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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1)

沈夜瀾當然不同意,在這州府裏,治安還算是森嚴,可她還能叫白隼部落那些瘋子殺神遇着,這樣的運氣沈夜瀾哪裏敢将她帶到郦縣去?

郦縣三面環山,連城牆都沒有,原本是極好的地理位置,算是易守難攻的。

可這些年挖這礦洞,越挖越多,到處都給挖壞了,如今山不成山,好好的天然屏障也是千瘡百孔的。

這郦縣自然也沒了從前那般安全。

孟茯見他不言語,多半是拒絕自己了,有些不甘心,便有些賭氣似的,嘀咕着說了一句:“你不帶我去,難不成我自己還沒腿麽?”

沈夜瀾自然也聽見了,眉峰微微揚了一下,“一定要去?”

“想去。”左右在這裏也是擔心,做事也做不好。

沈夜瀾沉思片刻,“那行吧,只是你走了,萱兒怎麽安排?你放心蘭若帶着她在家裏?”若飛若光在書院裏,倒不必擔心。

孟茯聽到這話,肩膀不由得垮了下去,微微嘆了一聲,“那你小心些。”一面擡頭問他:“我給你的藥用了沒?”

在郦縣沒用,但是那日追到白隼部落的那些瘋子,用了不少。

“等你好些了,可以再配一點。”沈夜瀾倒沒有在這上面與孟茯客氣,畢竟那些東西關鍵時候是十分好用的。

反正真遇到危險,結果比過程重要,所以只要能保全自己,能用藥也就沒必要自己勞心勞力動手親自動手了。

因為孟茯這身上有傷口,這幾天吃得也十分清淡。

沈夫人那邊送來了不少好食材藥膳,聽說蘭若喜歡這些,便給了幾個食譜,叫她照着煲湯給孟茯喝,也好叫孟茯早些恢複過來。

所以此刻孟茯看着這桌上放在自己面前的鴿子湯和熬得跟牛奶一般的魚湯,很是發愁,“不是我作,實在是這幾天沒斷過,我實在喝不下去,明日可否不要再煮了,”曾經是餓過的人,既然都煮好了,實在是舍不得浪費。

所以只能忍着喝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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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若見她碗裏見了底,“那不行,良藥苦口,不正是這樣的,少喝些水,多喝些湯不就好了。”說罷,又給她盛了半碗。

孟茯看得發慌,急得朝一旁的沈夜瀾看去。

沈夜瀾也見她已經喝了兩碗,也怕她再繼續喝,反而撐壞了,傷了腸胃,方開口道:“罷了,今兒喝不下就算了,明日少煮一些。”

得了這話,蘭若才沒有繼續勸她。

這是仲夏,天黑後屋子裏仍舊是炎熱的,所以大家吃完飯,也都在門口扇着蒲扇納涼,因此街上的店鋪關門也就晚了些。

所以吃過飯後,沈夜瀾便去裁縫店裏拿衣裳。

回來又買了些點心帶來,遞給蘭若和萱兒,另給孟茯準備了一小包消食的山楂糕,将若飛若光的新衣裳包起,“可還有什麽要給他們帶的,我明日一并送過去。”

孟茯找人幫忙納了兩雙鞋子,喊了蘭若給找出來拿給沈夜瀾,“別的這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你送衣裳去的時候,幫我問一問都短缺什麽。”

其實孟茯如果不受傷的話,她明日是想跟着沈夜瀾一起去書院看看的,說起來兄弟倆都去學堂這麽久了,自己也不曾去看過一次。

“也好。”沈夜瀾颔首,将東西裝好出來。見着孟茯她們在梨樹那裏挂了兩盞大燈籠,将樹下的桌子照得亮堂堂的。

蘭若在碾藥,孟茯帶着萱兒在一旁挑揀。

這是在給自己準備藥?沈夜瀾忙過去搭手,“其實也不必這樣着急,我也要不了多少。”

