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最新章節
轉眼,将軍府裏的一抹春意盎然,随着夏日的到來變得濃烈熾熱,又随着秋雨稀稀拉拉的落下,一夜一夜的變得蕭索……
京城裏陰雨綿綿了好些日子。言望的軍隊出征也已經四個多月。
言望走後,齊武就搬進了将軍府中,其實只是帶着老大老二過來給溫玉做個伴罷了。
将軍的軍情奏章每隔幾日都有送往京城的,其中也有帶給将軍府的家書,也都是齊武負責拿給溫玉的。
言望的兩萬軍隊行軍整28日才到達葛步安城外。那裏原本就地廣人稀,如今已如無人之境。當地的老百姓被鐵哈木族的野蠻族人燒殺搶虐,死的死,逃的逃,還有一部分被抓去做了奴隸。冰天雪裏行軍極度困難,許多戰士們的身上衣物不夠保暖,出現各種程度的凍傷。好在極北地區的野生動物皮毛厚實,他們就地取材,用動物的皮毛加厚了衣物,如今軍隊已經熟悉那裏的惡劣環境。
司徒祺派去的使節先同貼鐵哈木族進行談判,讓他們歸還大和的子民退出葛步安的土地。鐵哈木的族長左三關要求大和每年給他進貢一百個妙齡少女和黃金千兩才肯罷休。這條件司徒祺自然是不會答應的。
葛步安和鐵哈木相距甚遠,這使節一來一回又耽擱了兩個月,于是等言望的軍隊适應了環境探清了當地地勢和左三關的老底。兩邊也終于兵戎相交了……
京城裏溫玉每幾日就會帶着三兒進宮。蔚一也會和他說些極北的戰勢,言望的家書裏斷斷不會和溫玉說殺動物用皮毛保暖這樣的事,不過溫玉從蔚一和齊武的口中能聽出幾分。
溫玉挺平靜的,從未在外人面前表現出多少思念遠征夫君的心思來,看到太子和言珏玩在一起,也都是樂呵呵的。和蔚一聊些孩子的事情。
将軍府裏多了錢彬和齊鳴兩兄弟,自然是熱鬧了許多,孩子們的事總是調皮又逗趣的,和蔚一說的多了,他對齊武的印象特別的好。孩子禮貌懂事又能幹,必定是他們的父母為人正直教的好。
入秋了,那日溫玉見蔚一臉色有些泛黃,眼神裏有些虛晃,便問蔚一是不是病了。
蔚一只說每年入秋他都要病一回,十多年都成了習慣也就沒有往心裏去。溫玉還是覺得不妥當,要給丞相把脈。
兩人正手搭着手呢,面前的羊毛毯上趴在一起說悄悄話的太子和三兒正好擡頭看着他們。
這時候,恰好司徒祺又不通傳就自顧自的走了進來。
——這位皇帝來太子殿向來風一陣的來,又風一陣的去,今日午後得了捷報聽說言望已經把鐵哈木的侵略者趕出了葛步安城,就等待時機一到直接端掉那個部落。皇帝心情不錯,正要來看看郡主和太子,一進門,就見到溫玉低着頭搭着蔚一的手,另一只手正伸向蔚一的臉。地上兩個孩子臉蛋紅撲撲的,嘴邊還挂着零食的碎末渣渣,瞪了兩雙大眼睛盯着他兩個大人看。
突然,那四只大眼睛全都盯到司徒祺身上了。不知道是不是司徒祺從來沒有好好看過兩個孩子,只是覺得那眼睛怎麽能那麽大,那麽水,身上都起了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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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祺進來沒發出什麽聲音,太子看到他,眼神立馬變成了微微的恐慌又死命憋着的模樣,而言珏,完全就是瞪着大眼睛天不怕地不怕的和司徒祺對視着。
此時的蔚一側着身子背對着司徒祺進來的方向,溫玉做着暧昧的動作擡眼掃了眼司徒祺,竟然完全無視他的存在,繼續把手伸到了蔚一的臉上。用力的按了幾下,又挑起了蔚一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那眉頭皺的,和司徒祺臉上的一樣,連紋路都差不多,不愧是一個爹生的倆孩子。
終于溫玉放開了蔚一,蔚一茫然不知為何周圍的空氣好像變得不太一樣。轉頭一看,司徒祺正盯着他看呢。
“溫玉給皇兄請安。”
