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仙友催我去寫文(2)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林洛寧就發現有鐵臉盆敲擊的聲音了, 整個旅館像是活絡了起來一般，哐哐铛铛的聲音不絕于耳, 一大早就有了人聲和煙火氣。林洛寧還奇怪現在是幾點呢, 掏出手機一看, 四點多一點。
霧蒙蒙的天還沒有太陽跳出來，暗光線下的旅館有點像電影裏刻意制造出的感覺, 林洛寧昨天睡得比較晚, 今天一大早被吵醒了，整個人還有些蒙。
“咚咚”林洛寧聽見床位正對的門上傳來輕聲敲打的聲音，若是林洛寧沒醒就不至于會被吵醒, 若是醒了, 剛好也能引起她的注意。
“來了，”林洛寧昨天沒有穿睡衣, 而是掏出在淘寶上買的出行睡袋，脫了外套直接窩在裏面，現在去開門也很方便，直接趿拉着鞋子披上外套就去開門，“寧鳳清？”
“我今天要去上工了, 你要順便來看看嗎——找找靈感什麽的。”寧鳳清今天穿得簡單，只有一件白色T恤搭着簡潔款的牛仔褲, 有幾分校園書生氣。
“好的好的，你等等我。”林洛寧把門關上好一陣搗鼓，随便紮了個馬尾換了雙鞋子，就趕快跟寧鳳清出了門, 背了一個小包，放了一瓶水和筆記本和一些常用的記錄工具，除了有些興奮之外，還有一些怯怯。
寧鳳清帶着林洛寧來到了有很多人等着的地方，突然有個生面孔進到這裏，有的人見怪不怪，有些人還是在暗暗打量着，想着這個女孩子會不會被誰相中搶戲——畢竟是寧鳳清帶來的人，總會有人給幾分面子用的。
“陳哥。”在衆人的翹首以待中，有個人姍姍來遲，寧鳳清先上去問候了一聲，林洛寧亦步亦趨地跟在寧鳳清身邊，被陳哥多看了兩眼。
“這個姑娘是你帶來的？”陳哥從兜裏掏出了一根煙。
“遠房親戚來旅游，沒有工作證的，不能幹事的。”寧鳳清笑了笑。
要是說陶姐掌握了一部分的人脈的話，陳哥那也是這個地方的小頭頭，專門分配人給各個劇組，只要劇組提要求，他第二天就能早早地分配人過去——“給你争取了個角色，有詞兒，你去練練。”陳哥跟寧鳳清是一見如故，用他的話說就是他知道寧鳳清會火，只不過是在開頭最難的時候推一把罷了。龍套的路有多難陳哥也知道，寧鳳清長得有點像他遠房侄子，看得順眼了也就多關照關照。
“謝啦，哥。”寧鳳清和陳哥很是熟稔，他也很感激陳哥給他的幫助，不僅僅是這一世的，還連帶着上一世他更加艱難的時候陳哥也在幫襯他，這一世定有機會報答了。
陳哥拿出了大家都在等待的名單貼在張貼榜上，大家都湊上去看了，有人見到自己升了級還滿心歡喜，終于有臺詞了，有個被分到劇組當背景路人的姑娘走近了陳哥，有些喏喏。
“陳哥……”
“嗯？”
“下次有死屍什麽的，能不能排個我？”
“那些抗戰片的屍體都是要沾泥的，旁邊道具什麽的轟隆轟隆，時間也不短，你說你細皮嫩肉的，扛得住嗎？”
“聽他們說演屍體的錢要多些……還有紅包。”那姑娘像是剛來，還沒有褪去稚氣，“炮彈什麽的我不怕的，我也想多存些錢，我沒什麽文化，也找不了什麽好工作，幹這個又是自己喜歡的，又可以掙得比洗碗的多，我不怕被炸到的！”
“唉快去上工吧，”陳哥皺了皺眉，像是拿不定主意，“別遲到了，導演要罵的。”
“好。”
若是對來了三五年的老油條，陳哥才沒有這麽好脾氣，這姑娘是剛來不久的，說是追夢，笑話，夢想哪裏那麽好追，只不過留個念想罷了，只是陳哥心軟，對新來的孩子總是擔待些，想到這姑娘的請求陳哥又是吸了一口煙。
寧鳳清拍了拍陳哥的肩膀，帶着林洛寧去上工去了，林洛寧也是要交門票的，因為沒有工作證和相應的劇組匹配條，這橫店可是景區，哪有辦了一張演員證就可以到處跑的道理，林洛寧乖乖交了錢，天已經漸漸變得亮堂了，劇組有線拉起來表示閑人莫入。
