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死丫頭你跑哪去了
村頭的橋修了三天，忽然出事了。
原本加固的地方忽然裂開了縫隙，剛修好的石橋坍塌了一塊，掉下去兩個人。
柳氏聽說了，想去看熱鬧，被林姜姜攔了下來：“你別去了，馬上就要生了，在家待着，我去給你找産婆……”
柳氏覺得莫名其妙：“生不生的難道我自己感覺不到嗎？”
林姜姜不聽她的埋怨，将大門一鎖，看到隔壁的王嬸也正急着出門。
“姜姜啊，”王氏一看到她，險些哭出來，“他們說你三叔掉水裏去了，已經送到醫館裏了……”
林姜姜聽到三叔掉水裏時心裏咯噔一下，又聽後面那句“送到醫館裏”時，心裏又燃起一些希望：“嬸嬸先別慌，三叔修橋是做好事，老天爺不會不開眼的。”
王氏急得鎖門都鎖不上，林姜姜趕緊過去幫忙：“我幫你鎖門，嬸嬸快去。”
“哎，好……”王氏也顧不上多說什麽，便趕緊去了。
林姜姜幫她鎖好門，心中想着上一世三叔被水沖跑後便再也沒找到，這一世三叔好歹是被救上來了，應該有活下來的希望。
她一邊替三叔祈禱着，一邊跑去找村裏的産婆了。
柳氏被林姜姜反鎖在家中，直氣得在院子裏罵死丫頭：這丫頭八成是自己想出去玩，才會将她鎖在家裏，還說什麽去給她找産婆，她這肚子裏安安靜靜的……等一下，好像開始疼了，是不是被這丫頭給氣的？
林姜姜帶着産婆趕回來的時候，還未開門就聽見柳氏扒着門縫喊救命。
她看到林姜姜回來，情緒更是失控的厲害：“死丫頭你跑哪去了？我好像真的快生了……”
“不是跟你說我去給你請産婆了嗎？”林姜姜看她這幅模樣，既好氣又好笑，“你別堵着門，我們推不開了。”
柳氏讓開身子，林姜姜和産婆推開門走了進去。
産婆一看柳氏的褲子都濕了，應該是羊水破了，忙先安撫道：“柳娘子莫害怕，我扶你進屋。”而後又對林姜姜說，“丫頭，你趕緊去燒點熱水。”
“熱水早就燒好了。”她去找産婆之前，就在竈下添了火，這會兒水已經燒開了。
産婆聽罷，一邊扶着柳氏往屋裏走，一邊對林姜姜贊不絕口：“柳娘子，你有個這麽懂事的孩子，可真是大福分。”
柳氏方才還在以為林姜姜是跑出去玩，這會兒聽到産婆的話，原來是自己誤會了她，不由覺得有些羞赧。
只是柳氏覺得有些奇怪：林姜姜怎麽會比她先知道自己要生孩子呢？
柳氏這一胎，因為産婆來的及時，林姜姜在一旁給産婆打下手，加之自己身體健康，竟生得十分順利。
連産婆都很驚訝：“頭一胎生得這麽快的人可不多，柳娘子可是少遭了不少罪呢……”
柳氏想到這幾日每每吃完飯，林姜姜總攆着她去院子裏走動走動，許是跟這個有關系。
她正和産婆聊着，林姜姜又端了一盆溫水過來，産婆試過水溫之後，仔細地給孩子擦洗幹淨，放在柳氏的枕邊。
果然如林姜姜所說，她生的是個女兒。
原本一心盼望着生個兒子的她，看到這個皺巴巴的小人兒，竟也沒覺得有多失望。
她之前想生兒子，是因為丈夫總是念着亡妻的好，對林姜姜關注太多。而林姜姜偏偏不待見她這個繼母，處處與她作對，所以她想生個兒子，徹底攏住丈夫的心。
可如今她也瞧明白了，林姜姜這丫頭雖然平日裏又皮又倔還不聽話，但關鍵的時候還是顧及着她這個繼母的。
既然這丫頭接納了她這個繼母，她不管是生兒子還是生女兒便都一樣了。
産婆叮囑了林姜姜一些事情，便收了錢離開了。
林姜姜去煮了些小米粥，端來給柳氏，自己則蹲在床邊看剛出生的小妹妹。
柳氏生了孩子，做了母親，心态難免起了些變化，以往潑辣的性子也減了幾分。她看着林姜姜，問出了心裏的疑惑：“你是怎麽知道我會給你生一個妹妹？又是怎麽知道我今天就會生呢？”
林姜姜逗着妹妹，漫不經心道：“哦，我做夢夢到的。”
“做夢？”
“很奇怪對吧？”林姜姜說這話的時候一點也不心虛，因為她經歷的事情，遠比做夢還要奇怪。
柳氏不信：“那你還夢到什麽了？”
“夢到爹爹明天就回來了……”
柳氏心中一喜：“真的？”
“嗯。”
林姜姜不太喜歡和柳氏聊天，看了一會兒妹妹就走了，柳氏有事就喊她她就進去，沒事她就在外面待着，呆呆地坐在屋檐下回想着往事。
原本柳氏生這一胎生得極為兇險，父親因為斷橋在外面回不來，她一個八歲的孩子懂的也不多，村裏只有一個産婆，偏偏在她找去的前一刻去斷橋邊看熱鬧了。等到林姜姜找到她，再帶她一起回家，已經誤了些時辰，孩子出生以後軟綿綿的不會哭，産婆拍了好久才拍出些許嘤咛。
