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乖,現在放手,把刀給我。”程知懿試探着去抓柏溪子握刀的手,像哄小孩一樣溫柔的對他講話。
柏溪子的身上原本有種孤注一擲的冰冷,但是當程知懿碰到他的手的時候,那種冰冷就化開了,變成了柔軟流動的水。
他沒有掙紮也沒有再堅持,溫順地放開了手中的刀。
程知懿松了一口氣,接過柏溪子手中的刀,他把柏溪子從眼鏡身上拉起來,帶到一邊,半抱在懷裏拍了拍他的背安撫道:“柏先生,你做得很好。”
黃毛和棒球服也趕過來把眼鏡扶起來,查看他脖子上的傷口。
就在這時,一道震驚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你們在幹什麽?!”
幾個人倏忽轉頭去看,兩個工作人員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廁所門口。
地板上的血,被撞歪的烘手機,那把小刀,還有衣着狼藉的五個人,仿佛昭告着這裏剛剛發生過什麽。
一個工作人員愣了幾秒之後,掏出了對講機:“保安!快叫保安過來男廁所!”
棒球服盯着那個拿對講機的工作人員,一臉戾氣地說道:“滾!別多管閑事!”
他的眼神太兇狠,以至于那工作人員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你……你們不要在影院鬧事!我們,我們要報警的!”
黃毛就拉了棒球服一把,對他搖了搖頭。棒球服于是很不忿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惡狠狠說道:“我們走!”
兩人便把眼鏡拉起來,兩個工作人員一看立馬往旁邊退了兩步,把路讓出來。
走到門口,棒球服又停下來,回頭看着程知懿,陰仄仄地說道:“我記住你了。今後別讓我再碰到你!”
“好走不送。”程知懿冷漠地回道。
到了這時候也實在是沒有心情再繼續看電影了,程知懿從口袋裏摸出口罩給柏溪子戴好,在工作人員略顯怪異的目光中,半扶半抱地護着他出了影院大門,一路下到地下車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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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沒有再碰到那三個小混混了,上車之後,程知懿給柏溪子扣好安全帶,又給他喝了一點水,才發動車子開上路。
從頭到尾,柏溪子都很安靜。程知懿偷偷拿餘光瞟他,他不像剛上車時那樣發抖了,但他不動也不說話,只一直看着窗外。
程知懿怕他又一個人胡思亂想,便挖空心思找了一個話題:“柏先生,剛剛用的是馬伽術?”
馬伽術又叫以色列格鬥術,程知懿雖然不太會,但在警校和警隊裏多多少少都接觸過。剛剛看柏溪子出手那幾下,很像馬伽術的基礎動作。
柏溪子依然看着窗外沒有動,好半天才輕輕“嗯”了一聲。
“什麽時候開始練的?”程知懿隐約記得,之前柏溪子好像提過一次的,說他打傷了好幾個心理醫生。但那時程知懿根本不相信,也就沒有在意,如今看來他說的恐怕是真的。
柏溪子又過了好一會兒才答道:“18歲。”
“那麽早就開始學了?那時候你剛到英國念書吧?”
“嗯。”
“怎麽會想到去學這個的?”程知懿又問。
馬伽術是一種誕生于以色列那種動蕩戰亂的格鬥術,和一般意義上的競技格鬥術不同,馬伽術是為了保命而存在的。所以它沒有任何花哨的動作,也沒有規則,招招致命!目的就是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置對方于死地,使對方沒有再次施加傷害的能力。這是一種運用于戰場的搏殺技,一般人強身健體都不會選擇去學這個的。
但柏溪子只是淡淡地說了兩個字:“防身。”
“防身?!英國治安應該還可以的吧?”
“不是因為治安。”
“哦?那是因為什麽?”
這次柏溪子沉默了很久,就在程知懿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才聽見他低聲說:“在國外,長得好看一點的東方人,有很多黑人和白人想弄。”
“弄?!”程知懿錯愕地問:“弄什麽?”
