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回轉
陳庭月急忙接住,但以他如今這幅樣子,哪裏接得住趙離人,眼看着兩人都要摔倒。吓了一跳的那人才反應過來,急忙上前接住趙離人。
“你......你幹嘛把他打暈啊?”那人問道。
陳庭月臉色更加難看,牽強的扯了扯嘴角,低聲解釋道:“我們兄弟二人關系很好,若是......讓他知道只能坐一個人......他定是不肯走的。但是他現在這個樣子......您也看見了,在這麽耗下去,他的腿鐵定是保不住的......逼不得已,我才出此下冊。他......就請您多費心了。”
那人嘆了口氣,“你放心,我一定把他送到京城。”
陳庭月點了點頭,朝後退了兩步,“那就......祝......一路順風。”
将趙離人安頓好,那人坐在車轅上,朝陳庭月點了點頭,然後一甩馬鞭,“駕!”
馬車晃晃悠悠就走了。陳庭月靜靜的看着馬車漸漸走遠,直至看不見。
這一世,他跟趙離人的緣分,到盡了。感受着心裏的壓抑和酸澀,陳庭月又看了一陣兒,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趙離人走了,他就沒必要朝京城趕了。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找個地方養傷。但是這傷能不能養好就另說了。既沒水,也沒藥,更沒有吃食,他拿什麽養?
說是養傷,等死倒是更貼切一些。
高高的日頭照的他頭暈目眩手腳虛浮,肩上的傷帶着灼痛感,身上的溫度也越來越熱了,陳庭月虛弱不已,踉跄着回到樹下,用并不茂盛的樹葉遮擋刺目的陽光。
閉上眼睛靠在樹上,虛浮感再度湧來。讓他有種坐在半空蕩秋千的感覺。沒有半點兒穩實的感覺。
發幹的嘴唇裂出幾道血口,陳庭月無奈的扯了扯嘴角。他連爬起來去喝口水的力氣都沒有。
好不容易熬到日頭偏西了一點兒,撿起趙離人的那根木棍,踉跄着起身。
這麽下去不是辦法,他得找個地方安頓自己。
只是如今的他根本就沒什麽力氣,走不遠,所以就在官道附近找了個小草垛。旁邊是個茶攤兒,還能讨口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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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萬一他死了,也不會沒人知道。棺材就不指望了,但是至少......應該是有條草席的吧。
陳庭月亂七八糟的想着,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再次睜開眼,已經繁星漫天。
身上的熱度沒怎麽降,陳庭月也沒在意,緩了一會兒這才起身,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茶攤兒,已經收攤了,就留下一盞小小的煤油燈。
嗓子幹澀的快要冒煙了,掙紮着起身,陳庭月一只手捂着肩膀,一手走到茶攤前,來到放水的水缸處,用手捧起兩捧涼水。帶着寒意的冷水滑過幹澀的喉嚨,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咳了兩聲,陳庭月轉身回到草垛。從懷裏掏出半個幹餅子,随便咬了兩口就又塞回去了。
餅子太硬,咬的他腮幫子連帶着腦仁兒都是疼的。不吃了。
仰頭看了一會兒天上一閃一閃的星星,陳庭月扯了扯嘴角,收回目光,将衣襟拉下來看了看。傷口周圍紅腫的厲害,流出的血污與趙離人給他敷上去的藥混合在一起,已經變成了黑色。
深吸了口氣,陳庭月将上面的藥渣和血污一同擦掉,用另一只手和牙齒重新換了一條布綁起來。
做完這些後他已經一頭的汗了。感受着渾身上下的無力感和肩頭的刺痛感,陳庭月再度閉上了眼睛。
渾渾噩噩的他根本睡不好。直到臨近夜半了,他突然感覺到有人正在看着他,猛地睜開眼睛,接着微弱的月光和不遠處的煤油燈,他看的清楚,不遠處确實站着一個人。
趙離人 !
那人竟是趙離人!
“你......”陳庭月怔楞的看着他。
見陳庭月出聲,趙離人一瘸一拐,但是速度極快的沖了過來,沖到跟前後,一句話都沒說,小心避讓着他的傷,然後将他緊緊的抱在懷裏,腦袋埋在他的肩膀上。
陳庭月聽着他粗重的呼吸聲,這才回神,眉頭頃刻就皺了下來,冷聲道:“你為什麽回來!”
趙離人緊緊抱着他不放,沙啞着嗓子,“你為什麽不要我了......”
“那車坐不下兩人,”陳庭月解釋了一句,又問道:“你怎麽回來了!”
趙離人聲音低沉,“你不在,我就回來了......”
陳庭月頓時火起,“糊塗!你不要命了?”