“這幾天不是躺着就是坐着,是該找些事情來做,何況這些早晚要做的,這會兒閑着,她們倆又不願意去睡覺,我就趁着這機會将藥配幾副出來。”孟茯面前的篩子裏,裝滿了草烏,細白的纖手在裏面來回挑揀着。

沈夜瀾掃了一眼,便去前面的小鋪子裏拿了石臼過來,跟着一起舂。

到了戌時二刻,萱兒開始打哈欠了,孟茯覺得也太晚了,便讓蘭若帶着她先去睡覺,自己和沈夜瀾留下來收尾。

不過基本是沈夜瀾在忙,她就坐在一旁,偶爾耍一耍嘴皮子罷了。

沈夜瀾本就是個聰明的人,記性又好,将這程序記得清清楚楚,後來不用孟茯開口,他也能作一副出來。

孟茯又見他跑前忙後,收拾器具,打掃桌子院子,樣樣在行,很是好奇他到底是不是沈家的三公子?怎麽一點都不嬌生慣養?這樣粗碎的活兒他怎麽都做得那樣順手呢?

“你看什麽?”心裏想得認真,眼睛盯着沈夜瀾也就沒移過,叫那沈夜瀾好奇不已。

孟茯聽得他問了這一聲,忙收回目光,“沒看什麽。”

沈夜瀾輕輕笑了一聲,打了一盆水放到桌上,拿了帕子過來,“洗洗手。”

說着,竟然要去捉孟茯的手放到盆裏。

這是要給她洗手?

孟茯連忙縮了一下手,“我是傷在腹部,手沒斷……”哪裏要他幫忙?提起腹部,又想到蘭若和萱兒說,那天沈夜瀾将自己帶回來,也沒請什麽大夫,自己上的藥。

雖然在後世的時候,那吊帶衫她也沒少穿,但那不一樣,而且傷口又是在臍下兩寸,越想越是尴尬,臉頰不覺有些發燙起來。

“你怎麽了?”沈夜瀾見她耳根子發紅,連帶着臉頰也忽然紅起來,忙身後朝她額頭上試探去。

孟茯躲不及,只能硬着頭皮故作埋怨道:“這麽熱的天,你又非要往我身上搭一條薄毯,我都快中暑了。”

沈夜瀾側目打量着她有些慌張心虛的目光,心裏猜了個七八,雖不曉得她怎就忽然間害羞了,但還是裝着不曉得,接了她的話,賠着罪:“是我的疏忽了。”

孟茯擦了手,現在只想趕緊躲到房間裏,“我先去休息了。”

沈夜瀾應了聲:“嗯,洗漱的熱水都給你準備好了,明日我會倒,你洗了就睡下,省得扯動傷口。”

孟茯頭也沒回,應了他一聲,加快腳步上了臺階,忙推門進去。

沈夜瀾那樣一本正經的臉上,嘴角才緩緩揚起來。

翌日一早,沈夜瀾果然在她還沒起床的時候就進來将那些用過的水端了出去,又給準備了幹淨水送進來。

孟茯本來已經醒來,但是覺得人家不過是體恤自己受了傷,幫忙打水而已,自己就亂七八糟的想,實在不應該。

便索性閉上眼睛,等他出去了才起來穿衣裳。

等着她出來,沈夜瀾已經走了。

“先生說不吃早飯了,到衙門裏吃,正好坐衙門的馬車去書院。”蘭若見她出來,說道。

孟茯聽着他已經走了,心裏竟然覺得輕松了不少,吃過飯就領着倆孩子繼續挑揀藥材。

腹部的傷口正在結疤,癢得難受,偏又不能抓,所以孟茯這兩日過得有些不自在。

不過倒是享了不少口福,沈夜瀾連續兩日從外面回來,都會帶不少零嘴。

只是可惜這樣的好日子只能維持到今天,明兒一早他就要啓程去郦縣了。

他一走,孟茯一顆心又開始懸起來。

沈夫人趁着孩子們午睡,過來瞧她,“身體既然好了些,就多過去走動。”看了院子裏梨樹下的萱兒和蘭若,“也領萱兒過去玩,我母親挂記着這小丫頭呢。”

