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春夢
夜色如涼,滿目星辰點點挂在天邊。此時已經夜半了,太子府裏除了守夜的太監和挂在房檐上的燈籠 外,都是寂靜一片。
太子府的寝殿裏,由一道屏風隔開,趙離人與陳庭月各住一邊。床前不遠處的小桌案上放着一盞燭火。 燭光昏黃,照不清人面。
但是在這暗沉又寂靜的夜裏,這點燈光倒是讓人心裏有點兒暖暖的感覺。
兩張楠木雕的床上鋪着錦被,開了一條縫隙的窗處有着徐徐清風吹進來。陳庭月與趙離人二人都睡熟 了。
但是若的貼上去細看,卻發現趙離人眉頭微蹙,眉目微跳,面色微紅,帶着一絲隐忍。
他在做夢。
趙離人知道自己在做夢。
周圍一片虛無,手腳都有種虛幻的感覺,但是夢裏的感覺卻異常強烈。
他夢見自己身上穿着大紅色龍袍。上面繡着五爪金龍。耀眼的紅色配上金色的盤龍,很好看。
就在他前面坐着一個人,同樣大紅色的衣袍,區別只是衣服上繡的是展翅欲飛的鳳凰。
這是成親?洞房花燭夜?趙離人猜測道。
細細看向那人,趙離人發現了不對。這人的衣袍不是姑娘家穿的鳳裙。而是男人穿的長衫。
自己的是龍袍,這人的就是鳳袍。
手裏拿着金秤,趙離人上前,輕輕将蓋頭挑起。蓋頭掀開的一剎那,趙離人瞳孔猛的一縮,這人是......
陳庭月?? ! !
不等他反應過來,陳庭月含笑着站起來,将手中描金白釉酒杯遞到他手裏,柔聲道:“合卺合卺,永結 同心。”說完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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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離人心頭大震,怔怔的看着眼前有些虛幻的陳庭月。
陳庭月笑笑,問:“你怎麽不暍?今日是我們成親的日子,這合卺酒不能不暍。”
趙離人不由自主的便将酒杯送到嘴邊,然而一飲而盡。
陳庭月臉色愈發柔和,輕輕牽起趙離人的手,将他引到床邊,微微一推,将他推在床上。兩邊紅帳自動 落下。
明亮的燈光透過紅紗帳照進來,帶着暖昧的氣息,頭上的玉冠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摘了,被随意的扔在 床下。
一件件衣衫緩緩落地,外衫,長袍,中衣。都是紅的,交疊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
趙離人看着陳庭月的臉,心中有種莫名的感覺釋放開來,繼而一發不可收拾。陳庭月面色柔和,眼中帶 着柔情,看着他的眼神輕飄飄的,好像片羽毛輕輕在他心上撫了下。癢癢的。
直到微涼的薄唇覆到他的唇上,趙離人‘轟’的一下,只覺心頭爆炸。
眼神震驚,神色怔楞。片刻後,帶着溫度帶着濕潤的感覺輕舔他的薄唇的時候,趙離人這才回過神兒
來。心頭那莫名的情感占據上風。
一個翻身反客為主,将陳庭月壓在身下,趙離人深深吻住陳庭月。
不知何時,兩人身上都只剩亵衣,稍有舉動,衣衫便淩亂了。趙離人看着如玉般的鎖骨呼吸略有些粗 重。
紅帳翻騰,金絲楠木做的大床發出咯吱咯吱的細響,不遠處的案桌上手臂粗的盤龍飛鳳燭不知燃了多 久,流出道道紅淚。
直到天邊破曉,趙離人才露出餍足的神情。陳庭月已經在他臂彎中睡熟,看着陳庭月的睡顏,趙離人生 出一種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給他的感覺。
好半晌,才閉上眼。
天色就要亮了,趙離人突然就醒了。猛地睜開眼,看着暗沉的床帳,他甚至有絲回不過神兒來。
夢裏翻湧的紅色仿佛就在眼前,如今一睜眼,什麽都沒有了,心裏竟然生出不舍來。
緊接着趙離人就呆了。他這是......
為什麽會做這種夢......為什麽夢裏的人會是陳庭月......
透過屏風可以隐約瞧見陳庭月還在睡着。趙離人垂首,心中有一絲慌亂,他怎麽了......
怎麽會對陳庭月起了這般龌龊的心思......
揉了揉眉心,趙離人壓下心裏的思緒,朝窗外望,時辰還早,天都還沒亮,屋檐下挂着的燈籠透過窗戶 照進來幾縷亮光。
趙離人莫名有種心慌的感覺。
手掌壓在胸口按了按,深呼了口氣,再躺回床上,趙離人徹底睡不着了。
手指不自覺的動了動,如玉般光滑的肌膚仿佛就在他的手下,甚至有種愛不釋手的感覺。
趙離人閉了閉眼,暗罵了聲。
他只是把小四當成......
