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三十,禮花,小團圓
蔚一喝完藥,呆呆的閉着眼睛坐了會。低頭拿過哪壺壺燙過已經涼透了的酒壺,自己給自己滿上,仰頭就喝。
嘴裏的苦味,被酒味沖淡了些,喝完一杯又要去斟滿第二杯,蔚一竟然聽到太子軟軟小小的聲音:“一一,一一……”
蔚一的酒灑了一半,猛的一擡頭。
“太子……皇上……你們怎麽”蔚一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不然,為什麽這兩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他冷清的丞相府……
或許是太久沒有見到蔚一,太子些害怕,往常的時候這孩子都是老遠就會跑到蔚一面前要他抱。
蔚一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只覺得剛剛喝進去的酒和藥都在胃裏翻滾着難受。要站起來迎駕,誰知道,一起身,人就又坐了回去,臉色要多白就有多白。
“一一,一一……”太子看出蔚一不舒服,掙脫了司徒祺的手,終于小跑着跑了過來,抱住蔚一的腰。冬日裏太子穿的厚厚的,像個黃色的小圓球一般,一點點的跑了過來,抱在身上也是軟趴趴的,半張臉都緊緊的貼在蔚一的身上。
“一一,一一,你好久沒有來看我了,是不是病了……父皇帶了太醫來給你瞧。”
蔚一見到太子,到底是開心的笑了出來。
“許久不見,太子又長高了……”
“一一,一一,想你……”
……
門口的司徒祺看着許久沒有見的丞相,大過年的,穿着素色的外衣,不知道是衣服做大了還是人瘦了,怎麽看都覺得憔悴了許多。
“太子在宮裏平日裏一句話也不說,見到你總算活潑些了。”司徒祺示意李和成脫下了身上黑皮襖,吩咐道:“你讓王太醫進來。”
“哎。”李和成擡眼看了看蔚一和太子,帶着笑意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罪臣不知禦駕前來。臣領罪。”蔚一起身要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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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祺搖了搖手随意道:“得了,你的罪夠多了,不在乎多上這麽一條。大過年的,你府裏怎麽那麽安靜,下人呢……”
司徒祺坐到了蔚一邊上,拿過蔚一的筷子,開始夾桌上的菜吃。
“這些涼了,臣讓人熱了再端來,吃冷的傷胃。”蔚一抓着司徒祺的手,要制止。
“朕餓了,晚上陪太子過年,這小家夥不肯吃飯。說要見你。只能帶他過來了。”
太子聽了,不高興了,趕快辯駁道:“一一,不是這樣的……”突然發現自己親爹兇巴巴的盯着他看,立馬把頭都埋進了蔚一的衣服裏。不說話了。
很快李和成派人進來了,問是否要重做,司徒祺只說餓了,便讓宮人把所有的飯菜都端了出去熱過再送回來,又加了兩幅碗筷。
王太醫進來給蔚一把了脈,只說是空腹喝藥刺激到腸胃,簡單的給蔚一左右手的虎口處紮了幾針,蔚一腹中的不适也就消散了,也覺得餓。
“你一副要吐不吐的樣子,朕還以為丞相難道是懷孕了不成。”司徒祺似乎心情挺好,李和成和太醫都在屋子裏呢,就拿着蔚一開玩笑。
終于,該走的都走了,蔚一也能好好吃飯,飯菜也都是熱乎的。太子樂呵呵的坐在蔚一的膝蓋上,蔚一給他夾什麽他就吃什麽。吃的小臉紅撲撲的,嘴上油膩膩的。蔚一心細,細細的把吃食都分成小塊的,才放到太子的小碗裏,這孩子小小年紀用筷子還不是很穩當,肉肉的小手拿的低低的,一點點的夾到嘴裏,每吃一口都要轉頭朝着蔚一樂呵呵的笑說:“一一這個好吃,你也吃……
兩個人一個負責夾菜一個負責吃,忙的不亦樂乎,完全無視身邊那個真龍天子大皇帝。
司徒祺自己倒酒自己喝,自己夾菜自己吃,怎麽都覺得自己吃的好想和那個小人兒吃的不是同一桌子的飯菜。皇帝嘴裏吃的也沒覺得多好吃,倒是那小的像在吃什麽世間美味一樣。
平日裏宮裏的吃食甩丞相府好幾條大街,和太子一起吃飯的時候也沒見他那麽歡樂那麽能得瑟。
蔚一夾了最嫩的椒鹽小排,用帕子包着突出來的小骨頭,讓太子手上拿着,慢慢的啃。太子的小手剛要去抓,不小心憋見了坐一邊盯着他看的父皇。
得了,怎麽又有那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哇。
太子抓了排骨,沒自己啃,遞給了司徒祺:“父皇,要吃嗎?”