孟茯受傷這段時間,她們母女不單是送了不少好東西來,還隔三差五過來,讓孟茯很是過意不去,如今還要邀上門,就越發不好意思。

“這些天已經勞煩你們跑了這麽些次,我也不曾留們吃一頓飯,還拿了你不少好東西,怎還好意思上門麻煩?”她有的,人家有,她沒有的人家也有。

真能拿出手的,也就是些養宮調血的藥了。

但這也要等她身體好了些,才能将藥丸配置出來。

沈夫人見她這樣見外,忍不住笑道:“都是一家人,你這樣客氣作甚?何況三弟還全指望你照顧着,你不曉得他從前一年也難得歸家一次,可若不是夫君叫他去郦縣,他哪日不曾歸來?”又感慨道:“興許又是年紀到了,這些年該去的地方去了,該玩的也玩過了,心總算安了下來。”

倦鳥也要歸巢了。

孟茯對于沈夜瀾的從前,其實可以說算是一片空白,只是聽他提過幾句,去過很多地方。

因此聽到沈夫人的這些話,很是好奇,但也不好意思去問,畢竟她跟沈夜瀾這婚事,本就是一樁交易罷了。

今兒總算留沈夫人吃了頓午飯,一直送她到門口,方才折身回來。

過了兩三日,沈夫人又來了,問着她,“我聽夫君說,這郦縣的事情,沒有三兩月怕是沒有一個好結果的。”

孟茯一聽急了,“不是說要不了多久麽?”

沈夫人笑道:“你個傻丫頭,三弟是怕你擔心,哄你罷了。不過他這樣兩頭跑,的确是勞累得很,只是可惜這事兒他已經接管了,再叫別人去做,只怕又不順手。”

孟茯急得已經站起身來了,“我當初就跟他說,與他一起去,有什麽事情也好照應着。”

“怎的,他不願意?”沈夫人試探地問道。

孟茯搖頭,“他倒是同意了,只是蘭若年紀也還小,将萱兒扔給她,我也不放心。”

沈夫人聽罷,連忙道:“這好辦,我母親本來就十分喜歡萱兒,接了她過去作伴不就好了,若飛若光在書院裏,有先生們教導照顧,你就更不用擔心了。”

孟茯有些心動,倒不是怕萱兒在府上受委屈。

大趙氏對萱兒的疼愛,是沒有假的,可孟茯擔心萱兒不适應,畢竟自打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還沒有分開那麽久。

她是個小姑娘,年紀又不算大,正是粘人的時候呢。

沈夫人見她意動了,卻猶豫着遲遲不點頭,有些着急,“怎的,你還怕我怠慢了萱兒不是?”又說:“我家淺兒不過兩日就要來了,她比萱兒大三歲,也能玩在一起,你有什麽不放心的?”

她家淺兒來了,她出了月子後,與沈大人商量一回,就打發人去接了。

哪裏曉得,蓉蓉表妹硬是要一起跟着過來。

這玖皁城本就不安全,祖母放她來,還不是因為三弟?所以為了讓孟茯跟蓉蓉不要碰着面,沈夫人這才來勸說孟茯去郦縣的。

蓉蓉身子不好,沈夫人也生怕她因見了孟茯,氣出個好歹,祖母那裏不好交代。

更怕孟茯見了蓉蓉不自在,在蓉蓉面前吃虧。

所以與沈大人商量一回,不如讓孟茯去郦縣,既能躲開蓉蓉,又能和三弟在一起。

兩個心意相通的年輕人在一處,只會越來越情深似海,到時候便是蓉蓉如何,也不怕孟茯和沈夜瀾的婚事出現什麽變故了。

可孟茯也不傻,沈夫人一副迫不及待勸自己去郦縣,太奇怪了。

此刻聽着她将大女兒接來了這玖皁城,便想莫不是有什麽自己不能見的人跟着一起來了?若真是那樣,自己倒真沒有必要繼續在這玖皁城待着與那人碰面。

以免到時候生出些摩擦,平白無故添煩惱。

但讓萱兒和蘭若去府上,她反而又不放心了。

便拒絕了沈夫人的好意,“容我想一想。”

