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聚散別離終有時。
陳芸和慧春告別時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來到這個世界壞人見的太多了,像慧春這樣善心的好人更顯的尤為珍貴。如果可以,她真的想留在此地過完下半輩子。
不過,慧春都不打算一直留在此處,“等你們一走,我也要離開了。我對胡詠已經死心了,他永遠都理解不了我為什麽要離開他,道不同不相為謀,我會到一個他找不到我的地方重新生活。”
展平的出現解決了孟璋的經濟危機,他本想資助慧春一番以作答謝,最後還是被慧春拒絕了,只是交待他:要善待身邊這個妹子,人家抛家棄業和他私奔不容易,以後發達了不要三妻四妾給陳芸氣受雲雲。
慧春一定是誤會了,陳芸想解釋卻被孟璋拉住,只見他笑着應是,展現了難得的親和力。
幾人就此別過,展平這一回沒有再跟随商船,而是雇了一艘小舟,又找了個有經驗的船夫,一路走水路,離京都越來越近了。
想到颠簸了幾個月終于可以回家了,陳芸有些喜悅,但這喜悅很快又被各種憂愁所掩蓋,因為她回京第一件事就是要給陳家和鄭家報平安,随之而來還有更多複雜的問題。
比如她一定要和鄭遠池和離了,還有清算嫁妝的一系列事宜,不一定能很順利的進行。還有和離之後她的去處,怎麽和陳家交待,腦子裏都是一團漿糊,其他事已經來不及細想了。
倒是孟璋心裏總是別扭着,但見陳芸對他沒有一丁點舍不得的感覺,心裏更不是滋味,心裏直罵她沒良心。這麽多天的生死與共還是抵不過她對自己丈夫的感情。
不過細想之下,她也沒什麽錯,他算她什麽人?當然沒她丈夫重要了。
璋王殿下更郁悶了。
不過,好在這船上還是有個正常人的,展平旁觀者清,将璋王殿下這幾日的陰晴不定盡收眼底。本着他對孟璋有一份感恩在,他還是忍不住開口,“殿下,鄭夫人再好終究是嫁作人婦,殿下莫要為她落人話柄,壞了自己的好名聲。”
孟璋心事被人戳穿,臉上表情陰沉的快要擠出水來,“那是自然,回京之後本王定會上奏皇上重賞鄭家,也不枉費陳氏這次出生入死。”
“還有一事。”
“說。”
“鄭夫人離家幾月未歸,難免會落人口舌,殿下又不便出面,若是我們與夫人同時出現難免會引人遐想,壞了夫人的名節就不好了。不如我們到了京都城郊便與夫人分道揚镳,到時為夫人想一套好的說辭,也省的夫人回家沒法交待。”
“嗯。還有,她此次被人販子拐賣一事甚為蹊跷,回京之後還要好好查一查。”
于是,當船停泊在京都郊外之時,展平雇了輛馬車将陳芸先行送走。
“夫人放心,人不管是死是活,卑職都一定會将事情查清楚。”展平對陳芸說道。
當初陳芸會去嶺南王府的條件之一就是展平回京之後要替她打聽蘭芳的下落,這始終是她心中放不下的一件事。
孟璋見陳芸和展平告別都不和自己說幾句話,心裏更加不悅,脫口而出道,“沒良心。”
一時之間引來了展平和陳芸的目光,陳芸這才想起孟璋,她畢竟不是冷血動物,和孟璋相處了這麽多天,對他的感情甚至比那個一直傷害她的鄭遠池還要深,只不過兩人身份太過懸殊,陳芸從未想過這份感情到底是什麽性質。
高高在上的人和自己終歸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生的軌跡能重合一段已經是奇跡了。
分別在即,他還不忘和自己鬧別扭,璋王殿下的間歇性神經病真該好好治治了。陳芸原本醞釀了一番略煽情的告別被他一句“沒良心”噎的哽在喉嚨裏,最後只得對他福了個身轉身上了馬車。
就在掀開車簾子要進去之時,只聽身後一聲清咳,陳芸下意識一回頭,見孟璋背着手朝自己走過來。她掀簾子的手頓在半空中,唇邊漾起一抹笑意,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
孟璋白皙的臉上難得泛起了紅暈,他故意不看陳芸的眼睛,從手裏掉起一塊墨色玉佩,送到陳芸眼前。
那玉佩不是別的,正是當初在首飾鋪孟璋拿給陳芸抵債的那塊,上面還刻了他的名姓,後來被衛娘河爺搜刮走,又意外的落回到孟璋手裏,如今孟璋将它交給陳芸,“後會無期,此物就當做你幫我大忙的報酬,日後若有人為難你,興許它會有所用處。”
陳芸還記得慧春說,刻有名姓的玉乃是定情信物,雖說京都沒有這個規矩,可是她竟然知道了這個典故,心裏總是有些介意的。但她回了京都就好比從狼窩搬到了虎穴,誰知道會發生什麽兇險,有一個王爺的玉佩就好比是有了王爺的令牌,留着傍身總是好的,最後陳芸還是裝傻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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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中如一日,世上已千年。”陳芸總算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她離京不過三五月,京中的不少建築都進行了翻新,就連街上女子的時尚都和過去有很大不同,穿衣風格似乎更開放了。
駕車的老車夫回頭問她,“夫人,咱們是先要去哪裏?”
