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最新章節
京城裏。
過年的那幾日,正是言望戰死極北的消息傳入京城的時候。
皇帝的禦書房中,此時司徒祺已經沉默了半盞茶的時間,終于擡頭冷冷的問跪在下面的人,聲音都帶着幾分陰冷:“朕問你,溫玉公主,到底在哪裏?”
蔚一此時也是剛剛确定言望戰死的消息是真,震驚和惋惜都浮現在臉上。他人跪着,緊緊的握着拳頭,才讓自己能冷靜的面對司徒祺。
關系戰争大事,溫玉的事他再也隐瞞不得。
“回皇上,一個月前,溫玉公主已經出了京城,去了極北葛步安……”蔚一小聲答道。
“放……肆!”司徒祺悶哼一聲。
又沉默了許久,沉聲道:“你好大的膽子。溫玉沒有朕的诏令怎麽出的了京城,這些日子也都是你在幫他掩飾……”
就這麽一句話,他說的極慢,像是壓抑着心中的憤怒和不滿。
“是……臣給了公主通關令牌。”蔚一直言不諱,返到是坦然了。
溫玉那日來找他,只說了三句話,蔚一便答應幫他。震驚之餘,堵上背叛司徒祺對他的信任,無非只盼望那兩個愛的難得的人,最終不要有所抱憾。
如今言望戰死的消息從極北一直傳到了京城,無論是司徒祺的人,言家軍傳來的消息,還是齊武趕去增援的部隊傳回的口徑都是一致。極北此時又進入了氣候最惡劣的時候,完全與外界斷了聯系,一切也只能等那裏的風雪過去,才能從長計議。
蔚一擔心的是溫玉和言珏的安危。極北氣候惡劣再加上将軍的噩耗,不知道此時他們的處境會是如何。只是若換成了是他,他也會義無反顧的去。
這牽挂,隔了萬水千山,滄海桑田,心還連在一起,哪怕是去見最後能見上一面也是好的,也不枉此生。
蔚一慘淡的笑了笑。返到是看的開。
對溫玉和言望,他到一直都願意去幫這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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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祺無論如何處置他,他都心中無憾……
坐在書案後的人久久的都沒再發出一點聲響,蔚一凜然道:“齊将軍已立下軍令狀,兩個月內必斬殺左三關為言将軍報仇雪恥,臣請命作為當朝使節,游說極北其他部落歸降我大和……臣也願去葛步安為官終生不再入京……”
他的聲音不高,字字說的懇切。是變相的請求司徒祺流放他。
這世間最悲傷之事無非是把美好的事物完全摧毀在你的面前。蔚一見過溫玉和言望之間情感,在知道溫玉的秘密後,心中更是默默的羨慕着的。
但是如果要讓他将來也眼睜睜的去面對于愛人天人永隔,天各一方,他寧願現在就離開。反正最後的都是同樣的寂寞與悲涼,早一日或是晚幾日,并無什麽不同的。
司徒祺很快有了反應,是直接砸了茶盅,就摔在蔚一的身邊。茶水都涼了,潑了蔚一一身。
“就你這身子骨,人沒到那裏就病死在半路上了!”司徒祺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的狠狠的說。
他滿肚子的火。
一個小小的極北部落使詐折損了大和最有名望的将軍,他不爽。蔚一,這個大概是這個世上他唯一信任的人,卻向着溫玉欺騙了他又要請命離京,他更不爽。最要命的是,司徒祺想了很久他都想不出該怎麽去責罰蔚一,才能讓自己好過些。
真罰了他去極北那種鬼地方?還不得整個太醫院都陪着去?
罰他降官職或者貶出京城去做地方小官?到時候見不到人,太子不高興,他也不高興……
又或者……殺了他,一了百了,從此眼不見為淨?