沈夫人也不敢催促得太緊,怕她察覺出什麽,那就不好了。

因此只叫她好好考慮,便告辭回去了。

她走了,孟茯仔細想了半晌,倒是想到了孫大的頭上去,他如今也搬過來了,離得不算遠。

但他一個大男人,帶着兩個小子,似乎也不見得能照顧人。

所以托付給他也不妥當,她自己坐在梨樹下發愁,蘭若和萱兒坐在屋子裏學着納鞋底。

萱兒好奇,“阿娘不放心我們,那帶着咱們去不就好了,還能搭把手做些事情。”都說那郦縣不如這州府裏安全,可萱兒覺得哪裏都是一樣的,只要有阿娘在就好。

卻聽蘭若說道:“且不說那裏不安全,亂得很,就是那落腳的下處,只怕也不如這裏方便,而且。”她說到這裏,就沒再往下說了。

萱兒疑惑地看着她,“而且什麽?”

蘭若壓低了聲音,似擔心孟茯聽到一般,“而且咱們不在眼前,就你阿娘和先生一起,也能方便些。”說着,那兩個手指比劃了一下。

萱兒也不曉得明白沒明白她的意思,半知半解地點了點頭,“那既然這樣的話,我就和阿娘說,我們沈大人家的府上。”

要論安全,也只能是那裏了。

于是晚飯的時候萱兒便去和孟茯說:“阿娘,我和蘭若姐去沈大人家那頭吧,您快些收拾,争取明兒一早就出發,興許晚上就見着先生了,那頭不如咱們這裏,你去了他也能吃口熱飯。”

孟茯聽得這話,想了一晚上,總算是下了決心,将萱兒和蘭若送到沈大人家的府上去。

千叮咛萬囑咐,叫她二人要聽話乖巧。

沈夫人見她主動将人送來,也沒去追究她怎麽這樣快就做了決定,但還是歡喜地領了萱兒和蘭若,到大趙氏住的小院子裏安頓下來。

孟茯又交代了幾回,方從府裏出來,将孫大請過來,托付他幫忙照看着鋪子。

其實也不用怎樣看,隔三差五來瞧一回就是了。

又準備了不少東西,翌日一早在沈大人的安排下,乘着馬車往郦縣去。

她身上的傷到底是沒有痊愈,所以馬車也不敢走得太快,到了郦縣的時候,已經極晚了,也虧得這裏是沒有城牆的,她還有沈大人的手令,才沒有被這值夜的守衛攔着。

她要來的事兒,沈夜瀾顯然提前不知道,這會兒才曉得,匆匆忙忙來接,“怎麽忽然想着來了?”伸手去扶她下馬車,探了一眼車裏,見後頭墊着厚厚的毯子,常用品一應俱全,曉得她在路上沒受罪,才放心了些。“傷口疼不疼?”

“沒事,一路都躺着呢。”孟茯将手裏的包袱遞給他,“我行李有些多,你如今在哪裏落腳?”

沈夜瀾原本是住在客棧的,但因要長久留下來,便在城北一處巷子裏租了間房子。

當下拿了行李,便領着孟茯過去。

房子算是大通間,還算是寬敞,裏頭鋪了一張床鋪,外面有些書桌茶幾等,顯然他平時待客就在這一處。

“不敢太紮眼,好房子也住不得,你來了只能同我這裏受罪。”他這些天一直暗中調查礦上的事,但進展不大,有意改頭換面,混在那些個礦工裏,親自進礦洞查一查。

孟茯到不覺得環境多差,何況這一路什麽苦頭沒吃過,這比起從前住的地方,算不錯的了。

唯一叫她有些為難的是,只有一張床。

沈夜瀾似也瞧出了她的擔憂,忙朝着桌子指了指,“晚上我在這裏鋪一床被子就是。”又問她想吃什麽?

