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1)
這次要做的生意不像是上一次那樣小打小鬧,而是要建造一間商棧,而且商線目前定了遼國跟夏國,孟茯手裏沒有人,所以要投下去的銀子不少。
晚飯後若光一定要拉着若飛和萱兒去看他的研究成果,孟茯便與沈夜瀾坐在院子裏的小亭下乘涼。
“軍營裏如今多少人,時大哥忙得過來麽?”孟茯朝着竹椅後仰頭考上去,試圖将腿搭到對面的空閑椅子上。
自打正月裏開始征兵到現在,大抵是因為軍營的待遇沈夜瀾這裏給的好,完全超出了朝廷給予的好處,而且也不是從前那樣吃空饷,是要正經出海打海盜的。
再有這年前不是才以少勝多,贏了一回,還抓了那麽多海盜來做工。
所以激勵了不少年輕人積極參加,就像是刺頭那樣的,大都有親人死在海盜的亂刀下,懷着一顆對海盜的憤恨之心,跑來報名的人不少。
沈夜瀾起身移到那張空椅子上,将她的小腳擡到自己膝蓋上來,“如今一萬七八千,這幾日還有人,各縣裏都再極力號召,想來過些日子會到三萬左右。”
聽起來是不少,但跟海賊的數量比起來,還是遠遠不夠抗衡的。
所以孟茯聽了有些擔心,也就将自己要跟時隐之和司馬少熏合作做生意的事情給忘記了,反而有些替沈夜瀾發起愁來,“我聽在天說,那庫房裏就沒有一件像樣的衣甲,還有武器,早都鈍了,拿不出幾件像樣的出來,兵部撥下來的那點銀子,哪裏能夠置辦這些東西?”
如今軍中一切衣物鋪蓋,還全是他從南州自己置辦來的,雖是從朋友手裏買,少了一層中間商,但到底也是花了一大筆真金白銀。
至于朝廷給的除了軍饷之外,就是一些散碎銀子,甲衣兵器一樣沒有給,只叫自己想辦法。
沈夜瀾還能想什麽辦法?這是要拿去上戰場拼命的東西,他敢去和那些黑商們交易麽?“是呢,所以我想着,只能将石頭縣那鐵礦重新開采,自己煉鐵打造了。”
除了朝廷給的甲衣和武器,別的他是斷然不放心,所以寧願自己辛苦一些,自己煉鐵打造了。
“上面允了麽?”而且鐵礦在石頭縣,那邊是些少數民族,礦區又在神女山,他們能讓動工麽?所以孟茯覺得就算是朝廷允許沈夜瀾在南海城自己開礦煉鐵,但想要采礦,也是艱難的事情。
他們那一關就不好過呀。
且不說他們都住在神女山上,那神女山又是他們心中的神靈,所以能叫沈夜瀾去采礦,将他們的神女山挖得千瘡百孔麽?
“不允也不行,兵部那邊我打聽過了,是一點拿不出來,可這裏要對抗海賊,總不能叫将士們空着手上戰場吧?”沈夜瀾現在憂心的,便是孟茯所擔心的事情。
“這南海郡,就一處鐵礦麽?”
沈夜瀾搖頭,“暫時還沒探察出來,只是如今迫在眉睫,唯獨去石頭縣了。”
“你要親自去?”孟茯問罷,又覺得自己這不是明知故問麽?明擺着的事情了,沈夜瀾不去,下面的那些官吏們,哪個會願意去?去了又不見得能辦成,若得罪了那些瑤人畲人,反而不好。
又想到那些人都住在山上,幾乎不耕種,全靠着山裏打獵采野果野菜生活,若不是這些年逐漸下來販賣皮毛,換些旁的東西上山去。
那跟原始人又有什麽區別?所以沈夜瀾也不是沒有機會,又不需要他們全部點頭,只要有一部分同意,這鐵礦就能開采。
所以便道:“要不然,我與你一起去吧,女人家到底是比較沒有攻擊性威脅性,興許人家看到我,能好好聽我說這開采鐵礦的好處呢。”
沈夜瀾曉得孟茯有時候總會給自己一些別出心裁的法子,而且還十分有效。
因此聽到她的話,也有了幾分意動,“阿茯有什麽好辦法?”