原本以為孩子會哭了就沒事，可等到妹妹長到一兩歲，才發現目光呆滞，不懂言語，找大夫來看，說是有些癡傻，細細問究，便尋到了緣由，竟是因為出生時在肚子憋得久了，傷了頭腦。
自此家中便籠罩了一層陰霾，柳氏怨恨又自責，待她也比以前更差了。父親一直沒有放棄，攢了些錢財便帶着妹妹去治病，家中也因此一直清貧，直到父親猝然大病，家中竟然拿不出一整兩銀子來……
往事不堪回憶，越是回憶，越是心酸。
不過這一次，林姜姜早早地找來了産婆，妹妹出生的時候哭得很響亮，方才她去看，紅通通的小肉團一個，似乎也沒有什麽問題。
只要妹妹健康，家中便會和睦美樂，父親也不用太過操勞，日後更不會因為生病沒錢醫治而逼她嫁人，她也不用冒雨去借錢，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情……
外面忽然傳來了嘈雜的聲音，應該是王嬸他們回來了。
不曉得三叔救回來沒？
林姜姜走出大門，看到村裏幾位認識的叔叔伯伯，正擡着三叔往門裏進去。
林姜姜看這架勢，以為三叔沒能救回來，腿一軟，扶着門框才堪堪站穩。
王氏看見她，立即走了過來，又是摸她的頭，又是拉她的手，喜極而泣道：“好孩子，多虧你提醒你三叔系根繩子，救上來的及時，大夫說只是灌了些水，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林姜姜聽罷，這才松了一口氣：“嬸嬸，我就說老天會開眼，行好事，就會有好報……”
王氏拍着她的手，感激道：“等過兩天你三叔好了，我做一大桌子菜，好好感謝你這個小恩人。”
林姜姜開心地笑了：“不用做太多，我還小，吃不了太多的。”
“真是個好孩子！”王氏越是喜歡她，就越是心疼這個丫頭。
此時屋裏又傳出嬰兒的啼哭，王氏聽到了，驚訝道：“生了？”
“嗯，”林姜姜點點頭，“生了有一會兒了，很順利，是個妹妹。”
“真是大喜事啊！”雖然王氏不怎麽喜歡尖酸潑辣的柳氏，但生孩子畢竟是好事，街坊鄰居的都能跟着沾喜氣，“這橋估摸着今天就能修好了，你爹明天就能回來了……”
傍晚的時候，王氏拎着一只雞，一條魚，還有一籃子雞蛋過來看柳氏了。
柳氏驚訝之餘，又覺得對方這份禮送的有些隆重。雖是街坊鄰居，但她與王氏不怎麽投脾氣，平日裏交往也不是很多，今日突然送來這麽多的東西，柳氏難免有些無所适從，不好意思收下這份大禮。
王氏執意讓她收下，說了兩個理由：一個是恭賀她喜得千金，另一個是因為林姜姜的一句提醒，救了自己夫君的性命。
柳氏覺得林姜姜只是随口一說，誤打誤撞救了王氏夫君的性命，委實不用送這麽大的禮。
王氏膝下有兩個孩子，有很多生養孩子的經驗，一聊起孩子，兩個人便聊到了一處，說道共情處更是覺得親近，關系一下子增進不少。
相聊甚歡之際，王氏也借此機會說了不少林姜姜的好話，柳氏聽到了心眼裏，看林姜姜的眼神也柔和了許多。
第二天林父果然回來了。
身上髒兮兮的，臉上沾了幾塊泥點子。
柳氏問他怎麽這般狼狽，林父憨厚笑道：“回來的路上聽說你生了，心裏又高興又着急，沒留意摔了幾跤……”
柳氏哧地笑出來：“傻樣兒……”
林父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孩子，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柳氏讓他去洗洗手和臉，換身幹淨衣服再過來抱孩子。
林父連聲答應，忙不疊地出去，在院子裏打了盆水，酣暢地潑在臉上，擡起臉來時卻看到林姜姜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大門的門檻上，背對着自己，低着頭，腦袋埋在臂彎裏，肩膀一抖一抖的……
莫不是在哭？
林父想到自他匆匆回來，直奔柳氏的房間，還沒來得及同大女兒說一句話呢。
她心裏一定很失落吧？
她會不會以為有了妹妹，自己就不疼愛她了？
前妻亡故多年，他也知道柳氏對她不好，所以一直想多愛護她幾分。
可今日他得知柳氏給他生了孩子，實在太高興了，才會一時冷落了大女兒。
想到這裏，林父趕緊擦了擦臉，輕輕走到林姜姜身邊坐了下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姜姜啊……”
林姜姜嗦着一根雞腿擡起臉來，一臉油光：“啊？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