他這裏根本就沒有開火,吃飯也要出去,孟茯正猶豫着不麻煩了,沈夜瀾卻已将她的包袱奪了放到床上,“轉角出去,有一個好吃的馄饨攤子。”

不由分說,将她拉了去。

這擺攤的也不是別人,正是沈夜瀾租房的主人家,見他領着孟茯過來,老婆婆便笑問道:“你家的小媳婦?”

沈夜瀾颔首,“麻煩婆婆煮兩碗馄饨。”說着,拉了孟茯往靠着河的桌子坐去。

這郦縣多山,所以這河很小,在玖皁城裏的話,姑且能勉強算一條小溪,連一座橋都不配擁有。

但在這郦縣,這一條小河上,孟茯兩頭看去,竟然能瞧見架了五六座小石拱橋,不免是覺得稀奇。

就聽沈夜瀾說道:“物以稀為貴,這郦縣多山少水,這條河又是打那老礦坑裏流出來的,有兩三百來年的歷史了,你此番運氣不好,運氣好的時候,遇着下雨,這河水會漲,到時候水裏滿是熒光粉,夜裏一片綠瑩瑩的,好似一條通透的碧玉一般。”

“這倒是神奇。”孟茯也想看一看,不過想到得下雨,那還是算了。

下雨別的礦坑又要遭殃了。

兩人正說着,婆婆已經将馄饨擡了過來。

這沿河的涼風吹了幾回,那原本滾燙的馄饨溫度就剛好不過了。

吃完并沒有原路返回,沈夜瀾帶着她沿河走了一小段,也算是消食,這才回去休息。

翌日沈夜瀾正好有要事和牛知縣商量,孟茯正好想給牛夫人複診,便一道去了。

牛夫人見了孟茯,自然是歡喜得不行,忙拉她說話,曉得那沈夜瀾是她的未婚夫,有些吃驚,“你這個夫婿長得好生俊俏,我是活了這許多年,從未見過如此周正的。”

她并不知道沈夜瀾是沈大人的弟弟,只曉得是上頭打發來跟她家男人一起處理這夜光礦的事兒。

每次來都神神秘秘的,她今兒也不過是第二次見到罷了。

孟茯與她診了脈,“你回來繼續灸了?”

牛夫人笑道:“是呢,不過那麽多穴我也記不住,喊我家老爺給我拿筆圈了個地方,我就盯着那處烤。”

孟茯聽罷,忍不住好笑,心說這牛大人倒是個好性子的人,“效果不錯,可見是沒有灸錯,月事來了沒?色如何?”

“不鮮紅也不是特別暗了,應該就是你說的正常顏色。”月事才剛好完,所以牛夫人只能跟孟茯這也形容。

“既如此,我再給你開一副藥跟着吃。”也将她那渾身的寒氣去掉,免得再手腳發涼。

牛夫人拿到了藥方子,馬上就叫人抓來,瞧着裏頭有些蟬蛻,“這也要拿來作藥?”

“去濕氣這蟬蛻少不得的,怎的?你害怕?”孟茯曉得,好多人瞧着都怕,尤其是那些嬌滴滴的小姐夫人們,所以孟茯有時候會給碾碎些,叫她們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我有什麽好怕的,不瞞你說我家老爺沒出息之前,我晚上還去抓蟬給他補身體呢,哪裏曉得這殼兒也能做藥,不然的話就一并撿了回去,還能賺一筆。”牛夫人說着,滿臉的可惜。

兩人正說着話,書房那邊就有人來請孟茯,說是她家相公有事,要着急回去。

孟茯忙起身與牛夫人告辭。

跟沈夜瀾碰了面,從後門出了縣衙,方小聲問道:“什麽要緊事?你這樣急匆匆的。”

“有一處礦上要招人,我打算過去。”正打算跟孟茯說,送她回玖皁城,身後就追來一人,不知與他說了什麽,轉頭沈夜瀾便道:“我送你回去,這些天我不在你莫要亂走,實在不行你就到衙門裏找牛夫人。”

