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三合一 那笑容莫名多了些寵溺的味道
廢太子也很忙(六)
見到皇後之後, 左紅姝才發現自己一路上都白緊張了。
許是最近百裏琰表現得太過“委曲求全”,皇後對這個兒子滿滿的愧疚,幾乎到了要什麽給什麽的地步, 連帶地對待左紅姝這個“兒子挺喜歡”的兒媳婦也十分溫和, 敬茶時只讓左紅姝跪了一會兒就立刻安排她坐下了。
一副慈眉善目的好婆婆形象。
百裏琰也一改先前毒舌杠精的模樣,對待皇後那叫一個“孝順”, 恭敬順從的模樣簡直讓左紅姝想翹起大拇指點個贊,唯有當皇後說送他幾個宮女來“伺候”他的時候,左紅姝才瞧見他眉眼中一瞬間閃過的不耐煩。
雖然很快就被他掩飾過去了, 但他之後所說的話卻讓左紅姝确認了自己的猜測。
他說:“不了,母後, 兒臣的喜好與父皇不一樣。”
那一瞬, 左紅姝在皇後臉上看到了似欣慰又似苦澀的表情, 随後就只是化作了一句滿意的感慨。
“你終于又變回了那個乖孩子。”
百裏琰低垂着頭, 唇角揚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左紅姝不明就裏, 卻莫名覺得皇後這話怪怪的。
什麽叫“終于又變回”那個乖孩子?難道皇後一直覺得百裏琰這些年的表現只是因為“不乖”?
因為想不通, 再加上心中有些不爽,左紅姝的臉色就不太好, 百裏琰顯然也并不想在這裏待下去,就幹脆以“王妃身子不适”為由和皇後告別了。
皇後看了左紅姝“虛弱”的樣子, 不知想到了什麽, 臉上的表情顯出幾分暧昧的“我懂了”的意思,然後很随和地放他們夫妻離開了, 臨走前還讓兒子“節制”一點,左紅姝心中頓時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
不過她也确認了,這皇後真的一點也不了解自己的兒子,反而是做母親的言行舉止都被兒子看了個透徹, 也被百裏琰拿得死死的。
百裏琰扮了一會兒孝子,順利地讓皇後答應了一件事,答應了讓他去送死……呸,去靖東赈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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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赈災,就是傳統套路的,皇室子弟鍍金或者戴罪立功的機遇,放在如今背負了“殺人”罪名的百裏琰身上,這動機似乎很說得過去,皇後也絲毫沒有懷疑。
雖說後宮不得幹政,但皇後身為皇帝的發妻還是有些面子的,再加上皇上自己也巴不得這個兒子趕緊消失在自己眼前狐耳錦廈,讓他同意百裏琰去靖東并不是什麽難事。
“殿下要去靖東?”
跟着百裏琰出了坤寧宮,左紅姝忍不住出聲問道,百裏琰轉頭戲谑地看着她。
“怎麽,害怕跟我去吃苦?”
“我是小仙女我怎麽會怕!”左紅姝瞪了瞪眼,“我是問殿下為什麽要去靖東那麽危險的地方?”
靖東臨江,前些日子爆發了山洪水患,如今那邊亂做一團,百裏琰去了能不能赈災是一回事,旁人想要他的小命倒是輕而易舉。
百裏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卻是突然轉頭邁開了腳步,左紅姝愣了下,本想問他去哪,但想起這是皇宮,她只好默默地跟了上去。
新婚夫妻一前一後走在後宮,路過的宮女太監看到走在前面的百裏琰也無人敢阻攔,直到百裏琰停在了一座宮殿前。
“看到那是什麽了嗎?”百裏琰指了指宮門外的牌匾。
“東宮”二字映入眼簾,左紅姝不解地眨了眨眼。
“殿下想要回來這裏嗎?”她小聲問。
“回來?”百裏琰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嗤笑了聲,“我好不容易離開了這裏,為什麽要回來?”
