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訪十二樓（一）
“蘇姑娘，想好了就翻牌子吧。”
我打到一半的哈欠硬生生停下，怒目瞪着面前的人，睡到一半被人硬生生搖醒這種感覺和被人挖了自家祖墳沒區別。身為谷陽國蘇家劍莊的小姐，此時我應該手一勾腿一伸打得面前這個人滿地找牙，但離我脖子半尺的地方架着一把劍，劍的寒光一晃，我立刻慫了。武力值瞬降為零，柔弱指數正式上線。
“不知少俠何事？如此三更半夜擾小女子清夢，着實唐突，若少俠青睐于小女子，可先同家父拜帖。”我眨眨桃花眼，旋即我想到黑燈瞎火他也看不見便撇撇嘴。
他手裏的劍抖了一下：“別亂動，趕緊翻牌子。”
我連忙舉起手往後躲了躲，如果我現在不是在做夢，那我應該是在我十層樓高的閨房裏。由于我就要嫁給扶黎公子，現在是整個莊裏的保護‘動物’，樓下起碼安排了十多個高手，這位黑燈瞎火下看不見臉的少俠能摸上來還不驚動莊裏，嗯，他的武藝甚好！
“蘇姑娘，到了十二樓就別反抗了，速戰速決好一點，我也好交差。”他的話聽起來有點不耐煩也不怎麽客氣，但聲音裏夾雜了一兩分笑意和悠閑，讓我聽起來也沒那麽害怕。
我想了想，下意識問道：“什麽十二樓？不是只有皇上才能翻牌子麽？還有這位少俠你确定你不是采花走錯房了？”
“第一，十二樓是統稱，每一樓各有十二個花牌，翻了牌子以後你就會變成牌子上的花娘，三天之內客人入樓，你可以挑選一個客人，翻看客人心結圖冊後，利用花娘自身的不同技能，可以僞裝成不同身份替客人解開心結，完成客人的心願，然後……”
“等等！”我趕緊打斷他：“少俠，你的意思是要我在青樓挂牌當花魁？”
看的出來他是個很糾結的小少俠，他先是想了想後又咒了一句，顯然是來之前功課沒做好，我一問他就沒詞了。我等了很久，才聽到他不耐煩的聲音：“好像跟花魁差不多，但不是花魁。十二樓裏的花娘都是經過挑選的，花娘成功嫁給客人當夜，客人就會死亡。而花娘自身的任務也就完成了。總的來說一共三關，等你做完花娘任務你就可以見到十二樓樓主，樓主能滿足你一個心願。”
月亮從烏雲裏爬了出來，少俠手上的劍看着很滲人，少俠見我一臉迷茫，便又道：“你是我們精挑細選選中的，絕對會做完任務的。”
我擺擺手表示我并不能勝任，其實主要是我這會兒有點困。少俠看着我搖手他有點驚訝，但他一直沒說話，我嘆口氣捂着胸口十分惆悵道：“這位大哥，其實我就是一個又任性又無理取鬧又花錢如流水的大小姐，做任務是不可能完成的，尤其你還說任務就是讓我殺人，這完全不現實，我做不到。”
少俠搖搖頭堅決道：“不行！你是被選中的，必須完成任務。”
啥？我有點憂郁的打個哈欠，殺人？任務？我剛才順手摸了摸，不是我睡覺的大床，那這肯定是夢了，平常我也夢僵屍、旱魃和各種奇形怪狀的妖怪，很快就醒的，今兒這夢略長啊！
“蘇小姐，趕緊選吧。”少俠手動了一下，我只能依稀看見他手上托着一個托盤樣的東西。
“我看不見，你能不能點下燈。”我說的是實話。
他手一揮，身後的燈籠依次亮起來，一直亮到外面的桃木屏風後，我耷拉着眼皮打個哈欠，而後瞬間呆住：“這……這……”
就算做夢，這夢也太豪華了吧！
一溜兒的棗木椅，一水兒的長綢緞垂滿屋子裏，我視線所能及的地方就看見三個門，每個門後的東西皆不相同。第一個門裏的是梳妝臺、衣櫃等東西，第二個門裏有寫字的案幾，桌上插着一支桃花，還有琴臺和棋盤，第三個門裏則有待客的大圓桌子和椅子，正中央的地方擺着一個大屏風，直接阻斷了視線，屏風兩邊垂着璎珞，上繡着半枝斜斜伸進來的桃花，恰好風起，門外面飄進來幾瓣桃花，看起來就像屏風上的落下來的一樣。三個門越往外越大，所有擺件都十分考究。
“我真的是在十二樓？”我仰頭看着少俠問道。
面前的少俠笑笑收起長劍，他穿一件寬袖的袍子，雙眉修長，不過看起來年齡尚小還沒長開，笑的時候一對小虎牙看着甚是可愛，雖然沒有一下子就和屋裏的東西一樣貴氣好看的晃瞎我的眼，但也算是少見的俊公子。
“嗯，我沒理由騙你。不完成任務你出不去，準确來說就是到不了你現實的世界。”
