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1)
一番激烈雲雨後,孟茯總結了出來,沈夜瀾在床上是沒有什麽下限可言的。
下了床他就是那溫潤如玉的端方君子,多看一眼都覺得亵渎了他,可上了床……
她此刻渾身酸軟的靠在沈夜瀾懷中,有些嬌聲怨氣,“明日還要起來給你爹娘請安,你別在折騰我了。”
“你莫不是還想着要晨昏定省吧?”沈夜瀾笑問着。
“難道不用?”孟茯擡起頭朝他看去,滿目期待。
沈夜瀾果然如她所願,“不必把時間花費在這些虛無缥缈的禮節之上,人是敬在心裏,不是在這些虛禮上,何況母親素來有睡懶覺的習慣,你早早去反而打擾了她。恰好你也起不來,就安心躺着吧。”旋即又笑道:“所以母親喜歡你呢,可見你們是有共同點的。”
他說完,似才意識到孟茯稱呼的是你爹娘,有些不樂意,“我爹娘難道不是你爹娘麽?”
孟茯窩在他的懷裏好心提醒,“咱倆是假……”
不過話沒說完,就被沈夜瀾打斷:“咱們如今同真夫妻又有什麽區別?還是你從來沒有想過要與我一同過日子?”
“這……”孟茯要怎麽說才好。不過沈夜瀾這意思,是打算就這樣和自己将就過一輩子了“這什麽這,以後就這樣了,不要想着和離的事情,你想要诰命我就去給你掙。”沈夜瀾一把收緊了摟着她細腰的手臂,将她緊緊箍在懷裏。
孟茯只覺得有些悶得喘不過來氣來,掙紮着,“你要被我勒死了,你松開些。”
兩人絮絮叨叨,亂七八糟說着閑話,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左右也不用晨昏定省,日子照常過。
因還有幾天才過年,沈家老夫妻倆打算去一趟朱仙縣,啓程之前還去了孟茯的菜園子一趟,見着那規劃得整整齊齊的菜畦,品樣又十分豐富,而且長得又好又嫩。
各種綠色裏,冒出的有紫色的茄子紅色的蘿蔔,那些個見過的或是沒見過的菜整整齊齊,一排一行,漂亮極了。
沈老夫人當即決定先不忙着去朱仙縣了,想要将這田園風光給畫下來。
沈老爺子自然也要留下累陪她,阿瞳則在旁邊伺候筆墨。
少不得又将孟茯誇贊了一回,只說她連種地也能種出畫卷一般的田園美色。而且蔬菜套種,不但提高産量,還有效防禦蟲害。
莊稼自然是比他們以往所見到的長得要可心。
如此,他們便整日都游蕩與那菜園子之中。
早出晚歸。
而兩三天的相處下來,孟茯也發現其實這對公婆還真十分好相處的,逐漸習慣,心裏那點擔憂也消失殆盡。
又去看了司馬少熏一回,她已經寫信給她爹娘了,只是年後才能到,所以她是要一個人在那小院子裏過年了。
孟茯有些心疼她,想接她到家裏來。
可沒想到這時,司馬少熏那天晚上被人侮辱的事情竟然傳開了。
孟茯剛到家便聽說了這傳言,着急不已,“是從何處傳出去的?傳了多久?”也不曉得現在阻止來得及來不及。
“您剛去見司馬姑娘沒多會兒,外頭就傳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如今城裏上下,只怕都傳遍了,而且還傳得有頭有尾,說她失蹤第二日被發現的那些屍體,就是侮辱她的人。”書香回着,總覺得這事兒不像是空穴來風,而且背後應該是有人組織的。
而且,她也懷疑可能是真的。
書香并不知道司馬少熏被侮辱的事情,曉得此事的除了時隐之那頭的幾個人,就是孟茯和玲珑了。
可玲珑在司馬少熏身邊,而且她也不可能,總不會是時家那邊吧?