左紅姝一時怔住。
她原本以為百裏琰自請被廢是無奈之舉,這人聰慧又有心計,面對什麽事都仿佛不為所動的模樣看起來無堅不摧又戰無不勝,打敗自己的父親登上皇位好似也不是什麽難事,但他卻沒有那麽做,反而放任自己的父親一步步壓榨自己在皇宮的生存空間。
她以為他顧念着那一份父子親情才遲遲做不下決定,卻從未想過,也許百裏琰自己并不稀罕那個位置。
此時此刻,百裏琰安靜地站在東宮殿門前,原本高大的男子在這高聳的城牆下竟也顯得渺小了起來。左紅姝忽然明白,那城牆或許是保護了百裏琰不被親生父母所利用傷害,卻也徹底隔開了他與親人的距離。
天煞孤星果然是世間最可怕的詛咒,哪怕父母兄弟健在,那團圓美滿的“家”裏卻絲毫沒有他的位置。
從皇宮出來後,百裏琰就開始着手安排去靖東的事了,他沒讓左紅姝跟去,卻也沒說不讓她去,左紅姝就厚着臉皮讓丫鬟也給她收拾行李,然後就開始坐在梳妝臺前發呆。
“系統,我覺得百裏琰并不想做皇帝。”
紅線002:“那宿主希望百裏琰做皇帝嗎?”
“我只希望他自己能得償所願。”左紅姝想了想,回道,“不知道為什麽,雖然他這個人說話很欠很找打,但我就是見不得他那樣落寞……”
系統忽然不再說話了,左紅姝正昏昏欲睡,門外有管家派來的人過來說是左家來人了,王爺讓王妃去見客,左紅姝打了一半的呵欠立刻就沒了。
左家人上門自然不是什麽好事,雖然他們現在看不上已經不是太子的百裏琰,卻也絕不敢得罪前儲君,左正青這會兒就是打着“不知情”的旗號來向百裏琰“告罪”了。
恪王府的客廳內,百裏琰正饒有興致地看左正青滿頭冷汗地編着謊言,餘光瞥見左紅姝已經一腳跨進了大廳,他眉頭一挑立刻高聲問道:“相爺的意思是說,這左二小姐已經死了,如今被女鬼附體,那女鬼借左二小姐的身份欺騙了貴府,然後嫁到了恪王府?”
“正是!”左正青用力點了點頭,“王爺!那女鬼自稱仙女,很是嚣張兇殘,王爺可千萬小心……”
“這是在聊什麽呢?”左紅姝立即拎着裙擺踏了進來,眼看左正青立即黑着臉閉了嘴,她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爹爹?”
左正青依舊不說話,一副不屑與“女鬼”為伍的樣子,左紅姝只好無趣地轉向百裏琰,後者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中茶盞看着她走到自己跟前。
“王妃來得正好,相爺似乎對你有什麽誤會,說你是女鬼附體,不知王妃有什麽話要說?”他一句話直接把左正青賣了個徹底,左正青瞪了瞪眼,卻也不敢責怪百裏琰,只好黑着臉看向左紅姝。
“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但本相的二女兒左紅姝知書達理最是乖巧,絕不會做出那般鋪張奢侈之事,你定不是本相的女兒。如今當着王爺的面,也沒什麽好遮掩的了,你自己說,你究竟是什麽東西?”
鋪張奢侈……左紅姝下意識地舉起手瞅了一眼那價值三千兩的手镯,頓時失笑。
“爹爹說笑了,從小母親就跟女兒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我從未識過字,何談‘知書達理’?至于乖巧,如果你的大女兒也從生下來就天天被人打罵,她也會學得很乖巧的。”她雖然沒有受過那些委屈,但擁有左紅姝所有的記憶,說起這話來就不自覺帶了些嘲諷意味,聽得左正青頓時額頭青筋直冒。
“你胡說什麽!”