司徒祺知道自己到底是下不了手的。
于是皇帝腦子有點短路,一口氣沒地方撒,只能砸杯子。這茶盅砸了出去,心裏的不爽也生生的咽了下去。
門外的李和成聽到裏頭的動靜,心裏一揪,心想:的了,這上好的景德鎮去年進貢的三個極好的福祿壽手繪青花茶盅,這回全砸完了。
這聽裏頭的動靜,這世上能讓皇帝那麽發怒的人,也只有蔚一一人。
“你……”司徒祺死命的盯着跪在下面的人很久才憋出了一個字來。
你之後,又沒了下文。
“請皇上成全微臣。”蔚一堅持道,頭埋的很低。
“你……哪裏都不許去,好好在京城做你的丞相,把身體養好了,再找你算賬!”司徒祺深吸了好幾口氣,權當沒聽到蔚一的話。
蔚一從未想過司徒祺會這麽說。一擡頭,那人已經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深深的吸了口氣,竟然是安慰起他來:“知道你為将軍的事情傷心……私自放溫玉離京的事……我現在真罰了你,到時候心煩的還是我。”司徒祺徹底認命了,語氣都緩了過來,連“朕”這個詞語都不用。
蔚一的臉上此時此刻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去反應,只是愣愣的看着司徒祺。他們兩人之間有多久沒有這麽說話了?這君與臣之間,早就生分掉太多的情感,一個只需要效忠,一個只需要給予信任……拿掉了君臣的束縛,司徒祺再壞的口氣,聽起來也變得溫柔。
“不早了,太子那邊等着你用午膳。極北的事,等那邊天氣好了有了新的情報再從長計議,齊武帶去的都是改良後适合冰凍氣候的武器。想同我大和對着幹的,他左三關自己就該提前準備墳墓。”司徒祺前半句說的還算緩和,後半句倒是陰森森的。
司徒祺突然的轉變,蔚一全然還在狀況外,他以為司徒祺喊他來定會降罪與他但是什麽都沒有:“臣……臣……”
他也臣了半天也說不出下面一個字來。
外頭的李和成一直聽着聽頭的情況,聽到裏頭好像緩和了些,小太監已經送來了新沏的茶。這回是“吉祥如意”唐三彩,挺好有四組,這回能摔四次……
不久蔚一就從裏頭出來了,臉色極度迷茫,差點和守在外頭端着茶的李和成撞到一塊兒。忙陪了不是,往太子殿的方向走去。
李和成讓小太監去送了茶,追了過去道:“丞相慢走……”
“李公公。”蔚一回了回神。
李和成柔聲笑着對蔚一道:“丞相來之前,皇上問奴才,丞相在這世間到底有什麽是他害怕的,皇上的原話是:‘如今他連朕都能忽悠背叛,當真是無法無天’……”
“是下官的不是……”
李和成只是眯起了眼睛道:“恕奴才多嘴,這世上能把皇上氣成那樣,他又不好發作的,也只有丞相您了……丞相可別再說要離京的事,您在宮裏,皇上的心才定,您一不在,倒黴的可不僅僅使我們伺候的奴才們……”
李和成說的婉轉,到底他還是幫着這兩個人的:“金石為開。到底那石頭開了,他自己沒有意識到罷了……”
蔚一被這最後一句點醒,臉上是吃驚和驚訝,許久才低頭道謝:“謝謝公公……”
“哎,天氣冷丞相慢走。”李和成笑眯眯的回去了。天曉得,每次他看到司徒祺吃癟,心裏都有莫名的歡愉感。到底是被這個性情不定的帝王折騰的久了,逆反心裏日日的也都滋長起來。在他眼裏,也不知道是從何時起,司徒祺看蔚一的眼神分明是變了,只是兩人當事人都未察覺……
這一個是逃避慣了,一個是霸道慣了……
蔚一到太子殿時,太子正站在門口等他,見到蔚一就樂呵呵的跑來,拉住他的手道:“一一,你來晚了,菜都快涼了。是不是父皇又留你在書房不讓你休息?”