這時,外頭卻傳來了一陣喧嘩吵鬧,是那李謄沖進來了。
見到孟茯直接上來逼問:“李夫人,外面的傳言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滿臉鐵青,額頭上隐約可見些青筋浮現,可見對此事是十分憤怒的。
“你這話問的好笑?我如何知道?”孟茯沒有那閑工夫理會他,如今只想去時家那邊問一問,到底是怎麽傳出去的,若不是時家那邊,她這兩也沒旁人,那問題就很嚴重了。
這些天孟茯也想過,南海郡的治安并不差,司馬少熏那天回來也不算晚,怎麽就那樣巧,被幾個剛從外地混進來的慣犯給攔住了?
可是人已經被時隐之憤怒之下殺了個幹淨,哪裏去查?何況這事兒也算是塵埃落定,再去查只會叫司馬少熏重新想起這傷心事情,所以孟茯便作罷。
就沒在多想了。
可現在這事忽然傳出去,而且連細節都如此清楚,讓孟茯越想就越覺得毛骨悚然。
忍不住朝紅着眼睛的李謄看去,“此事,與你脫不了幹系!你與其來問我,倒不如查一查你身邊的人。”
她有個大膽的設想,李謄的身份是不是早就洩露出去了?
不然,司馬少熏怎麽就招來這無妄之災了?
她說罷,不打算理會發瘋的李謄,準備去時家別院。
卻被李謄強行攔住:“此事是真的”傳言都是真的?那日司馬少熏被人……
孟茯見他現在故作出一番痛苦的表情,看了只覺得十分惡心,“你現在假惺惺的關心有什麽用?她所遭受的一切痛苦,都是來源于你。”
李謄聽得這話,直覺得渾身猶如被雷劈了一般,良久不能反應過來。在前堂站了半響,才緩緩動了動腳步。
他對不起司馬少熏,他只是當時惱怒他砸了畢涵的碗筷罷了,何況他也不知道司馬少熏竟然一個人都沒有帶就找來了。
“我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如果知道的話,我一定會追出去與的。”他口裏喃喃念着,出了府邸。
整個人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隔壁府上,畢蓮也聽說外面的傳言了,心裏正是開心,這樣那司馬少熏成了千人騎萬人跨的女人,她還有什麽臉賴在謄哥哥身邊?
忽然見到李謄回來了,連忙将臉上的笑容收起,一臉的擔心:“謄哥哥,你聽說了麽?那一定不是真的,對不對?”好似自己就是那個被害人一樣。
李謄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行屍走肉一樣,直徑從她身前越過,進了廳,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半天沒個反應。
畢蓮有些着急起來,試探地叫了兩聲:“謄哥哥?謄哥哥?”
李謄這才聽到她喚自己,擡起頭來,滿臉的痛苦,“畢蓮,我害了她,我對不起她。”
畢蓮聽了這話,心裏卻是樂開了懷,竟然是真的。但眼眶卻紅了,“不會的,一定是誰故意造謠,夫人怎麽會發生那種事情呢?何況這南海城的治安一直都很好,從未聽說過什麽這樣的案子。”
是啊。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案子?怎麽就會被少熏遇到呢?李謄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所在,而且這也太巧合了。
“對,肯定是別人造謠,想要破壞我與少熏夫妻之間的感情。”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倏然站起身來。
可畢蓮見他不信,反而着急了,一面忙道:“可是外面都在傳言,對夫人的名聲到底不好,謄哥哥您還是查一查吧,也好還夫人一個清白。”她說着,伸手去扶着李謄的手臂。
這個動作并沒有什麽,可是随着她滑下去的袖子,李謄看到她手腕上露出來的玉镯子,看起來價值不菲。
“你哪裏來的?”畢蓮整日跟在他身邊,她有什麽首飾,李謄心裏一清二楚,這镯子面生,頭一次看到,而且這價格不是畢蓮能買得起的。
畢蓮見到李謄終于發現自己手腕上的镯子了,頓時露出些小小的雀躍來,揚着手腕給他看,“是我一個朋友送我的。”她都戴了好幾天呢。
還是她那個朋友勸她,是她陪着李謄走過這風風雨雨,如今李謄做了大官,為什麽自己不是夫人?而是叫司馬少熏白占了便宜呢?