孟茯見他說得認真,生怕拖了他的後腿,答應得脆脆的。

當天下午沈夜瀾便走了,留了孟茯一個人在那婆婆家住着。

但也有些無聊,便在院子裏和婆婆撿些菜,跟着包馄饨,打發着日子。

而這玖皁城裏,沈淺兒和薛蓉蓉也到了。

薛蓉蓉身嬌體弱,下了船就叫人用轎子擡着,進了府也就躺在床上,小臉蒼白一片,嬌嬌弱弱的好不可憐。

她初來府上的時候,也才七八歲的模樣,可以說算是沈夫人看着長大的了。

見她這樣造孽地跑來,也是心疼,“你說這玖皁城也不是什麽好地方,你來這裏作甚?身子本又不好,這般折騰為了哪般?”

沈夫人摟着一年多不曾見的女兒,坐在床邊,滿臉的憐惜。

薛蓉蓉只覺得渾身都難受,躺在這床上,也好似仍舊在那船上一般,天旋地轉的。

聽到沈夫人的話,艱難地擡起那酸軟無力的手臂,拿絹子拭了眼角的淚水:“大嫂何必明知故問,我若是再不來,只怕是再也見不到夜瀾哥哥了,我天生是那短命的,剛會吃飯就學吃藥,正是我這樣病怏怏的,舅舅舅母才不喜歡我,寧願夜瀾哥哥随便在外定下那不三不四的,也要不願意我做兒媳婦。”

沈夫人疼她是真的疼,但喜歡孟茯也是真的喜歡,何況薛蓉蓉作為妹妹,她是可以疼的。

可若是作為妯娌,她就喜歡不起來了。

如今又聽她又開始自憐自艾起來,還那樣說孟茯,心裏就有些不高興了,看了懷裏的沈淺兒一眼,“淺兒還小,你莫要在她跟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你且歇着,我領淺兒去見她弟弟們。”

說罷,帶着女兒就要起身走了。

身後卻傳來那薛蓉蓉傷心難過得哭聲,“大嫂也不愛憐我了麽?我便知道,我這趟是不該來的。”

沈夫人眉頭微微皺起,也不理會,只吩咐着伺候的婆子:“好生伺候着,出了什麽事兒,拿你們是問。”

牽了女兒出去,一路往正院裏去。一面與她說道:“家裏還有個小妹妹,你祖母也很喜歡她,你以後與她一處玩耍,多照看着些。”

沈淺兒是個聰明的,從前在京裏也跟外祖母跟前住了好一段時間,曉得自己這外祖母也是個挑剔的人,能叫她入眼的小姑娘,只怕也不差。

因此便點着頭應了。

這正院裏,大趙氏帶着萱兒正陪着兩位小公子。

一番招呼後,那沈淺兒看着自己這兩個一模一樣的弟弟,是十分歡喜,又見了萱兒生得伶俐可愛,乖巧軟弱,一口一個姐姐地叫着,和二叔家的堂妹一樣讨人喜歡,也是能玩在一處。

蘭若一直都很擔憂,她就怕這沈大人家的小姐不喜歡萱兒,如今見能一起玩耍,也放心了不少。

過了兩日,萱兒和淺兒玩得更好,一個喊姐姐,一個喊妹妹,很是和睦。

那薛蓉蓉也好了些,将這萱兒的身份弄清楚後,心裏氣得不行,只在自己的教養嬷嬷何嬷嬷跟前罵道:“她算個什麽東西?前夫家的野種都給帶到了這府上來,怎就這樣厚顏無恥了?”