孟茯搖着頭,“我現在才聽你說,哪裏能想到什麽辦法,只是你既然已經早就做了這個打算,心裏是有章程的吧?”
沈夜瀾笑了笑,也學着孟茯擡起腿,搭到另外一邊,然後讓孟茯繼續将腿搭在自己腿上,指尖輕輕地在桌面敲打着,“我是想着讓他們遷下山來,那山上到底是不如縣裏安全,每年單是因為打獵死傷的人數就不少,還有等到七百月雨季來了,那神女山上雨水不斷,每到此時常有人餓死。所以我打算還同咱們這南海城裏安置河州涠洲來的老百姓一樣,頭一年免收稅賦,再給安排房屋住所,分給他們田産,教授耕織。”
孟茯聽了,覺得這主意倒是不錯的。“不過他們在那山裏生活數代了,怎麽可能說搬遷就搬遷,特別是那些個老人,所以不如從年輕人身上找缺口,給些好處,人哪裏能免俗,不喜歡這榮華富貴現世安穩?”
那山上住的樹屋草棚,哪裏裏有山下縣裏的房子安全?又不會潮濕,又不擔心刮風下雨的。想到這裏,孟茯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們那樣的居住環境,風濕病還不知多嚴重呢。”
“怎的,你這千金大夫還要替人治風濕病?”這風濕病還沒聽說能治好的,不過緩解的法子倒是多,沈夜瀾雖不希望孟茯去那山上受苦,給這些瑤人畲人們治什麽風濕病,但自己倒是可以帶些個大夫上山去。
“你莫要小看我這千金科的大夫,旁的雖沒有專研,但這一般基礎知識還是懂的。”孟茯收了腳,朝着亭子外不遠處坐在廊下拄着劍打瞌睡的玲珑喊了一聲,“你幫我去拿些艾條過來。”
玲珑應了一聲,收了劍就去了。
沈夜瀾好奇,“怎麽,你還要給我艾灸?我又沒得風濕病症。”
“艾灸什麽都能治,也不單是風濕,你不是這些天手腕酸軟麽?按摩我是不會,但這個我會啊,灸過後絕對讓你神清氣爽。”孟茯已經搓手磨拳。
讓沈夜瀾有一種她要拿自己做實驗的感覺。
等着玲珑将艾條拿來了,孟茯果然強行按着沈夜瀾熏烤艾條,方想起自己要和他說生意的事情,連忙問道:“時大哥練兵要到幾時?他有沒有同你說,要轉行做海貨生意?”
今天下午時隐之還真跟沈夜瀾提了一句,只說最多再幫他幾個月,便要繼續做生意了。因此點了點頭,“怎麽,你也要插一手?”
孟茯嘿嘿一笑,“所以才想和你商量,我想着既然時大哥是靠譜的,不如咱們就做大一些,到時候這海貨能賣出去,賣出好價錢,老百姓有了銀子,生活水平提高了,需要品就多了,交易來往的也不單是這材米油鹽醬醋茶,這五花八門的商店也就越開越多,銀子四處流通,到時候熱鬧起來不說,每年還得多拿稅賦銀子。”
沈夜瀾聽她說到稅賦一事,忍不住笑道:“聽你這樣說來,好像萬事全為衙門裏的進項考慮一樣。”
“本來就是,我又不缺銀子。”
“那你就去吧,我作為一州之主,總不能見着白來的銀子不要吧?”