“我說什麽,爹爹為何不回去問問您的好夫人,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自保罷了。如今托了大姐不願嫁過來的福嫁入王府,我終于脫離苦海,我不願再委屈自己裝下去了,爹爹不心疼我便罷了,竟還冤枉我是女鬼……”左紅姝越說下去越覺得情緒上來了,緩緩從袖中摸出一個手帕,十分真情實感地替自己擦起了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淚。
她還穿着晨間進宮時的那件蟒袍,看起來依舊很瘦弱,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也越發惹人憐惜,和最早她自稱“仙女”時嚣張的樣子簡直天壤之別,左正青登時看得傻眼,心中一時也混亂起來。
難道她說的都是真的?她就是他的二女兒左紅姝,只是為了活下去才把自己裝成那個懦弱聽話的模樣?
百裏琰頗為贊賞地瞧着自家王妃的演技,忍不住暗自點頭,卻忽然被踩住了腳,他皺起眉擡頭看向正“哭”着的左紅姝,後者抽空給了他一個惡狠狠的眼神。
“愛妃快別哭了。”百裏琰十分上道地開口,一邊說一邊把“愛妃”拉過來坐在自己懷裏,還體貼地接過她的手帕溫柔地替她擦了擦眼淚,“本王心都被你哭疼了。”
嘔!
左紅姝強忍着雞皮疙瘩跟恪王殿下杠上了演技,立即扭頭撲在他懷裏委屈地哭了起來。
“王爺……嗚嗚……嫁給你真好,我真要感謝姐姐不肯嫁給你,我才可以遇到王爺!”
這這這……哪壺不開提哪壺!
左正青被這話說得坐立難安,直到瞧見百裏琰一心“安撫”王妃,似乎對左紅姝還很滿意的樣子,這才悄悄松了口氣,沒過多久就以回家找夫人問清楚為由匆匆離開了王府。
待他走後,左紅姝才從百裏琰懷裏站起來,雙手叉腰居高臨下地看着坐着的某人。
“你剛才怎麽不接我的話?”
“什麽話?”恪王殿下洗耳恭聽。
“就我說姐姐不肯嫁給你啊!這種時候你身為王爺難道不該大發雷霆怒罵左纖纖有眼無珠膽敢看不起你嗎!”
恪王妃恨鐵不成鋼地指責王爺演技不達标,恪王殿下頓時挑眉。
“可是本王對你很滿意,也就不計較那件事了,再說如今我這樣子,左家會這樣做也是理所當然的。”
聞言,左紅姝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起來。不得不說,就算知道是“演戲”,聽到百裏琰這樣說,她的心中一瞬間也雀躍了起來。
“雖然是這樣,”她不自覺放低了聲音提醒道,“但他們看不起身為太子的你……”
“是前太子。”百裏琰補充道。
“正因為是前太子了,才更不能讓人看不起你!”左紅姝恨鐵不成鋼地低吼,“馬上要去靖東了,左家的事先放放,等我回來再說。不過以後誰要是敢看不起你,本仙女第一個不同意!”
說到這裏,她立即又補充道:“你自己也不可以!”
百裏琰愣了下,看着左紅姝的眼神也逐漸帶了些深意。
“這是個什麽說法?”他擺出一副十足認真的面孔詢問道。
“你雖然以前是太子,但太子又不是你的全部。你的智慧,你的謀略,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變,變的只是你如今的身份罷了。難道沒了太子之位,百裏琰就不是百裏琰了嗎?”左紅姝正色道,“我反而覺得,不是太子的你更能證明百裏琰的出色。總有一天,你會讓有些人知道,哪怕百裏琰不是太子了,也依然會矗立于宮門前,成為他皇位上……不,會成為他一輩子都跨不過去的障礙。”
這話若是被“有些人”聽到,定然要治左紅姝一個大逆不道之罪,然而百裏琰卻心情大好,甚至忍不住笑了起來。
“王妃這麽看好本王?”
