抱起手臂，看到遲墨然嘴角的笑漸漸消散，心中頓時無比暢快，“不好意思，我就是這麽粗俗的人，你想找個人玩玩的話最好別惹我，否則……”

“顧逍。”

遲墨然忽然打斷他的話，聲音不大，甚至稱得上溫和，卻莫名讓顧逍收了聲。

“我知道如果我說讓你去看醫生你肯定不會聽，所以……”遲墨然招了招手，一輛在旁等了半晌的出租車此時開了過來，停在他們面前，“所以，早點回家休息吧，你的腰需要靜養幾天。”

顧逍立刻皺緊眉頭，想也沒想就要轉身走，可身子轉得太快不小心擰到了後腰，疼得他忍不住嘶了一聲。遲墨然立刻快步過來扶了下他的手臂，擔心地問，“你沒事吧？”

“放手！”

顧逍用力甩開他，捂着腰後退了一步，遲墨然看了他半晌，忽然無奈似的嘆了口氣，輕聲哄他，“回家吧，別跟自己過不去，上車好不好？”

“……”顧逍站在原地沉着臉瞪着他，一時竟有些罵不下去。遲墨然看他那副模樣忽然笑了笑，然後彎腰給他打開車門，再次好聲好氣地說，“上車吧，聽話。”

顧逍覺得自己最後坐上那輛車的原因一定是因為腰太疼了，跟那個人溫柔的笑容和聲音絕對沒有一點關系。等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不情不願地坐在了後車座上，而給他關上車門的男人又和司機囑咐了一些，然後在車門外笑着說，“我還有些工作要做，等結束了我給你帶點藥過去。”

顧逍剛想回一句關你屁事，車門卻被利落地關上，而他只看到窗外那人柔和的笑容和清俊的輪廓，以及那人用唇型勾出的兩個字，再見。

再見……靠，誰他媽要和你再見！

顧逍此刻躺在自己家的大床上，手捂着疼得抽筋的後腰，嘴裏忍不住又罵了一句，“神經病。”

手指不經意摸到了褲兜裏被擰成一團的名片，顧逍眸光一顫，腦子裏亂七八糟的畫面立刻消失，一瞬間有些空白。他沉默地呆了一會兒，然後慢慢把它掏出來，死死捏着，盯着上面的名字眯起眼睛。

宏亞影視娛樂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劉亞寧。

“實在走不下去，就來找我吧。”

顧逍看着那張名片看了很久，最後終于閉了閉眼睛，伸手把那張方片的紙撕了個稀巴爛，然後起身從窗戶口丢了出去。

就算一輩子當個卑微的垃圾，也好過淪為一個徹底的玩物。

“哎？喂？青衣？”

顧逍微微吸了口氣，低聲說，“離莫，是我。”

“啊，怎麽啦大神~想我啦？”

顧逍抿了下嘴唇，默了半晌說，“上次你說的精英幫會的事……”

“哎媽呀，你終于想通啦！”對面立刻歡欣鼓舞起來，“我跟你說這個真的可以有！只要你有心弄好，叫板戈陣的七煞弦是早晚的事！”

“那個我不管，戈陣的幫會是死是活我沒興趣。”

“呃，啊？那你是……”

“我要建一個競技場精英團。”

“哎？？”

“……反正就是這麽回事，我要組織一個代打團隊，接單，賺錢。”

“啊……呃……哦，你缺錢啦？”

“嗯。”

“嘿！你不早說！我早就想讓你辭了那個什麽破劇組的工作了，太他媽折騰人了！”離莫話音一頓，忽然神秘兮兮地說，“其實青衣，你要是缺錢，我這兒正好有個工作，薪酬還不錯哎！”

“什麽？”

“人體模特呀！我給我姐看過你照片！她說你身材這麽好穿衣服太可惜了！那腰那腿那屁股，必須得露出來讓人摸……咦？喂喂？哎！幹嘛挂我電話嘛！”

顧逍捂着腰重新躺回床上憤懑地翻了個白眼。

這一個兩個的，全都是一群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