又說那時隐之,也最多到四月底,可能就不在軍營裏了。
孟茯聽了,“那正好,等少熏将人手都招齊了,就可以開始備貨了,另外還有商棧的地址須得要一個四通八達的好地方,我明天就去尋,若是能帶倉庫,再好不過了。”
“這事兒你問在天,城裏如今哪裏有空閑的地方,他心裏最是有數。”沈夜瀾想着外頭那麽大的太陽,哪裏舍得她到處奔走?本想讓她叫在天直接去辦就是了,但一想到孟茯的脾氣,還是作罷。
說了也是白說,到最後她還是會親自去。
隔日,孟茯果然約了司馬少熏,喊了在天來領着。
只是看了幾處也沒有滿意的,要麽地勢環境不大好,要麽環境好的地方,房子又不中意。
在天找的這幾個地方她們都不中意,便要繼續找。
她兩倒是精神抖擻的,尤其是司馬少熏,想通了,穿着一身男裝,也不怕別人指指點點。
她二人是沒一點累的跡象,可是在天到下午一些的時候,就已經走不動了。
可孟茯身邊也沒帶玲珑,他只能硬着頭皮一直尾随在身後,順便拎些東西。
晚上回來的時候,同沈夜瀾訴苦,“三公子,您有什麽需要上刀山下火海的任務,打發我去吧,我實在逛不動了。”
今日孟茯和司馬少熏還沒找到好地方,明日還要繼續去。
他生怕明日還叫他,所以提前來找沈夜瀾。
沈夜瀾看着他滿臉的倦意,還真是不作假,又忍不住想笑,他方才吃飯的時候看到孟茯挺精神的,怎麽在天就這幅模樣?“一樣走路,你怎麽連女人也不如了?還虧得你有一身武功底子。”
在天有苦說不出,反正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反正一樣的走,他就是累。
他從前趕任務,連續三天趕路也沒這麽累過。
沈夜瀾見他可憐,便也準了,“行了,你去休息半日,下午去軍營裏,明日叫玲珑跟着夫人就是了。”
約莫花了三天左右,孟茯和司馬少熏終于找到了一處合适的地方,還有寬敞的後院,後牆根下的倒座推到重新修建,便可以做倉庫了。
這事兒司馬少熏主動給接了過去,孟茯也樂得清閑,陪了萱兒兩天。
又去看了看若光培育的禾苗。
好好的一片池塘,如今全給他改成了小片小片的稻田,種的品種五花八門,所以那禾苗的高度也不一,瞧着參差不齊,有些亂糟糟的。
“你這能成麽?”孟茯有些懷疑,考慮着要不要讓他去田裏詢問老把手們。
沒想到若光對他稻谷很是自信,“我這邊是混種的,那邊分開種植,我想知道除了到時候稻花開的時候,授粉的過程混亂了,會種出什麽?這邊混種的,興許根須長在一起,也有所影響。”
樂于做實驗當然是好的,孟茯也不懂這些相對專業的,也就不發言了,“也好,不過你最好拿個本子将各種變化詳細記下來,等下一次你再做實驗的時候,就可避開了。”
若光聞言,從旁邊的石板下抽出一個小本子,“都這裏寫着呢。不過蟲害沒法子,我打算給阿娘您讨要兩只小鴨子來養在這裏。”
鴨子抓蟲子,鴨糞還能肥田,一舉兩得。孟茯自然是同意了,“明日我去給你帶兩只回來。”
“阿娘去菜園子作甚?”那頭不是都安排好了麽?這樣熱的天,何須總往那邊跑?若光有些心疼,只覺得手那麽多人,打發他們去看就是了。
就聽孟茯說道:“我正打算同你們兄妹幾個說了,你義父後日要啓程去石頭縣,我想跟着他一起去,到時候你們三人要聽書香的話,最要緊的是別出府去,上完課就趕緊回來,你若是想去菜園子那邊,就叫成事他們跟着。”
去石頭縣是因為鐵礦開采的事情,若光在飯桌上聽着孟茯和沈夜瀾提過。
“石頭縣離這南海城兩天的路程呢,去了又要耽擱幾天,那阿娘你們豈不是要去十來天麽?”若光心裏算着,除了上一次孟茯跟着出使團隊去過大遼,他們還沒分開這麽久呢。
孟茯點着頭,“嗯,所以我們不在家裏,你們可得省心些。”
下午孟茯就開始收拾行李,其實也沒有多少要帶的行李,主要是帶些常用藥,除了針對蚊蟲叮咬的,還有風濕和一起常用藥。
那石頭縣是南海城治下最大的縣城,可也是最偏僻貧窮的地方,那裏的居民多是神女山上的瑤人畲人等,吃肉就是上山打獵,下海撈魚都極少。
蔬菜就比較匮乏,所以孟茯才打算明日一早去菜園子裏。
多帶些蔬菜一起去,不過像是茄子瓜果一類是可長久存放,可惜這菜葉子,要如何保鮮?孟茯有些頭疼,想了一夜最後覺得還是撞在木箱子裏,然後灑些水保濕,上面多改幾層隔熱。
兩天的時間應該不至于發黃幹枯吧?