“我只是在說事實,王爺很厲害,正因為你很厲害當初才會成為皇太孫,而不是成為皇太孫以後才變得厲害的。那些人忘記了這點才敢肆意無視甚至欺辱王爺,但王爺自己不該忘記,更不該為此妄自菲薄。”左紅姝皺眉,她從來不是那種元氣滿滿擅長鼓勵人的角色,這會兒也不是想鼓勵百裏琰什麽,純粹是想讓他能更看清楚自己罷了。
她說這話時太過憤慨,臉頰都鼓了起來,圓嘟嘟的模樣看來格外嬌俏讨喜,百裏琰心中一瞬間竟恍惚想象出了她稍微胖起來的樣子,頓時就在心中決定以後要給自家王妃多吃點好的……胡思亂想着,一時就把正在聊的事兒給抛之腦後了,而他這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在左紅姝看來就像這人沒在認真聽自己說話,頓時更惱了。
“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聽!當然聽!”恪王爺立即回過神,沖自家王妃嬉笑道,“王妃的至理名言,本王銘感五內,振聾發聩,必将受用終生……”
左紅姝:“……”
她真是吃飽了撐的才覺得這個人需要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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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王妃很生氣,當天晚上晚膳都不願等王爺從書房出來,揚言要自己吃完那一桌,符公公去書房試探性地向王爺傳達了一下王妃的意思,卻見自家王爺停下正書寫的筆,忽然笑了起來。
“那就讓王妃多吃點。”恪王殿下搖頭無奈地笑道,那笑容莫名多了些寵溺的味道。
符明一臉意味深長地向王妃轉達了王爺的“命令”,左紅姝更氣了,當真把那一桌菜都吃得七七八八,但左紅姝的身體太瘦弱胃口也小,這一頓狂吃直接讓她撐得夜裏鬧肚子疼。
小仙女受不了這個委屈,當即就叫丫鬟趕緊去請太醫來,結果小丫鬟比她更害怕,顫顫巍巍地去請示了管家,然後符明一邊讓人去請太醫一邊又去轉告了自家王爺。
百裏琰比太醫先到了一會,瞧見自家王妃正捂着肚子翻來覆去地打着滾,似乎很痛苦的樣子,他立即拉下臉,坐在床上拍了拍床沿示意她靠近點。
“王妃不舒服?怎麽回事?”
恪王妃橫了他一眼,默默地轉身往裏挪,顯然還在生氣并不想搭理他,但她肚子确實難受,沒一會兒又疼得垮了臉,百裏琰頓時拉下臉,直接伸手把人撈了過來攬在自己懷裏。
“你幹嘛……”左紅姝忍不住掙紮,但那點力道根本抵不過百裏琰,很快她整個人都落在了他懷裏,百裏琰伸出手直接扣住她的脈門。
“沒有中毒跡象……是這裏疼嗎?”他舒展了眉頭,一臉認真地問着,大掌也順着她先前自己捂住的位置撫向了她的肚子。
左紅姝最無力抵抗別人真心的示好,這會兒見百裏琰這樣擔心自己,頓時也覺得自己先前鬧的脾氣很無聊了。這會兒她對自己什麽情況心知肚明,一時又羞又惱,頓時雙手捂住臉從指縫中吐出“撐的”兩個字,但說得太含糊了,百裏琰一時沒聽清楚,下意識地提高了聲音問道:“王妃說什麽?”
“我說……我吃撐了!”
百裏琰:“……”
他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頓時觸怒了“纖細”的小仙女。
太醫是被人從被窩裏叫出來的。
他之前聽說了左家大小姐不願嫁給廢太子,讓妹妹替嫁的事,京城人一時間都沸沸揚揚,許多人猜測百裏琰這般天之驕子定會忍受不了屈辱,也不知道會如何折磨左家二小姐。太醫這趟半夜被叫來恪王府,還以為恪王殿下忍受不住屈辱對這個王妃下手了,一路提心吊膽地擦着冷汗,結果一踏進屋就看到王妃被王爺抱在懷裏正捂着肚子嘤嘤地哭着,而王爺則是滿臉無奈地安撫着。
“嗚嗚你笑話我!”王妃指控地哭喊着,“明明都是你的錯!”