太子的個子離溫玉離京的時候又長高了很多,太子年前過了生日已經四歲了,正事最天真可人兒的時候,粘着蔚一亦如往常。
或許是和蔚一呆的久了,好多時候連司徒祺也對自己的兒子沒轍。
就如現在,太子奶聲奶氣的又在埋怨司徒祺霸占蔚一,剝削勞動力,不讓人好好吃飯。那個義正言辭,小小的臉蛋滿是正義感。蔚一心裏一暖,把太子抱了起來摟在了懷裏,心中五味雜陳。
“門口那麽冷,太子下回去屋子裏等蔚一就好。”進了屋,桌上已經擺好了兩個人的午膳。
“唔……一一,我好想溫玉和珏珏,他們什麽時候來呀。明天就是元宵,皇宮裏會慶祝,他們會來嗎?”司徒益有些期待的問。
“溫玉公主和和安郡主現在去了很遠的地方,過些日子才能回來。”蔚一眼裏暗了暗,把太子放在一邊的高椅上,摸了摸飯桌上的菜才是熱的,便給他夾了菜。
太子似乎能看的出蔚一臉上的一抹傷感,乖乖的也不再問了,拿着勺子,一勺勺的吃着菜,時不時的看看蔚一的表情。
“一一別難過,恩……父皇欺負你的話,唔……等我長大了,我就能保護你了!”太子吃飯吃了一半呢,突然說了這麽一句。
蔚一捏了捏太子肉肉的臉袋道:“你父皇沒有欺負我,不過太子可要快點長大,要做一代明君,将來就能保護你在乎的人,和這全天下的子民……”
司徒益不能明白全部,但能明白可以保護自己要保護的人,聽了以後看了看那碗裏的菜,下定決心一般道:“我會好好吃飯快點長大……然後去保護!”
蔚一被逗樂了,看着太子可人的模樣,又想到之前李和成的話,終于是揚起了笑來……
外頭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飄起了雪花兒,這冬天裏的寒意,還未有消散的跡象……
極北的暴雪在二月的某一日清晨靜悄悄的停了下來。
整個極北都進入了極度安靜的世界裏。而言望大軍的軍營裏大家已經整裝待發,為即将打響的戰役做足了準備。
将軍的身體恢複速度喜人,如今已經不用人攙扶也能行走自如,手上也能用得上力氣。雖然這身子骨還是虛的,但是從外觀上來看已經沒有什麽大礙。衆人只道是溫玉與謝大夫妙手回春,華佗在世,溫玉從來聽過不言。他知道,言望的身子若不是有旁力相助,是不會回複如此之迅速的。
齊武同韓廣在雪停的當日就帶了一小隊精兵,由當地居民帶路潛入鐵哈木打探情報。
三日後衆人歸來,左三關的傷勢不重,敵方盟軍已經整軍待發,又要再次侵入占領葛步安。因為現下是一年之中狩獵的最好時節。
言望派韓廣率領兩千士兵,連夜進入葛步安的各處做好埋伏。打扮成當地百姓的模樣在當地進行狩獵,見盟軍進城就躲起來,等待機會。
那左三關似乎是聽信了言望戰死的謠言,大搖大擺的率領他的軍隊毫不設防的進入了葛步安。幾日後,張骞和齊武,一路從後頭包抄,一路繞到北部進行堵截。悄悄的把左三關死死的困在了葛步安。
左三關毫無危急意識的在葛步安地區奴役了當地居民,用居民的狩獵器物在平原上獵殺了五日,得了幾百頭鹿和一百來頭雪豹,正享受着豐收的喜悅,準備領兵順便去南邊言望的駐軍那裏給予最後的一擊。卻是一夜之間,那些奴役了的普通百姓,突然變出了武器和铠甲,連夜運送走了那批獵物,而馬廄裏的大血紅馬一夜之間就變得奄奄一息,四肢無力,無論如何抽打都無法站立……
又過了幾日,左三關派回鐵哈木的通信兵各個有去無回,也與鐵哈木那頭完全失去了聯系,左三關這才意識到,他是中了言望的圈套……
整整半月,左三關的盟軍被困葛步安,只有冰天雪地等着他們,糧草斷絕。
此時,言望親自率軍,将齊武帶來的五千精兵,包圍了北部的鐵哈木部落,幾百門大炮架了起來,每個時辰都往半空中射擊炮彈,以警覺毗鄰的兩個部落不許插手……
等耗到左三關的軍隊彈盡糧絕又缺乏醫藥用品。言望終于帶着朝廷的使臣,與左三關做了最後的談判。
這位使節不是他人,正是大和的一品朝臣,丞相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