翌日一早孟茯起了個大早,吃了早飯便去南城的菜園子,臨去時跟沈夜瀾交代,“我這邊十來個大箱子,得幾輛馬車才能拉完,你莫要忘記給我準備馬車。”
沈夜瀾曉得她要帶着蔬菜去,這東西成本低,送給那些瑤人畲人們的寨子,倒是十分合适,自然是給她準備好了馬車。
下午司馬少熏帶人過來幫忙裝箱,見她就帶了些蔬菜,便說道:“既然想要勸他們下山出寨子搬到城裏來,那只有這點蔬菜,哪裏夠?”
孟茯心說總不能帶着雞鴨去吧?她的雞鴨都還小呢。
就聽司馬少熏說道:“那布坊的紗巾多漂亮啊,防曬又實惠,你買個幾十條帶着去,送給寨子裏的女人們,哪個不愛美?有了紅色想要藍色,不得下山來買麽?下山買不得要銀子麽?在山裏一直靠打獵過日子,哪裏來的銀子?”
她一連幾個問題,孟茯卻明白了她說的就是要刺激這些山裏的女人們。
于是得了她的啓發,忙去買些胭脂水粉一起帶着,也裝了一箱,第二天帶着高高興興地跟着沈夜瀾去石頭縣。
曉得沈夜瀾準備送給寨子裏的是書,頓時忍不住笑道:“你是認真的麽?他們只怕漢字都不認得幾個,你送書哪個能看得懂?”
沈夜瀾還真沒想到這一茬,只是叫手底下的官吏們準備,此刻才曉得是書,也有些哭笑不得,“那怎麽辦,現在都帶着出城了,還能扔了麽?先到那邊,放到衙門裏吧。”
又問孟茯,“你不就是十來箱的麽?怎麽又添了什麽?”
孟茯與他細數着,“胭脂水粉紗巾什麽的,還有些便宜絨花,我覺得少熏說的也有道理,女人不分年紀,天生愛美,我送的這些東西一定十分合她們的心意。而且這些東西也不能用一輩子,用完了我就不信她們不下山想辦法買。”
沈夜瀾聽着只覺得有趣,“既如此,那我就等着阿茯的好消息。”
兩日後,隊伍總算到了石頭縣,這裏的縣令是個年輕的小胖子,聽沈夜瀾說是京裏哪家的小少爺,非得要娶個青樓女子做正房,惹了老太爺不高興,過着年就被打發到了此處來。
所以他也才來半月不到,剛對這石頭縣有些了解,當晚簡單招待了孟茯和沈夜瀾,翌日一早就來客院門口等着,一起上山裏去。
這邊已經安排了與山上的瑤人們打過交道的,也是個年輕漢子,叫做阿牛,由他做向導,領着去山裏。
不過路到山腳下就戛然而止,沈夜瀾擡首看着這一眼望不到山頂的神女山,勸着孟茯:“要不,你別去了,回縣城等我們吧。”這單是要走上山裏最近的寨子,也要半天的時間吧?