“怪本王?本王讓你多吃點,可沒讓你照撐了吃……”恪王殿下表示自己很無辜。
“嘤嘤嘤我就知道你嫌棄我吃得多了!”王妃繼續“委屈”地大哭,一邊哭一邊把眼淚蹭在他的衣服上,甚至還無聊地扣起了他袍子上繡的花樣。
察覺到她的小動作,恪王殿下險些又笑了出來,餘光瞥見太醫冒了頭,他立刻正了正臉色,抱住懷裏的人讓她趕緊收斂一下。
“太醫來了,別讓太醫看笑話了,嗯?”這話他是忍着笑說的,說到最後時也不小心洩露了一絲笑意,但聲音太過溫柔了,反倒讓在他懷裏趴着的人感到自己被撩了一下。
“下官參見王爺,王妃!”
太醫只好硬着頭皮走上前恭敬地行禮,左紅姝一聽救星來了,頓時欣喜地從百裏琰的懷裏轉過頭看了過來。
“太醫?”
因為剛哭過,她的眼眶還有些泛紅,雖然稱不上梨花帶雨,但确實看着別有一種柔弱的美,恪王殿下頓時皺起眉把她的臉又按回自己懷裏,然後轉頭看向太醫。
“王妃今日用了些不易克化的吃食,太醫有沒有什麽法子?”
太醫也是有眼色的,見狀立即低垂着頭說可以開一個消食的方子,但王妃一聽要喝藥就立刻猛搖頭,百裏琰也覺得真去煎藥又要耽誤許久,頓時皺眉讓太醫換個快點的法子。
太醫有些頭大,不過他這會兒也琢磨出百裏琰對這個王妃不一般,一時也大膽起來,建議道:“禀王爺,下官還知道有個法子,可以通過對腹部的輕輕按揉來緩解腹脹……”
這個建議喜聞樂見地被恪王殿下接受了,太醫半夜出來一趟,什麽也沒幹只說了兩句話,結果捧了一大堆賞錢走了。臨走前被符明叮囑“不許把今晚的事情說出去”,太醫立即心領神會,心想恪王殿下應該是不希望別人知道他對王妃那麽疼愛,怕丢面子,他定會為王爺保守秘密……
他想太多了。
其實符明之所以那麽交代,只是因為他們家王妃說了,吃撐了半夜叫太醫這種事太丢人了,讓別人知道的話她這個王妃就沒臉了。
當然,第二天就和百裏琰出發去了靖東的左紅姝并不知道,在她離開後沒多久,恪王妃吃得太多差點把自己撐病了的事,立刻就傳遍了整個京城貴夫人圈。
這話自然不是信守承諾的太醫說出去的,是從恪王府下人口中傳出來的……也自然更讓聽到的人對此深信不疑。
完全不知道自己“小仙女”人設已經崩塌的左紅姝,因為之前吃撐了的事總覺得有點丢臉,前去靖東的路上格外老實溫婉。
馬車上,她學着百裏琰的樣子捧着一本書看得認真投入,反倒讓百裏琰有些不習慣了。
“王妃在看什麽?”他擱下自己手裏的地方志,側過頭看了一眼左紅姝手中的書,只見那封皮上寫着《獨占嬌寵》字樣,他頓時額頭一跳。
“話本啊,”左紅姝一邊翻頁一邊随意地回了句,“符明幫我買來路上解悶的,說是現在書店賣的最火的一本。不過這個王爺好蠢哦,被自己的表妹騙了還以為王妃和他弟弟有暧昧,現在正看到他要休妻呢!”
“他為什麽會信他的表妹?”同為王爺的恪王殿下忍不住發出靈魂之問,“還有,如果他的老婆真的有機會和他弟弟暧昧的話,他這個做夫君的應該先反省一下自己才是。”
“哎?”左紅姝驚訝地忘記翻頁,“你居然有這樣的思想覺悟!”
百裏琰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這才補充完自己剛才想說的話:“反省一下為什麽要有弟弟這種東西。”
“你這個杠擡得就很沒水準。”恪王妃啧啧有聲地搖了搖頭,“他應該反省的是他為什麽要有表妹這種東西!”
“原來王妃與我也不過半斤八兩。”百裏琰失笑道。
“是你先這麽玩兒的!”左紅姝撅起嘴嘀咕了句,随後又忍不住點了點頭,“不過我覺得這些其實都不是問題,主要原因還是這兩個人互相太不信任對方了。”
百裏琰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笑道:“王妃是在暗示本王還不夠信任你嗎?”