所以,她才壯着膽子,借着姐姐的事情,多帶着謄哥哥去那小院裏獨處的。
沒想到還真有用,司馬少熏果然跟謄哥哥生氣了。
“朋友?”李謄皺着眉頭,“你跟在我身邊這麽多年,不曾聽說過你有什麽朋友。”說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強行将那玉镯摘了下來。
畢蓮有些被他的舉動吓到,兩眼梨花帶雨:“謄哥哥,你弄疼我了。”
李謄摘下那镯子,只上下看了一眼,就看出來了,不是外面的手藝,是宮裏司珍房了出來的東西。“誰給你的!”他表情有些猙獰,一把抓起正在哭哭啼啼的畢蓮的衣領。
這會兒李謄是真的慌了,有人發現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來害司馬少熏,挑撥自己與司馬家的關系。
如果外面傳言的那些都是真的,那麽司馬家怎麽可能還會繼續幫自己?
一想到畢蓮竟然被那些人利用了,頓時又怒又惱,“你是沒有腦子麽?平白無故人家送你這麽貴重的東西做什麽?”
畢蓮掙紮着,有些恐懼地看着此刻李謄發瘋的樣子,“我,可是柳姐姐是好人,她真的是為了我好。”
李謄不曉得她嘴裏的柳姐姐是什麽人,他這會兒就知道,“她不是為你好,她是想要我的命!”
“怎麽會呢?”畢蓮一臉懵,又十分害怕現在李謄的樣子,下意識地退了幾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李謄看到她這幅可憐膽小的模樣,有些畢涵的影子,終是有些不忍,只長長嘆了口氣,有氣無力地朝身後的椅子上坐下,“那镯子是宮裏出來的,除了宮裏的娘娘們能用,大抵就是賞給各皇子府裏的女眷們了。”
畢蓮聽罷了,竟然有些高興,“這樣說來,柳姐姐身份竟然這樣尊貴?”還把宮裏娘娘們才能用的手镯送給了自己。
李謄見她露出的喜悅,剛壓下去的怒火又翻騰起來,忍不住罵道:“你個蠢貨,你知道我是誰麽?”
“你……你不是謄哥哥麽?”畢蓮不懂李謄為何問這樣白癡的問題。
卻聽李謄大聲強調道:“我是當今聖上的兒子,我也是皇子,可我母親一個鄉下人,如今的我沒有一點後臺,全指望着司馬家,你個蠢貨現在被人利用,害了司馬少熏,司馬家怎麽可能還會繼續幫我?”
皇子?畢蓮有些難以置信,她只曉得李謄十裏八鄉有名的私生子,小時候總被人罵有娘生沒爹養,然後被人欺負,每次都是姐姐帶着她去安慰李謄。
所以,謄哥哥真的是皇子?她滿臉驚訝,小手捂着嘴巴,那自己以後豈不是可以做皇子妃?
