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公主

第21章

其實江語寒有點犯懵, 完全不知道怎麽解釋。

但的确是真的，因為她心裏一直都這麽想。

“是啊，咱們以後肯定還能去很多地方。”

顧千雲笑了一下, 似乎自己給了自己一個滿足。

不過……願望嘛。

顧千雲沉頓了半天, 倒是也不知道應該說出什麽樣的願望去把這尴尬的時間給度過去。

總不能就直接說, 想聽她表白吧？

那多唐突？

那夾在兩人正中間的氣氛也時不時會有點奇奇怪怪, 安靜的甚至都能夠聽到呼吸的聲音。

好像終于在那人将要說出來什麽的時候，電話響了。

江語寒的電話響了。

……

而且這通電話是父親打來的，江語寒又實在找不到理由給挂了。

真是好家夥啊，一年到頭都不見得打一個電話來問問她的情況，卻偏偏在這關鍵點來阻礙她辦好事！

“沒關系，你先接電話吧。”

顧千雲強笑了一聲, 面上有終于松了口氣的意思。

她猶豫了兩三秒，接了電話站起來。

“爸。”江語寒無精打采地朝着電話裏喊一聲，“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

電話裏的人有點像是那種明事理的，又像是馬後炮，“沒什麽, 突然想起來你九月份跟我說要考研的，考試結束了吧, 情況怎麽樣？”

她一低頭, 耷拉着腦袋。

這哪裏叫家長啊……

她考完研快整整一個月了，家裏才稍微有點消息傳出來，反應遲鈍也不帶這樣反應遲鈍的。

她也沒好說一個具體時間，只是就着那人的問題回答道：“早就考完了。”

電話另一端的人有些後知後覺, “哦……這樣啊。”

“那你覺得考得怎麽樣？”

“還行吧。”她擡頭看着廚房的儲物櫃說，“但是成績得三月以後才能出來，要是筆試能過, 還能再參加學校的複試。”

中年男士的聲音仍舊有點不太相信她說什麽的樣子，“不對吧……”

“你那成績還需要參加學校複試？”

畢竟是國際合作專業，她在學校知名度就算再高，也還沒達到保研的要求，複試當然該去還得去，這唯一的把握就是她的專業知識足夠豐富，不用擔心而已。

“那當然。”她回答的有些無奈，“你也知道我那英語成績差得跟什麽樣。”

這學校要求的四六級分數不低，江語寒幾次考幾次沒過标準線，連雅思都砸錢考了兩三次，可哪回不是領幾支鉛筆回來？

“那學校裏生活還行吧？”

大致是從大三開始，江語寒就為了考研不再住校內和那些狐朋狗友一起玩了。雖然月月看起來她就像是個窮光蛋，但社團裏開出的基本工資還是足夠生活開銷的。

但這幾個月不是顧千雲來了嗎，開銷突然之間就變大了一些。

“還行！”她立刻回答，“對了爸，家裏的生意最近怎麽樣了？”

說到生意上，電話裏的人稍微提了神回答說，“還行吧，但今年夏天家裏這邊雨水多，很多果子都被水沖了，實在賣不出去。”

可這種事情吧，每隔個一兩年就會發生一次。

最後真正帶來的影響其實也就比往年稍微少賺些。

“爸，你能借我些錢嗎？”

江語寒不常向家裏要錢，尤其是今年畢業之後，基本上自己管自己的日常開銷，好像已經成為了習慣。

不過錢畢竟是敏感詞彙，電話裏的人一聽到她的話，立馬暴跳如雷起來，“前幾個月不是還有存款五六千的嗎？！怎麽這麽快就給你花光了？”

“你該不會拿那筆錢談戀愛去了吧？”

那電話裏的聲音像是吼出來的，并且渾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暴躁的勁，江語寒不由得把手機離耳朵遠了些。

雖然她喜歡做什麽學什麽，父親從頭至尾都是支持的，可唯獨限制她不能在校期間談戀愛，她要是把顧千雲這事情說出去了，那就怪不得要棒打鴛鴦了。

“什麽樣的戀愛能幾個月花上千嘛……”江語寒不自信又心虛地解釋說，“還不是那幾個月考研，就暫時沒去社團了。畢業之後又不在校內住着，開銷比較大。”

“行吧。”江父電話裏沉悶地說，“那我先轉你一些。”