我掐了一下自己，是疼的。我好像沒做夢，但這不是夢也不現實啊。我順着少俠的話問道：“我在現實世界裏現在是什麽樣子？死的還是活的？”
少俠撓撓腦袋，想了想頓時豁然開朗，笑着說道：“半死吧，就是活起來不可能，死的話也沒死透還有一口氣。”
我恨恨瞪着他，少俠臉上的笑一僵，随後說道：“別人來十二樓求之不得，你倒意見蠻多。”
我打量一下四周，我剛才已經又掐了自己兩回，每一回都很疼。我現在應該不是在做夢，而是真的是在他話裏的十二樓裏。八荒動亂多年，傀儡巫蠱之類的奇異之術我聽人說過不少，再神奇的事我也聽過，像這種一覺醒來到了一個沒聽過的地方其實也不足為奇。
我撓撓腦袋，本來婚期将近，我跟着莊裏嬷嬷學禮儀才學到一半，現在還得花時間在這裏面耗，想想我就來氣，我沒好氣道：“我本來應該準備嫁給扶黎公子的，現在卻被你帶到這個破地方，你還好意思吐槽我！得，我翻吧。早點搞定早回家，我還急着嫁人呢。”
少俠拍下自己後腦勺笑笑，自顧自就往外面走，他邊走邊道：“我都忘了說了，蘇小姐還有搭檔呢，我先帶蘇小姐去看看。”
我呆了呆，這十二樓沒看出來還挺專業的，當個花娘還有搭檔，看這少俠的樣子搭檔應該不會太差。我正發呆，門外邊跑進來一個小丫頭，一見少俠就像看到了救星，火急火燎才要張嘴，我就聽到了外面尖利的一個女聲嚷嚷道：“什麽鬼地方，還想困住老娘！別靠這麽近，挨到老娘你們可付不起錢的！”
外面正在放煙花，但是壓根沒壓住這位姑奶奶的聲音。少俠眼看就要邁出門，我趕緊跑過去扯住他的袖子腿彎一軟趴地上，求道：“少俠，我覺得這任務我一個人是可以的！”
少俠實在是個猶豫過頭的少俠，他皺着眉看着我，在他遲疑還沒開口的空當，門邊已經站滿了人，穿紅戴綠幹嘛的都有，有的打扮的像小販，有的打扮的像丫鬟，一堆人簇擁在門邊，嘴巴大的可以塞進去個鴨蛋。
“小六你真在這兒啊，我還以為他們騙我的。”季雪瑤立在一堆人中間，她誇張的抖動着自己的食指指着我，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你你，你這都幹嘛呢，不就一男人麽，至于你跪地上求，你要什麽男人直接和我說啊，雖然你上次說的扶黎公子那樣的沒有，但這樣的貨色我萬豔樓絕對有。再說一個男人好使不好使，穿着衣服是看不出來的。”季雪瑤甩甩頭，驕傲的像一只過了萬花叢的鳳凰。其餘一堆人若有所思地根據季雪瑤的話把少俠掃描了一遍，其中幾個姑娘掃完後臉瞬間紅了。
我雙手一攤看着少俠：“還有別的人沒？”少俠臉黑脖子粗一副要窒息死的樣子。
我懂他的痛苦，女娲造人，造了男人來收服山河，造了女人來收服男人，可以收服山河的男人很多，但可以收服男人的女人就比較少了，畢竟前者可以後天矯正，後者只能靠先天生成。季雪瑤不說話的時候，團扇一搖媚眼如絲地笑一下，萬豔樓裏膚淺的男人沒她擺不平的，但她開始說話的時候，就算再有內涵的男人也會想戳瞎自己的雙眼的。
沒人知道季雪瑤從哪兒來的，寧陽十八年谷陽國人口流動實在大，等到寧陽十九年的時候戰事平靜國泰民安，大批的花樓賭坊興起，季雪瑤就是那個時候在萬豔樓出名的，我也是因為她豔名遠播才專門去萬豔樓的，我當時遠遠看她的時候，一度看着她的臉覺得像是假的。
她的皮相很符合标準的美豔花魁，一頭長及腳踝的黑發，常年戴一朵大紅寶石片做成的牡丹花，一半的胸常年露在衣服外面，看的人血脈噴張，一身紅裙紮個白腰帶。她往哪兒一站，哪兒就都是男人。她能駕馭各種顏色的衣裳，能跟各種各樣的人談天說地，最重要的是她還千杯不醉。她老是驕傲的像個鳳凰，就我認識她的這兩年，她的身價也越來越高，高的一年接不了幾回客。她在萬豔樓是自由身，但她一直沒走，她之前跟我說過，她什麽都不缺，就缺一個她喜歡的男人，但她找不到，時間長了覺得找不到也挺好的，萬一找到了人家又不喜歡她，那她會過的很辛苦。當然我知道這只是她想游戲花叢的借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