但她的美夢還沒開始做,李謄的目光就變得冰涼涼地落在她的身上,看得她背脊骨有些發涼,“謄哥哥。”
“畢蓮,你姐姐走後,這些年我待你可好?”李謄忽然問道。
畢蓮小雞啄米地點頭,但卻不自由自在地想要防備着他,慢慢地将腳步朝門口移動着。“謄哥哥對我自然好。”
“既然如此,我也不算虧欠你什麽了。”他聽到畢蓮的話,松了一口氣,一面緩緩棄站起身來。
“謄哥哥,你這是什麽意思?要趕我走麽?”她才不走,李謄現在不止是大官,還是皇子,說不定将來能當皇帝。
謄哥哥心裏只有姐姐一個人,天底下只有自己最像姐姐了。所以畢蓮告訴自己,不能錯過這個大好的機會,将來也許說不定,她也能做那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從此以後穿金戴銀,吃香喝辣。
所有看不起自己的人,都要給自己磕頭。
對,還要司馬少熏給自己磕頭,叫她天天來伺候自己。
“傻丫頭,我怎麽可能趕你走呢?”李謄心裏是不忍的,尤其是看到她如此小心翼翼地問自己,那表情跟畢涵真的是如出一轍了。
他朝畢蓮招了招手,冰冷的表情逐漸變得柔軟起來,示意她到跟前來。
畢蓮見到他已經恢複正常,便靠近過來,“謄哥哥。”
李謄牽起她的手,領着她朝後堂正房裏去。
司馬少熏的衣裳和首飾都原封不動地放在這裏。
“喜歡什麽,只管挑。”李謄開口道。
畢蓮聞言,滿心歡喜,“真的麽?”
見到李謄點頭後,便去挑衣裳,選首飾。這是忙得不亦樂乎,那李謄卻拿着一套紅色的衣裳過來遞給她,“去換上。”
那衣裳有些像是拜堂時候穿的吉服,但又不是。
畢蓮也十分喜歡,見着那上面的團花都是金線繡上去的,華貴無比,忙去換了出來,在李謄面前高興地轉折圈圈,“謄哥哥,好看麽?”
恍惚間,李謄覺得看到了畢涵,是畢涵穿着嫁衣朝自己走來了,他眼裏的光芒越來越軟,越來越柔,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将她摟在懷裏,“你真好看。”
畢蓮嬌羞地靠在李謄的懷裏,想起柳姐姐教她的那些法子,如今機會正好,便忍不住想要試一試。
只要謄哥哥要了自己,說不定還能趕在別的女人面前給他生個兒子,那自己以後不就可以母憑子貴,當上皇後嗎?
這樣一想,便開始上下其手都勾·引着李謄。
而李謄眼裏這會兒看到的,以為是畢涵,只歡喜地迎合着。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李謄熱情退卻,冷靜了下來,看着旁邊一臉嬌羞滿足的畢蓮,緩緩起身,“你也起來吧,好好收拾一下。”
畢蓮嬌羞地應着,還要去拿司馬少熏的衣裳穿。
卻被反複無常的李謄止住,“別穿她的衣裳,就穿你的,我另外給你購置。”
畢蓮聽罷,自然是歡喜地應了。
心想這有了肌膚之親,果然就是不一樣了。
待她收拾好到花廳裏,但見李謄已經擺了一桌子豐盛的飯菜,還倒了酒。“謄哥哥你這是?”是不是謄哥哥覺得對不住自己,想要跟自己喝一杯交杯酒?
李謄招手示意她過去,将盛滿酒的酒杯遞給她,“喝一杯。”
畢蓮不疑有他,接了過去,仰頭便羞怯地抿了一口,沒有像是以往那樣一飲而盡。只想着自己如今也是皇子的女人了,怎麽可能再像是從前那樣粗鄙?
她觀司馬少熏喝酒喝茶,都是每一次抿一點點。
但李謄見她不喝了,有些不悅,“怎不喝了?”
畢蓮斂眉嬌嗔道:“人家不大想喝。”
這個人家聽得李謄頭皮發麻,有些後悔剛才自己怎麽就與她混到床上去了?不過不要緊了,馬上她就是個死人了。
畢蓮正沉溺于自己的美夢中,忽然覺得腹部一陣絞痛,頓時花容失色,鞠着腰捧着肚子,“謄哥哥,我肚子怎一下這樣疼?”
李謄沒了床上的柔情蜜意,冷淡淡地看着她面前沒喝完的那杯酒:“你若是一口氣喝完,就不會疼了,可你偏就喝哪一點。”不得慢慢疼死啊?