江語寒還想道聲謝謝的，結果連話也來不及說出聲，那頭的人就迅速挂斷了電話。

她習慣性地打開手機看看，見着銀行卡的餘額裏多出了一千元。

不夠做很多事情，可起碼房租問題至少得到了解決。

她很快松了一口氣，轉回頭走向飯廳。

一通電話，讓剛才的氣氛消失殆盡，雖說她到底還是坐回到顧千雲的身邊，但是再也不知道問點什麽。

顧千雲也沒再提，這事又莫名其妙的算了。

下午，一直再到晚上，江語寒才逐漸聯系到社團裏一些回家的同學和老師，大致說了一下新學期的新願望，沒什麽人跳出來反對，但大家都對這突如其來的任務有些懵懵懂懂，不知如何下手。

問了一堆問題，江語寒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再稍微琢磨了會才擡頭，時間就已經過了十一點。

然而她明天早上還得早起趕第一班地鐵，就先躺床上閉眼睡覺去了。

***

第二天一上午，她仍然提前給顧千雲做了早餐就出門去了梨城巷口的藝術相館，今天是給金老師回複的一天，江語寒莫名心情有點沉重。

一早上慌慌張張，也沒有接到幾個顧客。

越忙越亂，甚至有點不知道如何收場。

“江同學。”

“在的。”

金老師年紀大了，平時來店裏最多就半天不到，有時是上午很早來，有的時候會晚一些，今天直到十點鐘左右，江語寒才見到他的影子。

“聽店裏的人反映說你今天好像有點狀态不對。”那慈祥的老師擡頭看着她，眼睛轉溜了一下，“要不要今天放你回去休息一天？”

“不……不用了。”她連連拒絕，“昨天的事情我想好了，跟社團的老師們商量過了。可是好些人沒有經驗，不知道怎麽下手。”

“這樣啊……”金老師對她的困惑表示理解，但随後也立即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案，“沒問題，跟我過來！”

仍然是在二樓的休息廳裏，金老師在裏面找了一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江語寒跟他走過去，可還沒來得及主動開口問些什麽，就聽那老師主動開始說起，“你們社團要是接受這些就好辦多了，今天咱們來談一下待遇和任務之類的吧？”

“行。”

一杯熱茶被呈遞到江語寒的面前，她稍微動了下手，将塑料紙杯向自己那邊挪動了兩三厘米。

真是不知道是誰幫誰打工，金老師都對她客客氣氣了兩天了。

“有什麽問題是特別想問嗎？”

她沉默寡言了一會，然後突然把頭搖晃了兩下。

大腦一片空白。

其實想問的多了去了，就是不知道應該先問什麽更貼切。

昨天晚上更是着急睡覺，大家問的問題也沒抄下來記在一張小紙條上。

雖然學校裏的人都愛叫她小瘋子，但是江語寒也清楚地知道這是因為她的模樣而已。

“我……我還沒接觸過這種活呢。”她突然開口說，“老師有什麽可以建議的地方嗎？”

這問題好像也有點難到對方，他思考了好一會才回答，“據說這工廠是家主打漢服的設計廠，宣傳片的話，估計多半是以拍攝Cosplay和一些微電影為主。如果能盡全力往這方面發展的話，前途就可就光明多了。”

畢竟往年八月評選的時候，的确不缺乏許多精致的微電影宣傳片。

可是有利有弊，就主打漢服，未免太過于局限。

“漢服的話……”江語寒擡頭看了一下天花板，“很多人都不怎麽願意穿了吧？”

懂的人當然會覺得美，不懂得的人，可能只會覺得那是另類。

“不過畢竟是家服裝品牌設計星秀，固定的客源也都是有的。”那位金老師有點自信地說，“我也曾經叫人出差去他們品牌旗艦店觀望過，不能說比得上國際品牌，可至少一個店面的裝修還是能看的。”

雖然這一點可參考的價值不是很多，但至少能看出決心。

“以後要是真能做起來的話，也不怕他們只有制作漢服這一手絕活。”他接着說，“與國際接軌任重道遠，不是靠一方努力就行。”

“那聽起來，是個長期任務。”

D城甚至其他更大的一線城市，有個能暫時穩定下來的事業太重要了。

“那金老師為什麽那麽放心把這事交給我？”

“我都這麽一大把年紀了，再跟那些人簽筆大合同實在有些多餘。”他有點發愁地喝了一口茶，“而且實不相瞞，店裏的那些人我都問過了，基本上沒什麽遠大計劃和接下這活的決心與能力。”

“你們社團的二隊長和我是世交，他推薦你過來肯定有他的道理。”金老師和藹地笑笑，“我昨天也差不多觀察你一個上午了，你不需要人教你，自己知道該做什麽。”

她的悟性很高，再合适不過。

“我只等你點頭了，要是沒問題的話，我回封郵件過去，等年後就可以嘗試着手這個項目了。”

“好，謝謝金老師！”

“不客氣，先忙你自己的去吧。”