司徒祺歪了歪頭,湊近了太子仔細的看。伸手接了過來,嘗了嘗。
好像真的比桌上的好吃些。
……
蔚一忙裏偷閑的自己随便吃了幾口,就飽了。太子吃完了主食,李和成又送來太子每日都要喝的桂花蜂蜜水。太子抱着小碗自己咕咚咕咚的都喝完,轉頭看看蔚一,然後嘴上粘着甜甜的蜂蜜汁,親到了蔚一的嘴上。
蔚一也沒想到太子會親他。臉都紅了紅,舔了舔嘴唇甜甜的,撈過孩子來在臉蛋上也親了口。
“你們兩個當朕是死的嘛……”司徒祺看着那兩個人更加像是一對父子。随口抱怨了一句。
那兩個人的動作都僵硬了。
“罪臣——”
又是臣有罪,有罪你還親的那麽歡樂!司徒祺腹诽着,擺了擺手:“你們繼續,不用理會朕……”
“臣——”
“別臣不臣了,吃好了,還有別的事……”
“遵旨……”
三個人吃飽喝足,司徒祺說的別的事,竟然是要去将軍府的院子裏賞雪。
大晚上,要賞雪,外面都是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有什麽能看出來。
不過皇帝就算要把丞相府拆了蔚一也只能照做。于是給太子穿上厚厚的棉襖,抱在懷裏出了門。
太子吃多了,迷迷糊糊的閉着眼睛是要睡,倒是人一出溫暖的屋子給冷風吹了吹,就精神了,長着大眼睛,看看蔚一,又看看身邊的父皇。
之前父皇穿着的黑色的大鏊現在披在了一一的身上,父皇換了件薄一些的披風披着,正擡着頭,看着夜空。
此時院子裏的侍衛們都吹滅了燈籠裏的燭火,空氣裏,好像有特別的味道……
太子有些怕也有寫興奮,半張着小嘴也去看天空。
突然,“啪——”的巨響,把孩子吓的直往蔚一懷裏鑽,只覺得身後有什麽東西很亮很亮,于是大了膽子轉頭去瞅了瞅。只見黑壓壓的夜空裏,突然就綻放開了好大一朵紅色的花。好大好大,黑夜都被染成了紅色的。
“一一,一一……”太子嘴張的更大了,看着天上,要問蔚一這是怎麽了。
紅色的大花朵漸漸的綻放的最大就慢慢厄消散,随即又是一朵黃色的花綻放在天空裏,然後是綠色的,藍色的,紫色的……轟隆隆的聲音沒有聽過,別的什麽都聽不見,眼前都被各種各樣的花朵給占滿了。很美很美。
太子樂了,拍着手,高興的不得了。
蔚一把孩子摟着很緊很緊。看着天上的禮花,和開心的太子,心裏滿的快要溢了出來。
偷偷的去看司徒祺。那個人也不看禮花,正望着他……
那綻放在雪天夜幕中的禮花一直持續了好久,太子的脖子都酸了,自己動動腦袋休息一下,又拍拍手望着天,等禮花放完了,太子樂的盡興了,卻是沒一會兒就耷拉着腦袋,靠在蔚一的懷裏睡着了。速度極快。
“本是太子生辰日的時候準備的禮花,今天算是補過了。”
“蔚一代太子謝過皇上。”
“喜歡嗎?