何嬷嬷見她氣得渾身發顫,也是急在心裏,一面勸着:“小姐才好了些,莫要再動怒。奴婢覺得大夫人能将那野種留在這裏,多半還是看着那女人救了兩位小少爺的份上,你要曉得大夫人素來是和善的人,你和三公子的事兒,還要仰仗着她呢。”

薛蓉蓉哪裏不急?好在何嬷嬷的話她也聽進去了,斷然不可把此事擺到明面上來鬧的。

于是便将這口氣忍了下來,但心裏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萱兒這礙眼的野種給打發走。

帶着身體好了些,也到花園裏跟着沈淺兒和萱兒一處玩一玩,待覺得熟悉了些,還送了萱兒不少禮物。

萱兒一件都不敢要,但又推辭不得,待她一走,就連忙同蘭若道:“我雖不識貨,可也知道她給的東西價值不菲,而且阿娘也說過,誰的東西都不能收,我剛才不要,她一定要塞給我,想還給她多半是還不會去了,不如就先交給夫人。”她口裏的夫人,正是沈夫人。

因為孟茯擔心兩個孩子這裏住,叫有心人曉得了,拿來利用,陷害沈大人也說不定,所以叮囑過好幾番。

一個銅板的東西也不許收,不管是誰給的。

蘭若大些,瞧了那些東西金燦燦的,也吓得不輕,“咱拿去交給夫人,托她還了去。”

兩人商議好,立即就去找了沈夫人。

但沈夫人不在,是她身邊的管事丫頭,聽了萱兒的來意,便覺得小丫頭懂事乖巧,将東西給留下來,“不必擔心,待夫人回來,我便給你們交給夫人。”

此事就此揭過,萱兒和蘭若都快忘記了,這兩日裏那薛蓉蓉又越發與她親近起來,下午因起了些風,她身邊的何嬷嬷走不開,還打發了蘭若去她屋子裏給拿條披風。

沒曾想到晚上的時候,便傳來消息說,她娘留給她的遺物不見了。

這會兒正人仰馬翻地找着,又審問屋子裏的丫頭,還打了板子。

追溯到了進屋子裏的都是些什麽人,蘭若也被喊了去問。

薛夫人留下的遺物,沈夫人也不敢怠慢,所以哪怕曉得委屈了蘭若,還是只能叫人喊蘭若過去問話。

蘭若有些害怕,但也将自己為何去薛蓉蓉屋子裏的事兒說了個清楚。

沈夫人也發愁,薛蓉蓉坐在一旁擦着眼淚一邊哭道:“我不是有意要鬧的,可那我母親留給我的東西,那偷子要拿什麽就拿走好了,但這镯子一定要給我還回來的。”

進她屋子裏的幾個丫鬟都打過了,沒審出什麽。

現在也就是這蘭若了。

蘭若不管如何,到底是孟茯身邊的人,照顧萱兒又貼心,沈夫人真不好對她下板子,可薛蓉蓉這裏,卻是逼迫得緊。

倒是沈淺兒看不下去了,湊到沈夫人面前低聲說道:“阿娘,她前些天還罵萱兒野種,這幾天卻整日要和我們一起玩耍,她多大,我們多大,她老和萱兒親近,我瞧她就是不懷好意。”

沈淺兒不喜歡薛蓉蓉,讨厭她的性子,尤其是薛蓉蓉叫她在曾祖母面前吃了幾回暗虧。

這會兒自然是要和薛蓉蓉對着幹。

沈夫人這些天忙,城裏官員好幾家有喜事都湊在一個時間了,所以家裏她也沒顧過來。

大趙氏腿腳上的舊病犯了,一直都躺着。

所以這會兒聽到女兒的這話,有些詫異。

這時候身邊的管事丫鬟也過來小聲提醒道:“夫人您還記得萱兒小姐托您轉交給表小姐的那些禮物麽?前兒晚上您還說她大方,給的都是些貴重首飾。”

那裏頭,好像也有一只镯子。

本來沈夫人早就要打發人還的,但因為瞧見裏面的東西貴重,想着得閑了親自還,也免得出錯。

可這不是一直沒空麽?如今聽着這管事丫鬟提起,心裏一下有了數。

後宅裏,尤其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哪裏還不懂得那些個手段伎倆?

淡淡地看了薛蓉蓉一眼,只讓蘭若和萱兒回去,然後叫管事丫鬟拿了那些禮物來,将盒子打開遞到哭哭啼啼的薛蓉蓉跟前,“你自己瞧,是不是那只镯子。”

薛蓉蓉眼見着盒子,以為沈夫人從萱兒的房間裏搜出來的,心頭一喜,連忙撿起拿镯子。“是了,可是怎麽會?”