“城北鄭宅。”陳芸剛說完又覺得有點不對,“還是先去東街的陳宅吧。”
在她心裏,娘家自然是要比鄭家重要的。陳夫人那麽疼她,知道她失蹤了那麽多天肯定會很着急。
不過,她沒有想到在東街榮極一時的富商大宅已經易主了。
“什麽?搬走了?搬去了哪裏?”陳芸聽到陳家兩個月前把房産賣了頓時驚呆了,不知怎的心裏産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如今,陳宅變成了陸宅,這陸宅的主人名叫陸天浩,是京都有名的皇商。主人變了,下人自然也換了一輪,那看門小厮見陳芸農婦打扮,張口閉口問的又是那破落的陳家,一時對她也沒什麽好氣色,不耐煩道,“搬去了哪裏我怎麽知道,我是陸家家丁又不是陳家的,難不成一個人還要操兩家人的心嗎?去去去,該去哪去哪,別在這糾纏!”
那為陳芸駕車的老車夫也下了馬,對陳芸說,“府上可還有什麽親戚?不如我載你去別處問問?”
陳芸穿越後在陳家不過待了一個月餘,對陳家算不上知根知底,陳家也許有什麽親戚,可是她不認識。陳芸沒了法子只得先回鄭家,誰知道鄭家的小厮見了她一臉驚色,在确定自己沒看錯,才支支吾吾叫道,“三……三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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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初月吃了飯,挺着大腹便便的肚子在屋裏走了幾圈,最後在塌上綿軟的倒了下來,樣子頗為疲憊,蘭芳見狀跪在柳初月下首,恭恭敬敬的問她,“夫人可是哪裏不适?不若奴婢給您捏捏腿?”
柳初月嫌棄的看了她一眼,無力的說道,“去把平兒叫來。”
她才不想讓蘭芳這丫頭近她的身。
蘭芳自讨沒趣,又道,“夫人,我瞧您這些日子總是睡不安生,不如我給您燃一注安神香,您下午好好歇一覺,約莫三爺回來的時候人也就清爽了。”
柳初月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嘆了口氣。
她的身孕已經八個月了,正是身子重的最為倦怠的時候,整日懶得說話,精神也不好。恰逢這幾日又頻頻被人勒索,如今是心力交瘁,哪還有心思讨好鄭遠池?
“銀子都準備好了嗎?”柳初月問蘭芳。
一個奴才,貼心聰慧與否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就是對主子忠心。眼前的這個眼珠子滴溜滴溜轉,一轉就是一個心眼的丫鬟再機靈,柳初月也沒法當她是自己人,畢竟,這丫頭今天能背叛陳芸,明天就能背叛她。
以柳初月的手段,蘭芳這樣的人本來是斷斷留不得的,奈何她懷着身孕,怎麽也得為肚子裏的孩子積德,所以暫時還沒有動她。不過,即使把蘭芳放在身邊,柳初月從來都沒有重用過她,但只有一件事,除了蘭芳誰都辦不了。
五個月前,初月收買了酒七兒,這酒七兒本是清平鎮有名的混混,後來做起了販賣人口的生意被抓進監獄。初月和其父商量将這酒七兒放了出來,并叫他把陳芸賣給人販子。另一邊,蘭芳在陳芸的首飾匣子發現了她事先拟好的和離書,心知跟着陳芸沒前途,便早早尋了高枝攀上柳初月這棵大樹,鄭遠池和陳芸定下三日之約那次,蘭芳正在門外偷聽,還把情況一五一十的告訴給了柳初月。
于是,兩人就定下一計,将陳芸賣給人販子,而對鄭遠池說,陳芸是離家出走,還将陳芸的和離書攤在桌子上,至此,陳芸就成了鄭家人口中抛棄夫家的浪蕩女子。
如今,這浪蕩女子忽然回來了,着實把鄭家人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