“太子睡了……”
“朕問的是你。”
“……喜歡。”
……
消消的,邊上的李和成一個眼色,院子裏的侍衛們默默的都消失了。
司徒祺轉身,挑起了蔚一的下巴,笑意不明的問道:“丞相,你可知錯了?”
“臣知曉。”蔚一知道,自己是逃不過的。
“那就說來聽聽。那裏錯了?”
“臣不該對皇上有非分之想。”
“還有呢?”
“臣——”
“你不該把窗戶紙捅破,逼的朕不得不除掉你。”司徒祺放下手,眼裏少了戲谑的笑意,多了幾分怒意。
“臣心甘情願。”蔚一抱着熟睡的太子跪了下來。司徒祺沒攔着。
“朕給你兩個選擇。貶為庶人,流放北疆,永世不得入京。朕答應過你不會為難你妹妹。又或者……繼續做朕的丞相,只是絕了你心裏的那些心思。”司徒祺居高零下的看着跪着的人。不知道為何,心裏隐隐的,堵得慌。
走廊上的地冰涼,那大鳌暖和,并不覺得難熬。蔚一慘慘的笑了起來,心裏早就有了答案。
他要尋死,司徒祺用太子威脅他。司徒祺帶着太子除夕夜來見他,放了禮花,哄開心了太子,不過是做給他看罷了。
現在朝堂之上太尉一人獨權,司徒祺身邊連個真心幫他的人都沒有。或許是真的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了,不然,他也不會來找他的。又或者,司徒祺只是覺得一個人太無聊了,還是喜歡有他陪着的日子……
“朕不着急要你的答案。”司徒祺拉起了蔚一,逗了逗蔚一肩上太子熟睡的臉。“這小東西,你不在的時候比朕還深沉,也只有在你面前,還像個正常孩子的樣子……”
“蔚一此生甘願為皇上太子效犬馬之勞,至死方休……”蔚一聽了又跪下了,聲音不響,滿是疲憊。看來,司徒祺還要讓他陪太子好好長大的。
“你不後悔?朕不可能開天辟地第一樁,讓你做皇後的。”司徒祺的聲音從頭上傳來。
“臣……從未有過如此非分之想,臣只問皇上一事——”
“……何事?”
“中秋夜,明知臣在酒中動了手腳,為何飲下?”
“……你不會害朕。”
“……臣……死而無憾……”
……
“太子留在丞相府中,大過年的,讓他高興高興也好。派人來照顧太子,王太醫也留下,宮裏宮外跑着也累。回宮。”司徒祺朝着另一個方向揚了聲說了幾句。李和成就從黑暗裏走了出來,低着頭聽完,擡起頭來,喊道:“起駕回宮——”
四面八方的侍衛舉着燈籠一下子都湧了出來,司徒祺一人走進了雪裏。
也不看依舊跪着的人。
人都走遠了,蔚一擡頭看到李和成還站在他的身邊。這才發現自己還披着皇上的大衣,趕忙一只手松了緞帶,遞了過去:“勞煩公公……”
“……這是皇上前些日子裏狩獵剛打到的兩張黑狐皮,讓內務府趕着做出來的,本就是按照您的尺寸做的……”李和成偷偷的打量着蔚一的神色。
果真,男人的臉上有些吃驚,随即只是摸着那皮襖微微的發愣。
“今日的禮花,是十日前皇上突然下旨要下面的人去辦,這搭炮臺就足足搭了七八日,趕上這些日子下雪,差點就趕不上……”李和成嘆了口氣道:“皇上心中對您也不是沒有一分情誼,就算是磐石也有被感動的時候,只是皇上冷清慣了,而且……”
“公公……不必安慰我。感情之事,終究是一人燒的幹烈,也是無用的……”蔚一太了解司徒祺。兩個人都靜了,好似雪花兒落地的聲響都能聽的真切。“公公回去吧,雪天路滑……太子在外面呆久了,也怕凍着……”
……
禮花再美,不過是轉瞬即逝的。黑暗裏總會被什麽照亮,卻是明亮熱鬧之後,更顯得寂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