畢蓮就算再傻,可現在也明白了,那酒裏是有毒的。只是她不敢相信,方才謄哥哥才和自己百般溫存,自己要山盟他就給海誓,怎麽忽然就像是變了另外一個人,要下毒害自己?她不懂,哀泣地看着李謄,“謄哥哥,為什麽?”
李謄冷漠無情地看着她,倏然站起身來,“你還有臉問為什麽?你險些将我的大好前途毀掉!”一面慢慢走向此刻已經疼得從椅子上摔倒地上的畢蓮,“要不是你犯蠢,被人利用,讓司馬少熏叫人侮辱了,我将來看在你姐姐的身上,也能封你做個妃嫔。可就因為你蠢,你現在把陛下為我鋪好的路都給毀掉了。如今之際,你也不要怨我,我只有殺了你,帶着你的屍體上門謝罪,興許司馬少熏還能原諒我。”
司馬少熏對自己如此鐘愛,只要自己帶着畢蓮的屍體上門負荊請罪,她原諒了自己,就還是自己的妻子,司馬家就算如何不滿,但總不會阻擋女兒的皇後路吧?
畢蓮聽到李謄這番話,吓得傻了,痛苦地卷在地上,“謄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是故意要殺你的啊,不管怎麽說,你是阿涵唯一的妹妹。”李謄蹲下身來,手指輕輕地撫摸着她疼得扭曲的臉頰上,“可是,我也沒辦法了。”
畢蓮不想死,她想活着,可是李謄不救她,她急了,忽然說了一句:“我姐姐就是你害死的!”
李謄的動作忽然停住,“你說什麽?”
畢蓮見他生氣,心裏竟然覺得舒坦了許多,似乎腹部也沒那麽疼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初你想帶我姐姐逃,是我跟劉家說的,所以他們才會知道你們要私奔!”
畢涵當初被她後娘賣給了劉家做妾,李謄打算帶着她私奔,沒想到被人發現了,畢涵為了保全他,所以寧願被侵豬籠,也沒有将他供出來。
他當時就站在人群裏,眼睜睜地看着她一點點沉入水中。
“是你告的密?”李謄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畢蓮的表情就說明了一切,似乎覺得這還不夠,“就是我說的,你們只顧着自己,她若真和你跑了,就是我去給劉家做妾,你們只考慮你們,難道就不許我為自己考慮了麽?”
可是此刻的李謄滿腦子都是她害死了畢涵,已然發了狂,撲過去雙手掐着她的脖子,“你怎麽這樣歹毒,那是你的親姐姐啊!”
畢蓮掙紮着,手腳亂踢,可是沒過多久,動作就停止了。
而隔壁府上,孟茯才從時家別院回來,時隐之那邊也查了,知曉此事的人,一個也沒出去,而且都是跟随他的老人,自是信得過的。
倒是沈夜瀾帶來了消息,“李謄的身份早就被三皇子查到了,是三皇子的手筆,找人蠱惑了那畢蓮,方有了後面的事情。”
孟茯聽罷,驚訝無比。
但還有更吃驚的,只聽沈夜瀾說道:“你一定不會想到,是誰來替三皇子完成這個任務的。”
孟茯卻是脫口說出一個名字,“柳婉兒?”可又覺得她太小了,并不合适出面,所以又道:“柳煙?”
聽到是柳煙姑侄倆,劍香頓時咬牙切齒地問道:“三公子,她們人現在哪裏?”