寧鳳清這次接的角色是有幾句臺詞的纨绔子弟，就是女主角上街要對女主施鹹豬手反被揍的角色，導演看了形象比較好的寧鳳清皺了皺眉，有些嫌棄道:“陳工怎麽推了你來演惡霸，沒有痞氣啊，一眼看不出的角色多鬧心……小黃，小黃——”
“哎！”
“帶這個特約下去補個妝——怎麽醜怎麽來。”
“好嘞。”
小黃是這塊的化妝助理，前兩天劇組剛來的時候聘上的，正好跟着組給小演員化妝，幫寧鳳清化的時候不由得感嘆道:“你皮膚真好，回去一定記得卸妝啊，別糙着糙着糙沒了這麽好的條件。”
林洛寧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熱火朝天的場景，按理說她也不應該到裏面來的，不過現在時間還早，大家也習慣了生面孔，倒是沒有人來詢問。
等到寧鳳清化好裝的時候已經變成了膚色不均又眼底青黑的痞子了，整個人要是挺起胸來走路還會顯得雲淡風輕般的從容，從會讓人看不見半分窘迫，但是一到入戲的時候，街頭惡霸的形象就顯露出來了，剛剛到那個導演臉色也有所緩和，鏡頭裏完全就是一個下三流的小痞子，仗着自己有幾分勢力就對女主動手動腳，那一句話一個動作都讓人生厭。
林洛寧倒是有些驚訝，因為寧鳳清的顏色很好，完全可以演那些什麽什麽公子之類的，前期接了這樣惡霸的角色，後期肯定也是往各形各色的小人物上走了，不過可能是因為會走得踏實些吧。
寧鳳清演出來的狀态完全能讓人忽略了他的顏值因素，只記得這個人本身，當然今天小黃化妝助理的妝效也有加成，後面男主英雄救美的時候是個人都會覺得大快人心。
領了盒飯的寧鳳清還沒有擦幹淨身上的血跡，剛剛的“死狀”是被男主擠壓心腹而死的，口鼻都有人造的血跡，林洛寧有些好奇，便湊近了看這血，真的完全看不出來。林洛寧遞上紙巾給他，寧鳳清道了謝，仔細地擦了擦，那邊的導演已經導完一場戲了，過來拍了拍寧鳳清的肩膀，鼓勵了一聲，詢問他接下來的安排，對未來有沒有什麽計劃——
“之前我還是小導演的時候，陳工也幫了我很多，他今天力薦你到我這裏來，其實也是一場面試。我這邊有個角色，你可能會喜歡，你先吃盒飯，我們之後再聊。”
導演也是真的喜歡這個有靈氣的小夥子，本來他對陳工推薦的俊俏小夥子有些偏見，沒想到還能脫離自己本身進入到那個角色裏面去，比塞進來的男主角強多了。
導演隐晦地看了一眼在片場隐隐與其他演員有所距離的男主角，回去拍了幾個場景便宣布放飯了。
這個導演是典型的學院派導演，名叫何芬達，當時初出茅廬準備離開學校大幹一場，結果碰了壁。
導演這個行當，對出名的忍耐度要寬松很多，沒有出名，一部電影，可能就是全部家當了，出了名，有大把的投資商願意相信你，即使爛了一部，下一部也有人照樣捧着。
導演和演員一樣，小紅靠捧，大紅靠命，都是玄之又玄的東西。
何芬達可是熬過來了，為了錢還不是要拍這樣閉着眼睛演，出片全靠剪的電視劇。不過他手上有一部想拍很久了的好劇本，這一票幹完了，他就去拍那部，因為劇本太好了，選角倒是成了心頭最重的事情，今天看到老友推薦的年輕演員，真的好似挖到了寶。
上一世的寧鳳清還在陶姐的把控下，只能去跑她說的戲的龍套，自然錯過了這個機會，後來大器晚成，事業線有了，但感情線卻被弄怕了。
這一世寧鳳清自然牢牢抓住了這次機會，在林洛寧身邊吃着盒飯，笑得開懷。
“當演員真的好神奇啊。”林洛寧一大早記了很多東西，看到了很多人都在為自己的夢想努力着，即使只是街上路過的可能一秒鐘鏡頭都見不到的行人，也有可能是被踩在遞上只為捧高主角的惡人，他們演完戲，又是開開心心地了，心裏還在期待有朝一日這劇火遍大江南北的時候，家人能從上面看到他們一秒鐘的鏡頭，也知道他們還沒有放棄努力。