“怎麽會在這裏對吧?”沈夫人問着她。

薛蓉蓉連連點頭,一副十分吃驚的表情,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麽,着急道:“大嫂,我就說那些丫鬟板子也打了,什麽都沒問出,肯定是那小丫頭手腳不幹淨給拿走了。”又嘀咕道:“我都送了她這許多東西,還不滿足,做人怎這樣貪得無厭呢?”

薛蓉蓉想,沈夫人一定會将這萱兒和蘭若趕走。

而那個孟茯作為長輩,教出兩個偷兒,想來大嫂對她的那點好感也會消失殆盡的。

正在心裏得意地想着,就見沈夫人忽然站起身來,一臉冷漠疏離地看朝她,“這玖皁城氣候不如南州,馬上入秋了,表妹還是早些收拾行李回去吧,也省得叫祖母挂記着。”

薛蓉蓉聞言,一臉不解,甚是莫名其妙,此時不是該趕走萱兒和蘭若麽?為何大嫂要讓自己回南州?

這時候就還沒跟着沈夫人走的沈淺兒說道:“你傻不傻,你這堆破爛玩意兒,是從我阿娘的屋子裏拿出來的,那日你送了萱兒,她直接就轉交給我阿娘,托我阿娘還給你了。”

得了這話,薛蓉蓉哪裏還不懂?

只覺得腦子被雷轟了一般,頓時傻在遠處。

何嬷嬷和吓得臉色發白。

隔日,她便收拾行李走了,也不找沈夫人告辭,倒是沈大人聽說她走了,有些疑惑,回來午飯的時候問沈夫人,很是不放心:“表妹怎就忽然走了?”

沈夫人昨兒被她這惡心事兒氣了一回,本來是要跟沈大人說,可沈大人忙到大半夜才回來,她也沒機會。

這會兒他主動問起,自然将這事兒跟他說了。

想着又有些氣憤,“萱兒才多大的孩子?她就起了這樣的心思害人?若不是阿茯叮囑過,萱兒又機靈,那日就将東西送到我屋子裏,豈不是要被她冤枉了?”

到時候人贓俱獲,自己如何處理萱兒?孟茯回來了,又有什麽臉面面對孟茯?

沈大人也沒料想曾經那個粉雕玉琢的可愛表妹,如今怎麽變得這樣歹毒起來?實在是不敢相信自家夫人這話是真的。

倒是沈淺兒見不慣薛蓉蓉總是以那虛弱的身子博大家的同情,其實芯子裏壞透了的。

便在一旁說道,“阿爹眼裏她就是個好人,那這一年多來女兒在南州叫她欺負了好幾回,不服氣跟曾祖母說,可曾祖母只道她身體不好,叫我讓着她一些。這又怎麽說?”

沈大人聽着女兒這話,有些難以置信,“她欺負你了?”

“搶女兒的東西,連丫鬟也要搶。”沈淺兒說起這事兒,就覺得委屈不已。不單是這樣,她還說母親生不出兒子……

不過如今有了雙胞胎弟弟,沈淺兒才不與薛蓉蓉計較,想着小叔寧願娶萱兒的娘親,也不要她,心裏就舒服多了。

沈老爺夫妻倆都是大忙人,沈淺兒只能跟着薛蓉蓉住在曾祖母的院子裏,所以才處處叫她欺負着。

沈家老太太又因為沈夫人生了沈淺兒後,再也沒有好消息,所以也沒給沈淺兒什麽好臉色瞧,有時候明明知曉是薛蓉蓉的錯,卻還要護着她,給沈淺兒臉色瞧。

沈夫人也不知道這事兒,倒是隐隐察覺了自家女兒不喜歡薛蓉蓉,如今聽她說起這事兒,心裏後悔自責,“我的淺兒,你怎不早說?”想到自己心肝寶貝一般疼着的女兒,在自己家裏,還要叫一個外人來欺負,就氣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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