說着,是打算去追她們。
“來不及了,這事她傳出後,就已經離開了南海城,現在只怕已經快要出南海郡境內了,你便是有八條腿的馬,也追不上了。”沈夜瀾也是從進出城的人口裏推算出來的。
而這時,李謄來了,滿臉傷心絕望一點不作假。
他當然難過,才曉得畢涵是被畢蓮害死的,自己不自知,這些年還将畢蓮帶在身邊悉心照顧着。
李謄看着孟茯,兩眼深凹,好似半天就蒼老了許多:“是我害了少熏,一時不察讓畢蓮被人利用,可即便她是被人利用,但終究是害了少熏的罪魁禍首,所以我已經将她殺了,希望少熏能原諒我,以後再也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了。”
想讓孟茯去替他給司馬少熏轉達。
孟茯聽到他這番話,杏眸圓睜,有些難以置信,“她是罪魁禍首?”孟茯莫名就想笑,這鍋甩得也太快了吧?
畢蓮是罪魁禍首,那李謄他自己算什麽?一點責任都沒有麽?明明他才是罪魁禍首。孟茯有那麽一瞬間,還真擔心這原話到司馬少熏跟前去,司馬少熏萬一真信了,可怎麽辦?
而且李謄還将畢蓮殺了?不是青梅竹馬的妹妹麽?怎麽說殺就殺了,如此冷漠決絕,讓孟茯覺得駭然無比。忍不住朝沈夜瀾看了過去,好生擔心,若真叫李謄這種冷血無情為了權力,可以不顧任何底線的人做了大齊的皇帝。
他第一個是不是先将沈夜瀾殺了?他的這些上不得臺面的事情,沈夜瀾哪件不曉得?
沈夜瀾的表情也有些吃驚,不過他比孟茯還要冷靜得多,素來也不是那種喜形于色之人,所以很快就恢複了自然,“此事已經傳開,紙包不住火,京裏遲早會知曉,李大人還是先想辦法怎麽處理京城那邊的态度吧。”
李謄聽到他的話,愣了一下,感激地朝沈夜瀾點了點頭,忙去了。
臨走前還朝孟茯拜了一回,求她幫忙轉達,勸說司馬少熏。
見他終于走了,孟茯有些氣惱,“你怎麽還幫他?”
沈夜瀾見孟茯是誤會自己了,“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是他自己必然是處理不了,只能求助于宮裏那位。追溯起來雖是被三皇子算計了,但到底是他自己沒出息,連身邊一個小婢都管不住,宮裏那位曉得了,只會覺得他無能,這樣的小事還要拿去煩人。而且他膽子又小,現在多半還擔心有人要刺殺他呢。”
他若去京裏,少不得是要惹宮裏那位對他生厭的。
就好似自己在外頭不争氣,打不過自家的兄長,然後跑回去告狀一樣。
但對于宮裏那位,可能現在是偏愛他幾分,但手心手背一樣是肉,只怕最後也是和了稀泥。
李謄肯定對這結果不滿,還會繼續鬧,如此只能引來宮裏那位厭惡罷了。
不過這些後續那裏需要沈夜瀾去動手?那幾位皇子豈能眼睜睜看着平白無故多了個競争對手?
這個時候只怕都争相給李謄落井下石。
孟茯聽罷,原是自己誤會了他。“既如此,那我就少擔心幾分,不然他這種狠毒小人,以後若真得了勢,第一把刀絕對落在咱家的身上。”
又想到如今流言都傳遍了這南海城,司馬少熏即便是不出門,但遲早也會知道的,自己還是去看一看。便道:“我去看看少熏,晚飯不必等我。”
司馬少熏這裏,此刻已然曉得了,将自己鎖在屋子裏,孟茯到的時候,她正拍着門往裏喊司馬少熏。
見了孟茯急忙說道:“下午我們坐在院子裏的樹蔭下乘涼,就聽着外面說那些事兒了。”然後司馬少熏發了好一陣子的愣,就進了房間裏。
孟茯聽着差不多一個下午沒了聲音,忙去敲門。
玲珑跟在她身後,“敲不開。”
“敲不開就想辦法進去。”孟茯急了,這麽久沒聲音,玲珑怎就沒想着強行進去看一看?萬一她一時想不通,出了什麽意外,可如何是好?