孟茯早做了準備,換了輕便的窄袖短裙,裏頭套上褲子長靴,頭發也全部梳起來,看着清爽又有些英飒。“什麽樣的山路我沒有走過?”這是看不起誰?
沈夜瀾跟她并不是一個馬車,又因為要問阿牛許多事情,所以比孟茯早出門,當然不曉得孟茯早做了這樣的準備。
上下掃視了一眼,又見玲珑索性穿了一身勁裝,便道:“也罷,累了我背你。”
孟茯前一刻還因為覺得沈夜瀾看不起人,有些不高興,旋即聽到他現在這話,頓時喜開顏笑,上去拉着他的袖子,“還是夫君好。”
她極少叫沈夜瀾夫君,大多時候還是随着玲珑他們一起叫三公子。
所以此刻沈夜瀾聽到她叫自己夫君,多半就曉得是故意的,懶得理會,想着回去再收拾也不遲。
後頭衙門裏挑出來的幾十個青年壯士,在此處縣令蘇泊的吩咐下,将那馬匹都從馬車上解下來,将孟茯和沈夜瀾帶來的東西都分裝到竹筐裏,套在馬背上,讓馬兒馱着上山去。
這是齊國數一數二的貧窮大縣,馬匹本就沒幾只,所以不但孟茯他們帶來的馬用上來,還管幾處地主家裏借了驢子。
如今也一并用上,才将東西都馱完。
如此一來,哪裏有多餘的給孟茯他們乘?
只能靠着這兩條腿了。
分裝這些東西便花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正要啓程走,只見追來了一個人影。
來人生得俏麗妩媚,雖是穿着一身粗衣,但仍舊難掩一身冰骨雪肌,孟茯忍不住朝蘇泊看去,扯着沈夜瀾的衣袖小聲說道:“這不會就是蘇夫人吧?”
沈夜瀾颔首,“想來是吧。”
孟茯見蘇泊急急忙忙地将她拉到一處去,一臉苦口婆心,不知道正勸着什麽。于是便道:“我若是男子,也樂意為她到這窮鄉僻廊。”
沈夜瀾聽到這話,側目将孟茯打量了一回,“她不如你好看。”
“嗯?”孟茯以為自己聽錯了,瞪圓了杏眸,難以置信地朝沈夜瀾看去,“真的?”
但沈夜瀾卻沒在說話,已經上前去跟那氣喘籲籲跑來的蘇泊說話。
原是那蘇夫人聽說孟茯也要去,所以她也追來了。
但孟茯不是空着手上山去的,她送了這麽多蔬菜和藥材,還有胭脂水粉等,自然是不一樣的。所以蘇泊怕沈夜瀾不同意,便上來與他詢問。
一面征求沈夜瀾的意思,一面念念不舍地回頭朝自家媳婦看去,也是萬般不舍留她一個人在府裏。
孟茯便趁機回頭同身後的玲珑問道:“方才你家三公子的話,你聽到了沒?”
玲珑又不聾,當然聽到了,也曉得孟茯為何問她,便笑道:“那蘇夫人美是美,但身段肯定不如夫人您啊,這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孟茯聽罷,想着這沈夜瀾果然是饞自己的身子。
卻又聽玲珑補了一句:“不過常言說的好,這情人眼裏出西施,三公子喜歡您,看夫人您自然是怎看怎好看。”
他喜歡自己?孟茯其實有時候也覺得沈夜瀾喜歡自己。
不過沈夜瀾也沒說過,她哪裏能确定?反正就是患得患失的感覺,索性也懶得去問,還不如裝聾作啞繼續混日子。
反正如今的相處模式也不錯的。
那廂想是沈夜瀾答應了,那蘇泊小胖子回頭就一把将他夫人抱起來,高高興興轉了兩圈,然後夫妻倆這才到沈夜瀾跟前來道謝。
孟茯站在這裏白瞎看了一回撒狗糧,回頭剛要跟玲珑吐槽,手就被沈夜瀾一把抓住,“上來,我背你。”
孟茯猶豫着,這還沒開始走呢?就背,她有那麽嬌弱麽?