趙離人則任由他罵,眼眸微紅,靜靜的将頭埋在他的脖頸處,不狡辯,也不動。
“趙離人!你還記不記得你的身份?怎麽能做出這種兒戲的事情!”陳庭月氣急,“我護不住你的,你還跟着我幹嘛?找死嗎?你還想不想活着、想不想當皇帝了?”
趙離人仍是不坑聲。他當然想活,也想當皇帝。但是......他想跟陳庭月在一起。
陳庭月氣的頭發暈,“你真是......你竟然膽大包天的自己跑回來......你的腿......不想要了嗎!”
趙離人動了動那條灼燒刺痛的腿,沒吭聲。
“身有疾者......不可為帝!你把自己的腿折騰廢了......就算回了京城,你也當不成皇帝了!”
“誰讓......”趙離人蹭了蹭他的脖子,“誰讓你不要我了......所以我才......出此下冊......”
“趙離人!”陳庭月呵斥,一臉怒意,“你說的叫什麽話!我已經跟你解釋了,那輛車坐不下!現在什麽情況你不是不知,好不容易把你送走,你倒好!”
趙離人抿了抿嘴唇,繼續閉嘴,不過抱着陳庭月的手卻又緊了兩分。
陳庭月心煩不已,将他推開。趙離人悻悻放手,不敢再死皮賴臉的貼上去,陳庭月還傷着,不能讓他使勁兒。
陳庭月閉了閉眼,揉着隐痛的眉心,沉聲道:“我給你找馬車,明天一早就走!”
趙離人心裏一慌,急忙拉住他的手,“我不走!”
陳庭月擡頭看着他不說話。
趙離人更加心慌了,“哥......我不走,你別趕我走......”
見他一臉彷徨失措委屈巴巴的樣子,陳庭月心裏一軟,不過仍是硬着心腸,“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你是趙氏皇族唯一的血脈!當今皇帝唯一的嫡子!天下唯一的太子!未來唯一的皇帝!容不得你随心所欲、肆意妄為!”
趙離人無措的拉着他的手,“我......我不是肆意妄為......我聽你的......只要你跟我一起......我都聽你的!你跟我一起走行不行......”
看着趙離人滿眼都是他,滿臉的依賴,陳庭月心裏驀然一痛,說不出的心酸苦楚。好不容易強硬的兩分心也軟了下來。
吐了口氣,陳庭月低聲道:“就算我現在不走,以後還是要走,你......天之驕子,我只是一屆乞丐。我們本就不是一路人。你身邊圍繞的,應都是能人異世,能祝你平定天下之人。而我......”
陳庭月自嘲的笑了下,“而我只是普普通通的乞丐罷了。既不能幫你征戰天下,也不能為你出謀劃策,你實在不必在我身上耗費心神。不是一路人,就算我強留在你身邊,也只是漸行漸遠罷了。”
趙離人搖頭,面露委屈,“不是的,我從來沒有這麽想過,我沒有要你為我做什麽,從來沒有。”
你只需要好好的陪着我就好。
陳庭月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沒有,但是這是你以後每天都要思慮的事。入主四海不是那麽容易的。你要為你自己,為這天下負責。”
話雖說的冠冕堂皇,但是陳庭月心裏到底怎麽想的,就只有他清楚了。
趙離人不知道該以什麽反駁。他跟那些人不一樣。陳庭月跟所有人都不一樣。他不要他做什麽,更不要他犧牲什麽。
他只要平平安安、安安穩穩的呆在他的身邊就好。
陳庭月不想再說這個事情,吐了口氣,看着臉上帶着執拗的少年,退了半步,“這樣吧,若是明天找到馬車,能将我們兩個都捎上,我就随你去。若是坐不下,你就給我安安穩穩的回京城,可好?”
趙離人不想答應,但是看陳庭月的臉色,他知道,若是再拒絕,陳庭月肯定要生氣了,只能無奈的點點頭。
不過心裏卻打定主意,若是坐不下兩人,他就找各種借口,直到找到能把兩人都捎上的馬車。不然,他寧願不回京。
見趙離人同意,陳庭月這才送了口氣。趙離人脾氣太拗,小孩子脾氣上來了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如今能答應,自然是最好的。
都商量好了,累了一天的陳庭月頓時就虛了。靠在草垛上,瞪了趙離人一眼,“天色很晚了,趕緊歇着,明日一早想辦法!”
趙離人也不在意陳庭月瞪他,讓陳庭月靠在他身上,兩人抵首而眠。
陳庭月想的倒好。他們現在離官道近,這裏離京城也不遠,去京城的馬車不少,應該不難找車。
但是沒等到第二天,就有人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