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白雲悠悠,清風和潤。林氏小屋內,林伯替晨曦和言洺斟了壺清茶，終開始娓娓講述自己的故事。
第一次聽見植物說話，是林伯出車禍後沒多久的事情。彼時尚在養傷的林伯并不知老伴已經離世,但在醫院上躺了大半個月都不見老伴身影，他心裏已有些懷疑。可無論他怎麽追問女兒女婿，兩人都支支吾吾的不肯明說,某日,在大發雷霆将女兒女婿攆走後，林伯就聽身後忽然傳來稚嫩的聲音：“爺爺不要生氣,他們也是不想你難過。”
林伯詫異回頭，“誰在說話？”
“是我啊爺爺,你往窗邊看。”
林伯轉頭，就見窗臺上一株郁郁蔥蔥的綠蘿開得正好，與此同時，那稚嫩的童聲又再次響起：“爺爺你別傷心，我告訴你好了，婆婆已經走了。”
……
茶香袅袅。林伯呷了口茶，漸漸從回憶中拉回思緒來。
“最開始，我也以為自己是因為太過憂郁才産生了幻覺，可出院後，常常一個人在家也能聽到它們說話。”話至此，林伯和藹地笑了笑，眼角因這個笑容堆滿了皺紋，“綠蘿活潑，薔薇穩重，合歡性悶話少，每一種植物每一株花都有它們的個性。呵呵，說起來，就跟養了許多孩子一樣。言醫生你曾經不是問我，那角落的三角梅開得也并不是特別好，為何我那麽偏愛不肯出售嗎？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那孩子黏人，總是離不開我，每次一說到把它賣掉就哭哭啼啼的……”
言洺聞言眼眸清亮，沒有說話。
這頭晨曦默了默，啓齒道：“那個林伯……恕我冒昧地問一句，一般人忽然聽到這種聲音應該都會害怕，你怎麽反而……”
林伯将三人的杯子都斟滿茶，擱下壺，這才幽幽道：“小晨姑娘，你覺得，像我這樣的老頭子，最想要的是什麽？”
晨曦一怔，思忖道：“是……”
“是有人陪伴。”接過晨曦的話茬，林伯一字一句道，“老伴老伴，老來作伴，人老了總是很孤單的。有個人陪在身邊，即使沒有你們年輕人轟轟烈烈般的愛情那也是好的。可惜，呵，我那位老伴啊和我的緣分淺，沒能再多陪我幾年她就先去了。女兒女婿也總是那麽忙，上班、應酬、養孩子，好不容易有個休息日還得帶我那小孫子出去兜兜風。我是過來人，能理解他們的難處，不到逼不得已真是不好意思老是打攪他們，所以，有這些花花草草陪着我也是好的。”
林伯一邊說，一邊就慈愛地看向一院子植物，“屋子太靜，總是讓人心慌。還好有這些小家夥一直叽叽喳喳地鬧騰着，我才不至于太過難熬啊……”
聽了這席話，晨曦心裏已大致有了計較。老伴的突然離世，外加女兒女婿的疏于照顧，內心孤獨的林伯漸漸産生了幻覺，将這些花草當作了自己的孩子來疼愛，所以才能聽到它們的說話聲。
雖然知道一切都是林伯的內心在作祟，但晨曦還是忍不住微微動容。深呼口氣，晨曦抓住林伯的手道：“林伯別這樣，我和言醫生可以經常來看你啊。”
林伯搖頭，咧嘴笑道：“我知道你們把我當病人看了，可我并不這麽認為。它們跟我說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真的，如果我只是單純的幻聽，為什麽我的潛意識能知道并沒有親眼所見的事情？”
言洺眉眼微斂，“比如？”
“比如這次花卉店的事。我和他家素無往來，要不是聽見玫瑰花的哭泣□□聲，我又怎麽會知道他們在店裏撕花瓣的事情？還有，”林伯頓了頓，看向兩人道，“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這次的兇手是買花人。狐尾百合不會說謊，到時候你們自然就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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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林氏小屋時，已是下午五點。
兩人沒有直接回家，反倒去了附近超市買菜。五點鐘的超市客人還不算多，售貨員們也懶懶地站在一隅聊天打诨。大概是都想着林伯的事，兩人走在略微冷清的超市裏都沒言語。
言洺緩步前行，正盯着前邊貨架上的咖喱發呆，身體卻情不自禁地一震。搭下眼睑，言洺沉默地看向自己的右手——就在剛才那一剎那，晨曦牽住了他。有些怔忪，言洺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倒是這頭晨曦喏喏道：“言醫生，我、我想清楚了。”
言洺擡眸，“什麽？”
有些羞赧地埋下頭，晨曦一字一句道：“剛才林伯送我們出來時，他跟我說，雖然他老伴走得早讓他很難過，但是有一件事讓他很欣慰。這件事就是林婆婆走在了他前面——”