但是見一旁蘇泊已經将蘇夫人背起來了,一時反應過來,嘴上說着:“夫君,做人還是不要太攀比。”可人卻已毫不客氣地往沈夜瀾背上跳去。
玲珑見了前面的這兩對夫妻,這一刻才覺得自己好生多餘,只能咬牙默默跟在後面。
不過這只是一個開端罷了。一路上只見妻子給丈夫擦汗,丈夫給妻子倒水。
好不容易熬了一個上午,終于到了第一個寨子。
阿蘿寨,是一個瑤人寨子。
這裏住着的是瑤人,早就有那飛毛腿一般的阿牛先上山來交涉。
只是如今這阿牛沒在寨子裏,反而被攔在寨子外面,後面的寨子門口倒是露出幾張臉,都是兇神惡煞的,氣氛有些劍弩拔張的意思。
這顯然是沒說好,孟茯湊在沈夜瀾耳邊悄悄說道:“只怕他們早就曉得咱們是為了開采鐵礦來的,所以覺得咱們如今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阿茯,不帶這樣說自己是黃鼠狼的。”沈夜瀾揉着太陽穴,将她扶着在旁邊空地上的幹淨石頭處坐下。
“反正就這是這個意思了。”孟茯心說自己打個比方罷了,較真作甚?
那蘇泊也在旁邊安頓好蘇夫人,與阿牛說了幾句,這會兒來尋沈夜瀾,“大人,這可怎麽辦?他們不肯門商量,也不要咱們的東西。”
說着,一行人便朝寨子門口走去了。
孟茯見了,連忙站起身來,朝着那寨門口眺望過去,但見果然是簡陋無比,寨子裏也最多也就二十來戶人家,而且幾乎都是穿着草鞋,衣裳也簡陋,不管男女,幾乎都露着手臂,尤其是男子,更是赤膊。
女人下身穿着厚重的黑底百褶裙,上面繡着些矢量圖,裙擺到腳踝左右。
男人則是穿着半截到膝蓋的黑色褲子,腿上綁着黑色護腿。
首飾幾乎多是些銀飾,男女都戴。
和自己那個世界裏的瑤族既不像,也不像是苗族。
“夫人您說他們會開門,要咱們的東西麽?”玲珑也踮起腳尖看過去,一面問這孟茯。
孟茯想都沒想,就脫口說道:“咱們帶了這麽多東西來,不要白不要,最後肯定是要的,他們又不傻,難道他們不同意,這鐵礦就不開采了麽?幾萬人空着手去跟海賊打麽?那幾萬人是要保護整個南海郡,他們神女山雖也重要,但是跟着整個南海郡人的生命財産比起來,就有些微不足道了,如何取舍,上封官員們難道還不知道麽?如今上山來,不過是想表達最大的誠意罷了。”
說着,只覺得這裏看得不清楚,往後移了一些,見蘇夫人試着要爬那後面的半截樹樁,忙将她喊住:“別碰那樹樁,過來過來。”一面朝她招着手。
蘇夫人也想要找個視野好的地方,忽然叫孟茯一喊,連忙收回手腳,移到孟茯和玲珑這裏,福了一禮,“沈夫人。”
“這寨子門口,平白無故留個大樹樁作甚?”孟茯說着,指了指那樹樁底下的灰燼,“他們拜山神拜樹神,哪個曉得這樹樁是不是他們的神靈,你若爬上去了,一會兒若真是他們的神靈,怕是要惹禍。”
聽得孟茯這話,蘇夫人和玲珑忙朝那樹樁下看去,果然見到香燭的痕跡。
蘇夫人一時有些後怕不已,連忙朝孟茯道謝:“若不是沈夫人提醒,我今日怕是要壞事,回頭到了京裏,蘇家的人又有機會數落我的不是了。”
孟茯心說她被蘇家人數落是小,別壞了沈夜瀾的大事就好。
一面繼續接着剛才的話題說道:“這些人聰明着呢,我懷疑他們是想趁機談條件,謀更多的好處。”
玲珑略聽說沈夜瀾給許諾的好些好處,比南海城裏從涠洲河州遷移來的百姓們待遇好多了,還要免費教他們的孩子學習漢文化。
所以聽到孟茯說這些人還想要更多的好處,如今是趁機談條件,不免是急了,“俗話說的好,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們是瞧着三公子面善好欺負麽?都已經給了那麽多好處,還想要什麽?”