這是上車後,柏溪子第一次轉過頭來,程知懿在他臉上看到了一種之前從來沒有看過的神色,冷豔、疏離,他聲音冰冷地說道:“就是剛剛那個人,說過的那種弄,脫光了衣服,壓在地上,從後面弄。”
程知懿的心髒突然抽緊了,也不知道是因為柏溪子的神情,還是因為他說的話。有個問題一下沖到了程知懿的嘴邊,他忍了又忍,卻還是沒忍住,開口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聲音都有點發抖了:“……你……被弄過?”
柏溪子低頭看着自己蒼白的指尖,半晌,漠然說道:“有人想弄,沒弄成。”
那會兒他剛來英國,有一天晚上,他在圖書館多呆了一會兒,出來回宿舍的路上,被一個力氣很大的黑人拉進了小樹林。他拼命地掙紮卻還是被那個黑人扒掉了褲子。
夜晚的風吹在光裸的屁股上,讓他瑟瑟發抖。他聽到外面有人走動的聲音,但他不敢叫。身為一個男人,卻被另一個男人脫光了褲子壓在地上,如果被其他人看見了傳出去,他那個一輩子嚴厲且愛面子的母親,會直接沖到英國來給他一刀吧。
很快一個火熱而硬挺的東西抵在了他的屁股上,18歲的他在一個高大健壯的黑人面前顯得太弱小也太無力了。他咬牙從自己上衣口袋裏摸出了一只鋼筆,拔掉筆帽,做好了把它插進那個黑人脖子裏的準備。
然而就在他以為自己的人生就要這樣被毀掉的時候,一個人沖過來把那個黑人從他身上踹了下去。黑暗中他聽到了打鬥的聲音,等他穿好了褲子的時候,那個黑人已經跑掉了。
“有沒有受傷?”那個人走過來蹲在他面前問。
一張英俊而親切的東方人面孔,還有熟悉的普通話。
“我在路口撿到這個,”那人晃了晃手上提着的書包和學生證,“是你的嗎?”
他愣愣地看着對方,眼淚流下來。
那是他和阮嘉韞的第一次見面。
那天之後,他開始跟着阮嘉韞一起學習馬伽術,再沒有人能在他身上讨到便宜。
而他和阮嘉韞之間近十年的糾纏和痛苦折磨,也以這樣一個戲劇化的開場拉開了帷幕。
柏溪子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如果可以的話,他真希望那一天他沒有在圖書館多看那一本書,也沒有走那條樹林邊的小路。
程知懿不知在想些什麽,雙眼直直地盯着前方,握緊了方向盤,一直到車子開進柏溪子家的車庫,他都沒有再講話。
“程醫師,今天我想自己呆一會兒,就不請你進去了。”從電梯裏出來之後,柏溪子轉身看着他,輕聲說道。
“哦,好,”程知懿抽了抽鼻子,又搓了搓手,他想說點兒什麽的,又覺得有些詞窮,胸口堵得難受,最後也只是說道:“那你……晚飯要吃,早點休息。”
“嗯。”柏溪子溫順地點頭,轉身往門口走。
程知懿沒有動,站在電梯口目送他走到家門口,看着他掏出鑰匙開門,才伸手按下了電梯的下行鍵。
電梯上那個紅色的數字正在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往下跳。程知懿怔怔地看着那個數字到了1之後又開始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往上跳。
“程醫師,”原本應該已經進屋的柏溪子卻突然遠遠地開口,他說:“其實,他們說得對。”
“什麽?”程知懿回頭看他,他站在門口那一小塊陰影裏,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電影院裏那個穿棒球服的,他說得對,”柏溪子的聲音聽起來很冷,沒有一點溫度:“我是gay。”
“你說什麽……”程知懿愣住了。
“我說,我喜歡男人的。”
沒等程知懿再說什麽,柏溪子轉身退進了屋內,直到最後,程知懿也沒看清他的臉,只聽到他哽咽道:
“程醫師,再見。”
然後,門,關上了。
今天有沒有很粗長!誇我誇我快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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