“臣給皇兄請安。”
“兒臣……給父皇請安。”
“……安安……”
最後那個最小的聲音是言珏的。他都不站起來,還是坐着姿勢瞪着大眼睛盯着司徒祺看。
“都起吧。”司徒祺胸口有點悶,去正位上坐着喊了句:“李和成。”
外頭立馬送進來剛泡的龍井。李和成走的時候小心的擡眼看了看蔚一和溫玉,不知道什麽意思,又退了出去。
“朕的丞相怎麽了,前段日子見他白嫩了許多,以為越長越回去了。入了秋了卻突然起色差了起來。怎麽春天養人,秋天就沒好景看了……”司徒祺喝了口茶,發現下頭兩個小娃娃頭挨着頭不知道說什麽呢。言珏紅紅的小嘴都貼在太子的耳朵上了。太子還應景的臉紅了紅。
溫玉順着司徒祺的視線看了過去,偷偷的翻了個白眼。這一大一小,一個沒事就逗丞相玩,另外一個是明目張膽的吃言珏的豆腐……不過大的那個從來不害臊,這個人的大腦和普通人不一樣的,不然也做不了皇帝。另外一個呢,很有扮豬吃老虎的架勢。
溫玉見兒子又被吃豆腐了,又不好上去把兩個人分開,三兒明顯狀況外的繼續說他的事兒,小嘴嘟嘟嘟的,太子都被他說的眯起了眼睛。
“臣不覺得身體有什麽異樣。”蔚一回了之前的問話。
“不知道丞相最近有無四肢乏力,惡心想吐慌神的症狀?”溫玉轉頭問蔚一。
蔚一沒答呢,司徒祺輕聲說了句:“不會又有了吧……”
兩人權當沒有聽見。
蔚一想了想道:“入秋以後,這些症狀就都有,大概是經常喝藥的關系,每次吃過藥都會眩暈一陣子。”
溫玉的臉上突然難看的繃了起來。
“丞相可還是喝溫玉的方子,一日早晚兩次?”
“是。不曾落下。王太醫每日都盯着我吃。”
……
司徒祺看溫玉的臉色不對,把之前調笑的表情也收了起來。“李和成。把太子和郡主帶去禦花園走走。晚上帶去泉音閣用膳,安排雜耍和馬戲。”
遇到蔚一的事情,這位爺總還是緊張的。
很快李和成帶着嬷嬷和奶娘進來了。溫玉抱起了言珏說了幾句叮囑的話,遍讓太子拎着言珏出去了。
等人都走光了。
溫玉才緩緩的開口道:“丞相中了慢性毒。應該是有人每日參在食物中攝入。”
蔚一身上一僵。擡眼去看司徒祺。
司徒祺的臉都黑了,半垂着臉聽着。
溫玉看到蔚一的表情,又看了看司徒祺,故意說到:“皇兄,不會是你要殺了丞相吧?”
果然,司徒祺狠狠的瞪了溫玉一眼,溫玉趕忙跪下道:“丞相每日都在皇宮中陪太子和皇兄,幾乎不住在丞相府中。這水銀的慢毒已經至少有三月有餘,是每日非常小的劑量日日積累。一開始丞相會面色白皙紅潤,随即就會變黃浮腫,脈象無異,所以很難發覺,一旦攝入到了一定程度……便是丞相的死期……”
“啪——”一聲脆響。
司徒祺砸了手上的杯子。
“來人——”
“太尉衛忠賢……淩遲處死,立刻執行。每日給丞相準備湯藥的王太醫,給他喝水銀喝死為止。”
司徒祺陰森森的說着。下面跪着一排侍衛,李和成一下子不知道什麽情況,跪在那裏根本不敢動。
“皇上不可。”蔚一也跪下了。
“你給我起來,去那裏坐着!”司徒祺只覺得全身血氣都在上湧,連“朕”都氣的不會說了。那口氣太不像平日裏陰森森喜好難捉摸的皇帝了,在場所有人,連溫玉都被吓的身上不自覺的抖了抖。
“李公公,你先帶人出去,只是誤會。”蔚一不理會司徒祺,冷靜的說道。
只是司徒祺沒反應下面的人誰都不敢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蔚一依舊,司徒祺似乎已開始的憤怒裏找回了些理智。他是皇帝到底是知道輕重的,揮了揮手,一屋子烏壓壓的人都出去了。
李和成收拾了地上的茶杯碎片,馬上換上了新的。
“你,起來去坐着,你說。”司徒祺先看蔚一,再看溫玉。