……

雖然差不多有小半個上午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但是藝術相館整個上午仍然迎接了不少顧客。一月份過年之前向來是個尴尬的時間點，江語寒不僅接客戶，還得抽些時間忙着給學生們拍一寸照片。

大中午忙完的時候，江語寒才拿起手機看了時間，十二點二十。

這突然之間變成了一個社畜，她還有些沒适應過來。

尤其是在今天之前，她甚至都沒有好好想過會有像這樣的情況發生。

昨天回去的時候，都已經将近一點鐘了，那會對顧千雲就是愧疚，更別說今天，她快羞到無地自容。

“快回來了嗎？”

她正在想什麽事情之間，手機裏突然傳來幾下震動，江語寒吓了跳，然後小心地握着手機迅速翻看了一下自己之前沒閱讀到的內容。

這個時候的問候，也基本只有顧千雲會給她發。

路上不太方便發消息，江語寒撥了電話回去。

“我才下班。”她思索了一下回答，“估計要晚點才能到家了。”

“你昨天就很累來着。”

江語寒回憶了一下昨天的事情。

累說不上很累，沒有什麽精神倒是真的。

“你怎麽看出來的？”江語寒嘟囔了一聲，“書上講的？”

“就你昨天那失落的樣子，還需要書裏寫嗎？”顧千雲的話裏涵蓋着寵愛的意思，“你自己不着急，我還替你着急。”

江語寒心裏有點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才好，只好一邊聽着對方的數落，一邊接受它。

“回來以後別做飯了，我叫了外賣。”顧千雲聲音溫柔地說着，“就放在小區樓下，你快到了把它拿上來就好。”

她随意應了一聲，“知道了。”

雖然怪可惜這段時間不能為小公主多做點什麽事情，但好在沒個幾天時間應該就過年了，那會應該可以好好放松一段時間。

“千雲，等過幾天拿到了工資，我請你吃頓好的。”

雖然江語寒一直有心這樣做，但到底不是為了她自己。

“不用把心思都花在我身上，錢你自己存着吧。”

她說完話之後，就急匆匆地将電話挂斷。

江語寒略微有點掃興的樣子，但面上更多的是不舍得将電話挂斷。

下了地鐵，正面迎着風，江語寒跑了回去。

前兩天剛剛下過雨，而現在又是陰天，地上的雨水還沒有完全吹幹，到處都是泥巴路，江語寒踏着水回去，可身上弄得是一身髒泥巴。

“千雲，外賣我拿回來了。”

“嗯。”

她慢慢走過去伸手接過袋子，然後才擡頭看了一下那有些狼狽不堪的女生。雖然有一下子心生嫌棄的意思，但不管怎麽說那還是她自己選擇去喜歡的人。

“快去把衣服換一身吧。”

“好！”

江語寒照做了，三五分鐘之後再出來的時候，顧千雲已經收拾好了飯廳的桌子。

“來——”

江語寒快步走兩步過去拖住她的手臂，“慢點坐下來。”

江語寒倒也沒必要這樣關心她的處境。

就這腳踝扭傷，對顧千雲來說算是舊傷了。

“……你這樣我還有些不太習慣。”

“有什麽不習慣的？”江語寒在旁邊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來，“照顧你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

“放心，比前兩天好多了。”

上了一段時間的藥，好歹現在也能偶爾下床走走路，不會再感覺不大舒服。

她嘆聲氣才回答說，“那就好。”

吃了飯，江語寒就收拾了餐桌。

下午的時間，更多時候還是在自由活動。

“今天怎麽樣？”

“大概跟老師談好了，節後就開始接一些小生意開始做。”她擡頭盤算了一下，“社團裏面大部分人對這都沒有意見，就看到時候老師們是怎麽分工的。”

顧千雲突然松開握緊的拳頭，“那挺好的呀。”

要那服裝設計廠真能一直做下去，江語寒倒是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信心，但顧千雲只怕要受點委屈了。

短期還好，要是長期沒工作待在家裏，她也會生活不下去。

“……”

“我在想，你怎麽辦？”

她的眼珠子一轉，辦法倒還是有的，順便還能圓了昨天的尴尬。

“對了，你昨天不是問我有什麽願望嗎？”

“是啊。”

後來她是沒問了，但那不是看顧千雲不太想說這事的樣子嗎？

“我還是打算先開一家奶茶店，然後陪着你讀完這兩年研究生。”顧千雲說話聽起來平平淡淡，可是眼神裏那種憧憬江語寒幾乎第一次看見。

“希望那之後咱們能在一個城市工作。”她的雙手支撐着下巴，“我把我的願望告訴你了，你的願望呢？”

