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不識愁滋味(1)
吳盛把阮當歸告到皇上那兒去了,還給阮當歸安了個響當當的罪名:藐視朝廷命官。
怎麽個藐視法呢,嗯,阮當歸把吳家三代單傳的命根子吳世年給揍了,這可不得了啊,吳世年是誰,沒聽過,沒聽過就對了,可他爺爺飛将軍吳忠的名號誰沒聽過,絲毫不誇張來說,這名字就是随風吹到邊塞去,也能把那些邊陲小國吓得瑟瑟發抖。
吳家世代為将,滿門精忠之士,吳世年他爹吳盛雖不及他爺吳忠那般震耳欲聾的名氣,但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将軍,更別提前年與青漪一戰,斬下敵國國主首級,逼得青漪割城求和,簽下三十年不戰之協議。
真是好風光地為國争了口氣。
不過他兒子很順利地把他為國争的那口氣給放了,按吳世年的原話說:“爹,我這不是怕您給膨脹了嘛。”
偏偏吳家三代單傳,到了吳世年這一輩,盛世到了,四海平安,除了幾個沒眼色的小國偶爾搗亂,一切都順心地不得了,吳家覺得家中人丁零落,都是在戰場上殺人太多,犯了煞氣,吳盛夫人就生了一個兒子,肚子就再沒動靜了,于是一大家子人就狠勁地寵溺着這唯一的小公子。
搞得吳世年很是膨脹,他最常挂在嘴邊的一句話是:“知道我誰嗎?知道我爹誰嗎?知道我爺誰嗎?”
這發自靈魂的三句問話,往往如靈丹妙藥,十六年來沒有醫不好的頑疾。
偏偏碰到了阮當歸。
吳世年的家世有多好,阮當歸的家世就有多差,吳世年同旁人比優越,阮當歸同旁人比慘。
阮當歸打小沒了爹,只跟着他娘改嫁,六歲他娘也沒了,改嫁的那夫家人心狠,十歲那年便将他趕了出去,他就一直流浪着,偷雞摸狗什麽事都做過,結果前不久,有個白面無須,自稱咱家的人出現在他面前,自稱是宮裏的人,說要接他入宮。
彼時阮當歸正從人家包子鋪偷了兩包子,被人放狗咬了三條街,好不容易甩掉了狗,蹲在牆角正準備享用他勝利的果實,他頂着宛如雞窩般的頭發,頭也未擡,只蹦出兩個字:“不去。”
陳公公笑臉迎了一半,尴尬地不上不下,他捏着嗓子說:“公子啊,你是沒去過宮裏,這天下都是當今陛下的,陛下住的皇宮,可是天下最好的地方。”
阮當歸沒理會他,陳公公轉了轉眼珠:“那宮裏可有數不清的山珍海味,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話音剛落,少年擡起頭,一張滿是污垢的臉上,亮起一雙餓狼般光芒的眼睛,他希翼地問道:“真的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這得多少天沒洗臉啊,陳公公吓得往後退了好幾步,而後生生止住想要掩鼻的手,笑容僵硬:“咱家還能騙你不成。”
“管飽?”少年立馬追問,嘴上的笑意放大。
陳公公點點頭,下一刻便看到少年起身,将手上的兩個包子塞進嘴裏,囫囵吞棗地咽下去,然後把手上的油往同樣褴褛且髒到幾乎看不清顏色的衣衫上抹去,他的臉上挂着一個大大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這是唯一幹淨的地方。
“那還等什麽,走呗。”少年說話老道且油嘴滑舌。
先沒走成,要真這副尊容見到聖駕,難不保皇上扔給他一個驚擾之罪,要洗澡,要洗澡,要洗澡,陳公公禦前侍奉,深谙重要之事道三遍,他暗地裏給阮當歸伺候在前的小太監下了死命令,給小太監狠狠地搓,非得搓掉一層皮後,才肯讓人出來。
屋子裏不久便響起了阮當歸的哭嚎之聲,響徹雲霄,驚起一樹飛鳥,陳公公坐在院子裏,躺在躺椅上,正悠悠品着香茗。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