“回皇兄。既然不是皇兄下旨處死丞相。那麽能在丞相飲食中下毒的只有日日與丞相親近的人。而與丞相幾乎同飲食的太子和皇兄都沒有任何症狀……皇兄的推理是正确的,只有那個每日給丞相備藥的太醫。水銀并不不能與水相容,若是直接放入丞相的藥中很容易就會被識破,而且身體也不容易吸收。但若是用特殊的方法蒸餾過濾處理過後,便能溶于水中,也容易在體內沉積引發中毒。若是藥中摻有水銀,那麽那藥汁的顏色必定比一般的色澤淺而猶如浮起一層光亮。是不是那位太醫只要等晚上不動聲色的拿到藥,再同同樣方子他人煎出來的做對比即能分辨……至于是誰指使的太醫,想必皇兄已經有了答案。”溫玉不緊不慢的說。随便看看司徒祺的表情,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從那張萬年不變的死魚臉上看到那麽多的不同的神情。
真的是全世界都知道這個人在乎蔚一在乎的緊,就他自己假裝不知道。
司徒祺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示意溫玉繼續說。
“按照原本的劑量繼續使用,不到明年開春,丞相必死無疑。好在溫玉的藥方裏有一味珍貴藥材名叫當紅花,此味藥有去污消毒之效,所以丞相的症狀直到今日才顯現出來,不然溫玉早些時日就會發現不妥……水銀的是水樣金屬,攝入後極難謝出體外……請皇兄……節哀……”
“啪——”
那杯新茶還沒喝呢,就連着杯子一起又摔了。
門口的李和成吓的都傻了。這皇帝這麽多年來,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動過怒。平日裏皇帝不爽了,把蔚一叫來說幾句話就好了,今天蔚一還在裏面呢,還氣成這樣……
李和成身邊的小太監輕輕的問了句:“師傅,這……該不該再去備茶水?”
李和成只是嘆氣到:“還是別了,再送進去不小心砸到丞相,咱們都準備提頭相見吧……”
“……”
屋子裏,蔚一到底是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皇上,自古明君斷斷不會無由的殘殺忠臣,此事是誰指使王太醫的并無證據,即便是事實,那王太醫當年是太尉母家舉薦進京的,必然是探不出什麽來。若是您貿然的處死太尉,只會落得個暴虐之名。朝廷現下正直用人之際,太尉表面上并無大過錯,還請皇上三思。”
司徒祺擡眼看他,眼裏的表情特別的複雜。張口想說什麽,都咽了回去。
最後對着溫玉說了句:“朕要你治好他。不論用什麽代價。”
說完,沒等溫玉的回答,最後看了眼蔚一,就走了出去。
溫玉一直跪着回話。蔚一趕緊把她扶了起來。
溫玉見他眼中萬念俱灰,卻還是揚着一抹欣慰笑容。
聽見外頭的一群人都走了,才道:“今日之事,算溫玉報答丞相當日救三兒的恩德。”
說完,去了案頭,寫了一個方子給蔚一。
“溫玉之所以同皇兄那麽說,只是想知道皇兄是不是對丞相無情。這結果,丞相也見到了。皇兄的性子丞相比溫玉了解的多,若是你不在他的身側,他真便成了這世上最可憐之人。”溫玉看着蔚一迷茫的臉道:“這方子還有治療咳疾的方子,一日一次,一早一晚分開服用,條理幾個月便好了。好在發現的早,沒傷到你的內裏只是內虛,不宜行房,多吃肉食,注意飲食即可。”
蔚一對溫玉突然輕快的語調感覺有些不自在。但是被溫玉說中了心思,臉上一紅。
溫玉笑說:“丞相現在莫非在怪罪溫玉惹怒了皇兄?他那人,總要有人治一治的,溫玉沒說能不能治得好,他還蒙在鼓裏。太醫院那群老古董絕對沒法子解你身上的毒,到時候你想怎麽試探皇兄都成……”
“公主為何會助我?”
“第一,太尉那日劫持三兒的仇溫玉不會不報,将軍走之前已經把他的結黨營私各種罪證交給了齊武不日就會上奏,數罪并罰。他衛忠賢家中世代為官也不會重罰到哪裏去,現在一來,皇兄不會讓他好過。第二,皇兄這人……以前除了這萬裏江山,沒什麽是他在乎的,可如今不同往昔了……”溫玉意味深長的看着蔚一,“溫玉好歹是皇兄的親……妹妹,這大和江山,需要皇兄把持住。他好了,這個國家才會好……”
……
那日,溫玉沒有說第三個理由。
那就是,不日,溫玉或許有更大的請求,需要仰仗丞相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