左紅姝歪着腦袋認真地思考了下,随即搖了搖頭。
“不,我反而覺得王爺對我已經足夠信任了,甚至有時讓我覺得愧對你。”
她到現在也不覺得自己那個女神附身的說法能騙到百裏琰,但這個看似多疑謹慎的人卻似乎輕而易舉地相信了她,時至今日也只是偶爾嘴欠說她是女鬼,卻從未懷疑過她是來害他的。
這種信任讓她由衷地感動,更不想辜負了他,可她能為他做的事情太少了。
百裏琰愣了下,一時陷入了沉默。
其實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麽信任她,也許是某種直覺,也許是他也确實需要一個可以放肆展現真實自我的對象,但不管怎麽說,他就是覺得眼前這個女人,不會傷害自己。
“王爺來靖東應該不止是赈災吧?是有別的什麽目的嗎?”見他一直不說話,左紅姝忍不住出聲打破沉默,說完這句她忽然又回過神來自己問得太深入了,急忙補充道,“王爺可以不用告訴我你的目的,只要告訴我我要怎麽配合你,或者我能為你做些什麽?”
聞言,百裏琰終于忍不住揚起唇角輕笑了聲,擡手很輕地拍了拍她的發。
“沒什麽大事,你只要做好你的恪王妃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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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從京城一路東行,三日後,恪王殿下和王妃就抵達了靖東府的府衙。
靖東地勢呈斜坡,這次的水患只波及到了臨江一帶的住民,靖東府衙位置高,損失并不大,靖東府的知府便将百裏琰夫妻以及同行的戶部官員一起請進了自己家。
一進門,那戶部官員就差點被知府家豪華的大院子閃到了眼,不過左紅姝就很平靜了。
真的,比起那豪華到先帝看了一眼就要封鎖起來的恪王府,眼前這個算不了什麽了,不過這也不是一個知府住得起的吧?現在貪官這麽膽大的嗎?一點都不怕被人懷疑?
左紅姝這樣想着,忍不住擡頭看向百裏琰,後者依舊是那副冷淡矜貴的樣子,皇家培養出的氣質讓他整個人顯得優雅從容,但轉頭看向左紅姝時的眼神卻隐約透出些戲谑意味來。
“愛妃想問什麽直接問吧。”
“這宅子也太華麗了。”左紅姝踮起腳湊到他耳邊小聲道,“你不覺得奇怪嗎?這個知府可能是個大貪官。”
百裏琰被她湊近的動作弄得心頭微癢,忍不住揚起唇,然後轉頭朝她勾了勾手指,左紅姝立即聽話地側過耳朵,下一刻,百裏琰的唇就若有似無地貼在了她耳邊,她的心仿佛一瞬間跳了起來,直到聽到他的話。
他說:“那關本王什麽事?本王是來赈災換功勞的,又不是為國除奸的欽差大臣。”
左紅姝:“……”
你特麽好有道理!
當即那戶部官員就提出了和左紅姝類似的疑問,然而靖東知府顯然有備而來,直言他們靖東臨江而治,靠水吃水,因為水産豐富,近年來捕魚也都是大豐收,老百姓們都過上了好日子。
這次水患主要被波及的也是那部分漁民,所以也有人說是因為漁民大肆捕獵惹怒了河神。前不久還鬧出了某個村子要給河神獻上姑娘去當新娘,以求河神息怒的事兒來,好在官差及時趕到救下了那可憐的姑娘,現如今那姑娘害怕回到村裏又被送出去,正在靖東知府的家裏,還被知府夫人收為了義女。
左紅姝內心:來了來了,果然又是這個橋段!