她有一時聽得有點入迷。

顧千雲的願望大致也就這麽簡簡單單。

“我一直夢想去G城發展來着。”江語寒揪了下自己的手指頭，“高中時候就一直想去了。”

想着G城畢竟常年與國際接軌，年均生産總值也基本甩下面的一些城市好幾個檔次。

可是奈何自己成績一直提不上去，G城的幾個好學校分數線都沒達到要求，最後擇優選擇，才來的D城。

雖然這地方也不差，但畢竟還是有所差別。

顧千雲轉頭看着她，“我也挺喜歡那裏的。”

至少讀書那會，開心的時候也是真的開心。

“以後要有機會，我也想留在那裏。”

要跟着喜歡的人。

“那做好準備跟我一起去了嗎？”

顧千雲給了一個确定的答案，“當然。”

早就做好準備了。

***

又上了十天半個月的班，到一月底才臨近過年，江語寒就先跟藝術相館裏的老師說聲不再去了。

倒是這幾天班，零零散散湊在一起也賺了五六百的樣子。

今天臘月二十九！

她請了她的小公主出去聚了餐。

雖然下了很大的雪，很多地方都被封路了，但卻仍然沒辦法阻止她們積極想要出去的心态。

市中心繁華的街道巷口裏，人們在點着煙花慶祝着新年的到來。

“好久沒看到煙花了。”她伸手握住江語寒的手，“謝謝你帶我來這。”

旁邊的人癡呆地看了她一眼，“你讀書那會沒放過煙花嗎？”

“沒有。”她搖頭，“前幾年不是提倡保護環境嘛，G城早就明令禁止燃放煙花爆竹了。”

保護環境的出發點倒是好事，就是總感覺沒有了新年的氣氛，有點兒死氣沉沉的，尤其是小時候在村裏的那種感覺，好像完全找不到了。

“那還真是有點可惜。”

“沒什麽可惜不可惜的。”她不經意地用力抓起了江語寒的一只手，“除了家裏人稍微有點不滿，在G城那幾年我确實活得很開心。”

所以……

根本沒有像外界傳聞那樣過得那麽苦。

“對了校花，還想去哪裏嘛？”

晚餐吃也吃過了，煙火表演差不多也看了，再讓顧千雲去想還有什麽事情沒幹過的，她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反正就是一頭霧水。

“那你累嗎？”

顧千雲腳上纏了白紗布，雖然消腫了，但也只是剛剛能走路而已。

可是她搖搖頭，“不是很累。”

“那我們去商城逛逛？”

邊上是個新建的大廈，像這樣的大廈，D城最近幾年有很多了。

“還是算了吧，進去了你又要瞎買東西。”

現在社團又沒完全複工，除了找父母借的整整一千元，江語寒身上就只有前段時間打工的那五六百元了。

她不心疼自己的錢，顧千雲都替她心疼。

可是想幫她一把交個房租什麽的，幾乎每每都被拒絕。

“都快讀書了，自己存點不好嗎？”

家裏倒是說得很清楚，考研的學費都存着那。她自己平時充其量就交點房租，午餐晚餐都在學校吃，出行方式也是走路，經常整個月下來都花不到多少錢。

她将唇一抿回答，“可是我要養小公主呀。”

“那你是不是喜歡我？”

顧千雲随心一問，好像這會也不太在意江語寒回答的是什麽，總之今天晚上的一切，就全當是個玩笑。

“……”

江語寒不知道她這算表白還是什麽。

但顧千雲都能這樣說，肯定心裏也有自己。

“有點吧。”

其實就是喜歡。

倆人接着往前走了段路，然而過了商城這一帶，看到更多的就是那種高大的商務寫字樓，就是路邊偶爾有些擺攤的站在那裏。

江語寒買了兩串糖葫蘆，遞了一根給顧千雲，“拿去吧。”

“嗯！謝謝。”

她張嘴小心地咬了一口，糖葫蘆的糖渣很快融化在嘴裏。

那種味道甜甜的，甚至有些甜膩。

這種感覺就好像還是小時候街道巷口的味道，那會跟着鄰居家的孩子們一起玩耍，日子別說有多逍遙。只不過自從上了高中，大家各忙各的也逐漸不再聯系。

今天突然和喜歡的人走在一起，那種倍感安心的心理好像很久都沒有了。

“好吃嗎？”

“好吃！”

……

不過話又說回來，大年二十九畢竟還是大多數工作黨正常上下班的日子。

這會是七八點鐘左右，客流量仍然很大。

江語寒習慣性地抓住了旁邊那女生的手，帶她走了一陣子。

“江語寒……”

她應，“嗯？”

“你願不願意……”

“好好跟我表白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