劍香這會兒卻已經在砸窗了,然後翻了進去,給孟茯開了門,一起沖向裏間。
但見司馬少熏收拾得整整齊齊地坐在床沿上,既沒有割脈也沒有上吊,叫孟茯一顆懸着的心也落了下來。
可司馬少熏的狀态也不對勁,孟茯叫了她兩聲,也沒反應,連眼珠子都沒有動一下。
孟茯有些急了,見她這分明就一時接受不了現實,所以是痰迷心竅,生怕長久下去,人真癡傻了。連忙喊玲珑去打了一盆水來,直接往司馬少熏頭上潑了去。
這會日暮西山,那井水卻是依舊涼爽,她整個人被這涼水一潑,吐了大口血痰出來,然後哇的一聲哭起來,撲在孟茯的懷裏:“阿茯,我怎麽辦?我還怎麽活?”
這個世道,她被幾人連續侮辱,要如何活?孟茯也不曉得,只抱着渾身濕漉漉的她,“沒事沒事,一切都會好,都會過去的,時間能抹平一切,只要熬過了,都會好起來的。”
難過很難,但卻會過去的。
哭了半響,玲珑找來了幹衣裳給她二人換,東西司馬少熏也吃不下去,孟茯着急在心裏,忽想起那李謄的話,忙和她說起此事的緣由。
司馬少熏聽罷,又絕望又後悔,“我當初就不該鬼迷心竅,嫁了他,這樁禍事只怕從婚事定下那一刻,我就躲不掉了。”
說罷,又哭了起來。
勸人的話孟茯能說的都說了,再繼續說,便是有些站着說話腰不疼了,所以只能看着她哭,自己在一旁遞她幹淨的手帕。
那司馬少熏哭着哭着,“我從來不曉得,他是這樣歹毒的人,那畢蓮雖是有罪,可也不至死,她就是蠢笨了些罷了。不過再蠢再笨,也不似我這樣,我這些年白活了。”
“這也怨不得你,你自小被你爹娘寵着,又不曾接觸過什麽有心機的人,到底還涉世未深,那時候心裏有他,瞧他哪裏都是好的,怎麽可能看得出來他原來是個怎樣的本性呢?”
又說着自己,“我還不是一樣蠢,當年在姜家村裏,被那公婆小叔欺辱,村裏族老算計,我還不是一樣傻乎乎地以為自己做好人行好事,必然是會守得雲開見月明,老天爺總會眷顧我的。可是老天爺那樣忙,哪裏管得了這人間許多疾苦?我也是不敢指望了,凡事還是要靠自己。”
說到此,拉起司馬少熏的手,認真嚴肅地看着她:“你爹娘那樣疼愛你,你若不好好活着,不活得高高興興的,他們心裏該多難過啊,你的歡喜就是他們的歡喜,你的痛苦也是他們的痛苦。”
司馬少熏想起爹娘,心裏卻是越發難過,“我怎這樣蠢?如今還要害他們叫人笑話。”
孟茯見自己這越勸怎麽還哭得越兇了,因此不敢在說什麽了,只默默地陪着。
到了戌時左右,好不容易将人哄着睡了,她正喊了玲珑進來看着,就聽說沈夜瀾來了。
沈夜瀾在外院等了好一會兒,見她出來,往裏頭探了一眼,“怎樣?”
“不曉得明天醒來怎樣,如今是總算睡着了。”孟茯回着,嘆了口氣,“他爹娘若是知道了,不該多難過。”自己的心肝寶貝這樣被人糟蹋着。
忍不住也想起自己的爺爺來,雖然爺爺從來都不是善于表達的人,只是孟茯知道他很愛自己。只是可惜他走的時候,自己還在學校裏考試,沒能見到最後一面,這是孟茯心裏最大的遺憾。
“怎麽了?”沈夜瀾察覺到她的變化,有些擔心起來。
孟茯搖着頭,“沒有,就是在想我祖父。”也是巧,這裏的孟茯,也是由着她祖父孟大夫一手帶大的。于是感慨了一句:“也不曉得我爹娘是怎樣的人?”