她直覺自己已經猜到了真相,頓時就拉着臉開始等待那靖東知府的下文,果然知府聊了沒一會兒就把話頭又繞回了這個“可憐的姑娘”身上,然後又叫人去“請小姐出來”,左紅姝當即忍不住輕輕地“哼”了一聲。
她聲音不大,正滿心等着義女出場驚豔所有人的知府大人沒聽到,唯有百裏琰下意識地回頭看向她,左紅姝沖他翻了個白眼努努嘴,意思是“你這都猜不出來嗎”,然而恪王殿下只是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一臉擔憂地懷疑他的王妃臉抽筋了。
左紅姝氣得臉頰更鼓了,正要開口直接告訴她自己的猜測,那邊知府大人的“義女”已經隆重登場了。
知府大人口中“有嫦娥之貌”的姑娘确實很美,标準的古典美人長相,尤其那一雙眼眸仿佛都能凝出水來,望着人的時候完美诠釋了什麽叫“楚楚動人”,幾乎在場所有的男人都被她給吸引了過去。
唯有恪王殿下。
當然恪王殿下也沒瞎,他只是剛掃了那女人一眼就被一旁的左紅姝狠狠掐了一把,于是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正在咬牙切齒沖他瞪眼的王妃身上,完全就忘記那什麽義女了。
“民女許魚,見過恪王殿下,王妃娘娘,李大人。”
許魚的聲音也很甜美,可以說,除了這個名字,她渾身上下沒有任何一點像漁村女子的地方,左紅姝很難不多想。
她餘光瞥了一眼靖東知府,果然見那老東西正極力隐藏期待地看着百裏琰,不由皺起眉。
這個美人恐怕根本不是什麽漁民可憐姑娘,而是靖東知府給百裏琰準備的美人計,可問題是……難道靖東這邊沒聽說過百裏琰“不近女色”的威名嗎?
還是說,靖東知府對許魚的外貌很有信心,認為這女人可以憑借美貌勾引到百裏琰?
她這邊大腦飛快地思考着,眉頭也忍不住皺得死緊,原本掐住百裏琰手臂的手也收了回去,改為攥緊拳,完全沒注意到一旁的百裏琰臉色也跟着沉了下來,直到靖東知府終于忍不住出聲。
“殿下,您覺得我這義女如何?”
百裏琰耐着性子掃了一眼那柔弱無骨仿佛随時都可以被風吹倒的女人,戲谑道:“不錯,葛大人,這個女人很符合我父皇的喜好,若是你想送她選秀沒有門路,本王倒是可以幫你一把。”
這話說完,場面頓時陷入了尴尬,那許魚眼眶都紅了,淚水凝聚在眼圈打轉,委屈地“嘤”了一聲轉頭就跑了,葛知府的老臉也很尴尬。
“王爺說笑了,我這義女才十六歲……”
“父皇最近的新寵嬌嫔才十五歲。”百裏琰一臉“不以為然”地打斷了他的話,“葛大人,本王只是來走個過場,不是來當欽差大臣的,沒那麽多心情管你靖東的爛事。你老老實實地等本王忙完離開靖東就可以了,那些花招省一省,我們彼此都輕松一些如何?”
葛知府被這番話堵得徹底,一張老臉漲得通紅,一時也知要說什麽,百裏琰又冷笑道:“還有,你有王妃在前,誰給你的臉讓你覺得本王看得上你那義女?你那雙眼睛如果是擺設,本王不介意把它們扣下來送給王妃!”
左紅姝被這血腥的話吓了一跳,皺起眉本想直接拒絕,但回過神來又詭異地覺得還挺感動,她一時不知做什麽表情比較好了,只好哭笑不得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王爺說得太過了。”她小聲嘀咕了句,但卻不得不承認自己一顆心徹底安了下來。
得了便宜就忍不住賣乖,左紅姝轉頭看向葛知府,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葛大人,本王妃很理解你這樣做的原因,但本王妃原本以為你這個年紀的人比較明白事理,可現在你當着本王妃這個正妻的面想給王爺塞那種不三不四的女人,你讓本王妃顏面何存?”
這番話她說得很是趾高氣昂十分過瘾,瞥見百裏琰一直用那種戲谑的眼神瞧着自己,仿佛在看她笑話一般,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然後鼓起臉頰繼續一臉“驕傲”地說:“而且我們家王爺也說過了,這世上只有本王妃最美,別說什麽嫦娥之貌,就是真正的嫦娥都比不過!”
百裏琰:“……”
不,他沒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