孟茯想着,沈夜瀾也絕對不可能低頭,不然這種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而且玲珑說的不錯,人心不足蛇吞象,只怕答應了這個條件,他還會有第二個條件呢。
所以談判應該不成功的。
果不其然,沒多會兒就傳來吵鬧聲,那些瑤人更是揮着手,似乎要趕他們走。
但是辛辛苦苦上山來,怎麽可能輕易離開?沈夜瀾便讓人在附近安營紮寨,準備午飯。
本來也不可能就輕易将他們說服,不然沈夜瀾也不用從南海城親自過來了。所以行李準備得很齊全,如今炊具也都一一擺上了。
孟茯這裏也開始燒起火塘,挂上了煮湯的瓦罐,新鮮幹淨的蔬菜從箱子裏取出來,燙着就吃。
因為人數衆多,那寨子門口根本不夠地方,所以孟茯他們便移了位置,朝左邊一些的地方安頓下來。
雖然瑤人也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和飲食文化,但調料上到底是遜色了一些,這香味很快就傳進寨子裏去。
從寨子裏的牆上和樹屋裏,還能看到孟茯跟前擺着的的小桌上,有着精致的點心。
而孟茯他們這裏便靠着寨子的幾間樹屋。
終究還是将樹屋裏的小孩子饞得哭了,做母親的沒法子,見沈夜瀾走了,便用籃子從上面放了下來,裏頭放着些山貨。
孟茯見了,示意玲珑将山貨取了出來,裝了些點心糖果,還有些新鮮蔬菜。
樹屋裏的女人感激不已,朝她做了個道謝的動作,忙拉扯着繩子,将籃子拉了上去。
而沈夜瀾吃過午飯,便去了那搭着休息的涼棚下面,跟着蘇泊下棋。
那蘇夫人無聊,便與孟茯和玲珑一處說話。
她早些時候是不敢同孟茯說話的,一來孟茯是自家男人上官的夫人,二來蘇夫人的身份緣由。
她是青樓裏出來的,便是花魁娘子,但也逃脫不了那不幹淨的身份,所以一直怕孟茯嫌棄。
直至早前她要爬樹樁,被孟茯喊住了,過來道謝後一起說話,才曉得孟茯跟京城裏那些貴夫人們不一樣。
并未因為她的出生而瞧不上她。
這會兒孟茯讓玲珑從箱子裏取來了紗巾和胭脂水粉,本來還想着要不在這裏試用給樹屋裏的女人們看。
沒想到樹屋上面就有籃子放下來,裏面也裝了些山貨,然後指着孟茯拿出來的紗巾。
顯然是要換這個。
也是,她們雖然衣裳以青色為底,但到底喜歡那些鮮豔的顏色做裝飾品。
孟茯見了,照舊喊玲珑從籃子裏取東西出來,裝了紗巾,還有一朵紫色的絨花,以及一盒香粉。
樹屋上的女人高興不已,迫不及待就拉回了繩子。
沒過多會兒,上頭傳來女人們的笑聲,很快籃子又落下來,還要香粉,以及糖。
孟茯也大方,這次送了一塊其他顏色的紗巾。她發現了,雖然籃子每次都是從同一間樹屋裏扔下來的,但是換東西的根本不是同一個女人,看那每次迫不得已收繩子的人換了就曉得。
沒過多會兒,從寨子裏女人手裏換來的山貨就裝滿了一箱。
但這還沒完,到了快煮晚飯的時候,籃子又頻繁落下來了,這次要的是蔬菜。
孟茯和玲珑忙不過來,還喊了蘇夫人一起來幫忙,七腳八手地往籃子裏裝菜。
沈夜瀾早發現她們幾個女人這裏不對勁,但整個隊伍裏就她們三個女人,所以為了方便,還專門用幔帳隔開。
而且因為玲珑會武功,所以倒沒有十分注意,大家該歇息的歇息,擺龍門陣的擺着龍門陣。
直至沈夜瀾見玲珑跑來開箱子取了不少蔬菜,他才覺得異樣。
這還沒到晚飯時間呢?她怎麽就開始取菜了,而且還拿了那麽多,所以這一次見玲珑又來了,都快拿完一箱,便将她喚住:“你們做什麽呢?”