說到這，晨曦深呼口氣，又咬了咬唇接着道：“林伯說老伴是個感性又愛哭的小氣鬼，如果那次車禍換一下，變成他老伴活着，林伯離開，或許林婆婆會難過上很久。我以前看書上說，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照這麽看來，倒是不錯。
“我……我并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事，但是就像林伯說的，一個人活在這世上實在是太苦太寂寞了。可我又眼拙耳聾的，沒有辦法聽到什麽花啊草的說話，所以，我想找個伴兒，兩個人手牽手好好地過下去。或許中途也會遇到很多挫折，可能争吵，可能置氣，但只要、只要他能一直陪着我走到生命盡頭，就夠了。”
說罷，晨曦的手心已滿是汗水，身體也因緊張而微微有些戰栗。但她還是緊緊地握住對方，不肯撒手。
“我以前，總以為愛情是轟轟烈烈、肝腸寸斷的，所以當兩個人真正走到一塊時，稍有半點不對我就放棄了。可聽了林伯的事情我才知道，原來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天作之合的愛情，只有互相謙讓的一生陪伴。所以……所以，我們在一起試試好不好？”
像是聽不懂晨曦在說什麽，言洺只湛着澄亮透徹的眸子怔怔地看着她，像是要看穿她整個人、整個靈魂。過了半晌，言洺才波瀾不驚道：“晨曦，一旦踏出那步你就再沒退路，明白嗎？”
晨曦怔忪，吶吶地望向言洺。呃～那這到底算答應還是沒答應？正躊躇着說些什麽，晨曦就覺手下一緊，言洺複牽住她，狀似不經意道：“選擇了我就再沒回頭路。到時候就是綁，也要把你綁到民政局去扯證。”
晨曦一個沒忍住，噗的一下笑出聲，言醫生，你想得這也太遠了吧？轉了轉眼珠，晨曦調皮眨眼，“那這麽說，言醫生是同意作我男朋友咯？”
言洺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手機鈴聲就不識時務地響起。言洺瞥了眼手機，也不避諱晨曦地接起，這頭晨曦就聽言大醫生淡淡喊了聲“媽”。
電話那邊，言媽媽不知道又跟言洺說了些什麽，晨曦只見言洺的眉頭越皺越緊，最後只草草說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線。挂斷電話後，晨曦見言洺臉黑黑，忍不住問：“怎麽了？”
言洺靜默番，道：“我有些事出去一趟，你先自己回家。”
“哦。”眼見着言洺走遠，晨曦正百無聊賴地盯着對方背影，就見言洺腳步一頓，忽又轉過身來，大步流星走到自己跟前，将其一把攬進懷裏道：“在家乖乖等我。”
聞言，晨曦瞬間俏臉漲紅。“在家乖乖等我”神馬的，實在太像小兩口了有木有？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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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表現自己真的有在家乖乖等言大醫生回來，晨曦一到家裏就開始做飯，雖然飯菜沒有言洺做得可口，但勉勉強強還是看得過去。簡單炒了一個青菜，熬了一鍋冬瓜湯，又買了個熟菜作葷，晨曦童鞋就開始等言大醫生回家。
可一直等到七點半，言洺還是半點影子都沒有。下午在外面跑了大半圈，又耗神費力地告白求交往，晨曦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正躊躇着是給言洺打個電話呢還是打個電話呢，門鈴聲就大響。
晨曦以為是言洺回來，也不作多想，連蹦帶跳地就跑去開門，門一開，門裏門外就齊齊叫嚷來——
“你終于回來了！”
“Surprise！”
嚷嚷完，兩人對看眼俱是一怔，晨曦石化原地還來不及反應，對方已率先摘了墨鏡詫然道：“小曦？”
晨曦抖動面皮，尴尬笑道：“Hi，小澈，好久不見。”
門外言澈拎着碩大的行李箱，眼戴墨鏡，身着不合時宜的長外套，顯然是從機場直殺老哥家的。只是……現在這種狀況，要她怎麽解釋？
言澈拖着行李進屋，看了看桌上的飯菜，又再瞅瞅晨曦身上的圍裙，一副頓悟表情地盯住晨曦。在這種情況下重逢前男友，晨曦簡直恨不能挖個地縫鑽下去，想要解釋也無從下口。正糾結不能自己，這頭言澈又道：“你的眼睛怎麽了？”
“啊？”晨曦頓了頓，這才想起自己還頂着半只熊貓眼，正欲解釋，這頭言澈已讪讪道：“我哥什麽時候學會家暴了？”
作者有話要說：瘋曦一出手，那妥妥的手到擒來哇哈哈~
不過，大言先生，你要想好好談戀愛估計難了。別人初戀情人可回來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