她同樣好奇,那個世界,自己的爸爸媽媽是什麽人?
沈夜瀾知道孟茯祖孫倆,并非是澄江縣本地人,當年也是由着孟大夫帶着孟茯到梨花鎮來的,那時候的孟茯還在襁褓之中呢。
所以孟茯的爹娘到底是誰,是死是活?又是怎樣的人?除了已故的孟大夫,誰也不知道的。
不過還是安慰着孟茯:“無妨,以後有機會咱們就打聽。”
孟茯心裏再清楚不過了,她是看過原文的人,都不曉得這孟茯的父母是什麽人,如今大千世界,哪裏去打聽消息?但還是很感激沈夜瀾此刻的話。
上了馬車,孟茯才聽沈夜瀾說李謄走了,天黑之前就離開南海城。
“如果不出所料,是直接去京城了。”
孟茯聽罷,忍不住冷笑起來,“前頭還要求少熏原諒他,不過才聽了你的幾句話,他又害怕有人暗中害他,直接跑回京裏去,這樣沒有一點膽識,怎就被挑中了?”就僅僅是因為他的生母和玉妃長得相似麽?
若是儲君要這樣選,這位陛下也着實草率了。
不過這李謄走了,倒也好,省得眼前看着心煩,偏他身份擺在那裏,又不能拿他如何?不過孟茯想到其他的皇子們,又覺得這李謄着實蠢笨了些,“幾位皇子都在京裏紮堆呢,他在這裏人家還鞭長莫及,他如今反而自投羅網,難道還真信了什麽最危險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
沈夜瀾卻笑道:“你想得太多了,能不能活到京裏還是另外一回事呢。”
不過不管能不能活到京城,這李謄都沒有什麽好下場。
好好的一手牌,打成這個樣子,也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
李謄走了,孟茯雖一直擔心司馬少熏,但好歹是好好過了一個年。
沒想到大年三十晚上,玲珑回來了。
原來是那時隐之将司馬少熏接了過去一起過年。
孟茯聽罷,有些擔心,早前司馬少熏搬出來,就是因為擔心司馬少熏的名聲,現在雖然她已不管什麽名聲了,但總覺得不好。“會不會太麻煩時大哥?”
“不會,他與司馬家時常有生意來往,司馬姑娘算是他看着長大的,長輩照顧晚輩,最是應該。”沈夜瀾安了她的心,安心過年。
想是因為家裏多了許多人,沈老夫人身邊又有那管事的姑姑們,過年事宜反倒是不需要她來操心。
沈老夫人在臘月二十九就沒再繼續作畫,回來主持一切,也正是這樣孟茯才得空一直陪着司馬少熏。
如今過年她也什麽貢獻都沒做,反而得了兩老的紅包,連帶着三個孩子也拿了不少。
也裝了不少銀果子金果子,賞給府裏的人,連帶着掃灑的婆子丫鬟也沒有落下。
大年初一初二,與各官吏家相互拜年,到初三她去看了一回司馬少熏,見她在時隐之那邊果然被照顧得好,也就放了心,便去南城。
起先招長工簽契約的時候,就已經說過賞善制度,這年底做得好的,還要給大紅包。
初三下午從時家別院回來,她便開始準備,将丫鬟們都喊了過來幫忙。
沈老夫人曉得了,也帶着阿瞳過來。
聽說孟茯是要賞給底下的人,也十分有興趣,所以初四一早便跟着去南城。
衛如海夫妻已經早就将長工們都聚集而來了,上百個人。
如今人人有紅包,場面好不熱鬧。
那個曾經原本在街上收保護費過日子的刺頭也拿到了,第一時間便跑回家裏,将紅包遞給他老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