孟茯她們歇息的那邊,除了幔帳擋着,還有不少高高的椰子樹擋了視線,根本看不到樹屋上放下來換東西的籃子。
他們沒看到,寨子裏的寨老和反對派們當然也不曉得。
玲珑被他喊住,又急着往裏面送菜,便道:“我也不知道在幹嘛,反正這菜白送他們不要,非得拿一堆山貨來換,現在夫人已經跟人換了不少東西,等帶來的這些東西換完,回去估計可以開個鋪子了。”說罷,便急忙抱着菜走了。
沈夜瀾聽到這話,只覺得又好笑又好氣。
真如玲珑說的那樣,白送他們偏不要,非得用山貨來換?忍不住想那寨老知道了,豈不是要活活被氣個半死于是也不攔孟茯,只任憑她跟着寨子裏的女人們做生意。
這會兒孟茯的不單跟人換胭脂水粉糖果蔬菜紗巾,還開始推銷防禦蚊蟲的蚊香。
先前是免費送的,這會兒也是夜幕了,山裏的蚊子嗡嗡的。
小孩兒最是遭殃,如今這蚊香一點,頓時沒蚊蟲靠近。
如此好用的東西,比那漂亮的紗巾跟發出香味的香粉要實用多了。
所以這孟茯準備的驅蚊香一下就換了不少。
但這寨子裏多少戶人家,她心裏有數,後面還要走不知道幾個寨子呢,總不能這裏就全換完了?
所以她們再要求換的時候,孟茯只說沒了。
寨裏的女人聽了,只能省着用。
又說這寨子裏,到了下午些的時候,男人們明顯覺得往日在屋子裏帶孩子的女人們忽然活躍起來,都跑到寨子左邊的樹屋上竄門。
沒過多會兒就出來了,一個個喜開顏笑的。
而且還有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好像屋子裏忽然沒了蚊子,都是飄着一股奇怪好聞的香味。
寨老也發現了,“今天倒是奇怪,怎麽一個蚊子沒有?”
他女人獨蘭默默地将裝着從孟茯那裏換來的蚊香木盤往桌子底下推了推,生怕叫他發現,只扯着幌子道:“可能外面這麽多漢人,太吵鬧,所以蚊子也給吓走了。”
寨老聽到這話,覺得她一定是糊塗了,腦子才不好使,說的什麽胡話?沒有理會,問着晚飯幾時能好?
獨蘭很快就給他端了出來,卻只有一個大陶碗。
他們的餐具基本都是自己燒制的,所以根本就沒有精美輕便的瓷碗。
裏面煮了些肉和香茅草,以及一些雞蛋花。
那就是蔬菜了。
“你們不吃麽?”寨老看了一眼,就一碗,所以便問。
獨蘭回着,“吃過了吃過了,我去收拾洗一下。”
結果轉頭到了兒子媳婦的屋子裏,把門臉拉了下來擋着,帶着幾個孫子圍着一個大瓦鍋,裏面除了些肉,還有些新鮮□□的菜葉子,還有切成塊的白蘿蔔。
蘿蔔吸油鮮嫩,入口清脆。
獨蘭的大兒子吃了一塊蘿蔔,直呼好東西,又怨他阿爹,“阿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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