“是啊。”寧鳳清将剛剛送來的買給林洛寧的外賣遞給她，“其實每個懷揣着夢想的人都很神奇——包括你。”
“我？”
“是啊，”寧鳳清放下了筷子，“你不是還在寫小說嗎，寫小說也是很漫長的過程，每個行業都有金字塔，演戲缺不了龍套，寫小說缺不了小作者，都是為了自己的夢想默默努力，都很珍貴和神奇。”
“沒想到你竟是一個雞湯大佬。”林洛寧寫小說的路并不算順利，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從向自己夢想的地方遞出簽約申請，被拒幾輪才成了一個小作者，又從小作者一點一點慢慢熬，現在的她有些迷失了，不知道該往什麽地方走，“我小說寫得并不好，沒什麽人看，敘事也比較爛。”林洛寧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可能是沒天賦吧，有很多大佬一本成神，結果我一本撲過一本。”
“你竟然已經到了跟別人比拼天賦的程度了嗎？”寧鳳清也了解林洛寧的心路歷程，“我剛來橫店的時候，簡單來說就是一個花瓶，對，只會油膩地耍帥的那種。”
寧鳳清看到林洛寧有些驚訝的眼神，笑着說:“從片場回來以後我都會問陳哥明天會有什麽樣的戲，陳哥很忙，但是很照顧我，很多時候都是當沒有臺詞的背景板，但是每次演戲之前我都要揣摩，比如我穿的是什麽衣服，我就要像什麽人一樣走，經常練到幾百遍看着鏡子裏滿意了，才從深夜的衛生間出去。”
賓館并不是全部房間都是獨衛，一層有兩排洗漱池，後面加了兩個隔間的廁所，一男一女。洗漱池前貼着鏡子，這是寧鳳清自學的工具。
“你是不是寫得不夠多呢？還是看得不夠多呢？每個一本成神的背後，都有他們自己的努力，是，有人是有天賦，但是大部分人都是靠努力和學習才一點一點往前進的。”寧鳳清看着林洛寧若有所思的樣子，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剛剛導演鼓勵他那般:“加油，你會成為一個出色的作家和編劇。”
“诶？編劇？我不行吧……”
“你不想有一天你的愛豆演你的書，研究你的文字嗎？”
“等…等等，我……”林洛寧一閉眼就是自家心水了很久的愛豆的身影，一閉眼一跺腳，“想！”
“努力向愛豆靠攏從日更三千開始。”寧鳳清沒想到林洛寧居然真的有愛豆了，難道之前給他寫劇本的編劇大大愛的另有其人？！
“好！”林洛寧伸出小拇指，“拉鈎，茍富貴！”
“勿相忘！”
兩人相視而笑，何導演看到這一幕好似忽然有了靈感，掏出手機拍下了這對笑得粲然的少男少女。
果然生活中還是要有這樣的青春啊，何導演的笑都深了幾分。
那廂男主角在自己的休息區域輕聲跟自己助理抱怨:“蘭姐，你的消息準不準啊，這何導演手上真的藏着一部戲不成，都演了這麽久了，也不見得他放出一點兒風聲，你之前不會是诓我吧？！”
“小慶你別着急，”蘭姐從包裏掏出一個便攜式的風扇，“演這部戲的時候別忘了去跟導演親近親近，擺出學習的姿态讓導演給你講講戲——我們把關系弄好了，還怕何導捂得嚴實不成？就算嚴嚴實實，到時候男一號也絕對考慮你！”
“這部破戲也就中規中矩，如果不是為了他手裏的那份劇本，鬼才會來受罪——熱死了這天！”
“脾氣給我收好咯，”蘭姐哄道，“多刷臉也沒壞處，何導的戲能差嗎？”
“好吧。”戲中男主角俞慶撇了撇嘴，咽下了更多的抱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