趙離人又是一怔,突然醒悟,他好像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他一直想的都是想讓陳庭月一直陪着他, 能一輩子都陪着他。不管是逃命的時候,還是他當太子的時候,或者有朝一日能坐上皇位的時候,他都希望 與他并肩而立的那個人是陳庭月。
但是他從沒想過讓陳庭月以什麽身份與他站在一起。
兄弟?皇家無情,莫說異姓兄弟了,就是親兄弟也沒用。數年之後,他們依舊是以君臣之禮相見,更別 說并肩而立了。
朋友?知己?那還不如兄弟親近呢。
但是趙離人并不想讓陳庭月當自己的兄弟。從前沒想過這個問題,如今一想,以後若是提起,說陳庭月 乃是自己的生死兄弟?
眉頭緩緩蹙了起來,趙離人不喜歡這個稱呼,不是陳庭月不配,而是只是兄弟不能表達他們之間的親 近。
但是比兄弟更親近的關系是什麽呢?趙離人想不出來,躺在床上望着床帳頂一直到天亮。
李如粟帶着清早特有的清涼推門進來。又怕将涼氣過給兩位主子,便在外面候了一會兒,帶身上那絲涼 意褪去,才進去。
先是壓低了聲音給趙離人行了一禮,然後上前服侍趙離人起床洗漱。
因為陳庭月就在旁邊睡着,所以不管是趙離人,還是服侍的奴才們,聲音都放到了最輕,生怕擾了陳庭 月。
雖說有些麻煩,不過已經兩年多了,上至趙離人,下至端水太監遞帕宮女,都已經習慣了,輕車熟路的 麻利伺候着趙離人。
沒一會兒,穿戴整齊的趙離人便出了寝殿。朝外面的廳堂去了。李如粟将一杯溫茶奉給趙離人,低聲問 道:“殿下昨夜沒說睡好嗎?眼底有些青。”
趙離人無聲的吐了口氣,接過茶盞暍了一口放在桌上,接着垂眸不語。李如粟看出他在出神,便不再出 聲打擾。
沒一會兒謝陽就進來了,李如粟給他使了個顏色。謝陽了然,上前壓低了聲音,低聲道:“殿下,車馬 已經備好了,時辰不早,該去上朝了。”
趙離人回神,掃了他一眼,淡淡道:“走吧。”
“是。”謝陽行禮上前,推着趙離人往外走。
趙離人這邊兒出門兒,床上的陳庭月翻了個身繼續睡。李如粟悄悄看了他一眼,見他還沒睡醒的痕 跡,便低聲吩咐宮女在門外侍奉,萬不可打擾後,這才轉身往膳房的方向去。
昨天殿下帶回的血燕吩咐要給四主子吃,他得去跟膳房那邊兒看一眼,別給忘記了。
不然四主子倒是不會說什麽,殿下肯定是要發火的。
趙離人一天都不在狀态,上朝時不少人都發現他頻頻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眼睛一個勁兒的盯着一個 人看,看的那個大人冷汗都出來了。忐忑了好半晌,頂着頭上的冷汗,局促的問道:“殿......殿下,臣說錯
什麽了嗎?”
把人吓的說話都磕巴了。
好半天趙離人都沒反應,就在他以為自己真犯了什麽彌天大錯的時候,趙離人回神了,淡淡的收回目 光,然後淡淡道:“周大人說的是。”
周大人:..
既然我說的對,你一個勁兒的看着我是什麽意思?想吓死?然後換個你自己人上來?
後面這種清楚又出現兩次,衆人這才反應過來他不是看人不爽,他是在發呆。
衆位大臣:......表情一言難盡。
好不容易下了朝,趙離人正要往外走,張丞相的兒子張醇便迎了上來,面上帶着爽朗的笑,“殿下。”
趙離人停住,“張大人。”
張醇如今職位是禮部當侍郎。雖說只是個侍郎,但是他爹是丞相,所以一般也都會給他個面子。
“當年小妹頑皮,遭遇歹人,幸得好人幫扶,才得以幸免,前些日子才得知幫助小妹之人乃是太子殿 下,雖說時間久遠,但還是要表謝意。”說着,拱手行禮。
趙離人淡淡揮了揮手,“張大人客氣了,當日巧合碰上,見只有兩個姑娘,便順手幫了一下,不足挂齒,無需多謝。”
張醇笑笑,“殿下言輕了,臣聽小妹說為救小妹,殿下還受了傷,微臣一家惶恐至極,殿下大恩臣一家 都會銘記于心的。”
趙離人淡淡的笑了笑,“無妨,小事而已。”
張醇眼中笑意更深,東拉西扯的跟趙離人說着話。話裏話外都是感念大恩,無以為報之類的話。
趙離人聽的不耐煩極了,不過也不好當場甩臉子。只是本來還算平緩的神色緩緩低沉了下來,眼中微 沉,顯得不耐。
而張醇就跟沒看見似得,繼續扯七扯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