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冷雪山莊（二）
白星中又說：“今日老人家還真是古怪，平日裏從不見客，那間屋子更是閑雜人等不得入內，可我們小王妃一來，老人家居然主動邀請進入，當然，這邀請的态度還是值得商榷的。不過你膽真大，說進去就進去了，我是接近他半裏之內都會打寒顫的。我真是無比好奇他到底跟你說了什麽？”白星中說這話的時候睜着他那雙充滿好奇的眼睛的望着我。
而蘇青雲和王懷素，顯然也很好奇。
我想了想，不知該怎麽說。這裏面充滿玄機，我尚且不知真相，又如何給他人解答。隐約中我也有種意識，關于我是雲家人這個疑惑，好像會很敏感，一旦傳揚出去，該引來無窮無盡的變數，畢竟，依然有很多人尋求着長生不死，以及，無邊的富貴。所以，只好笑而不語。
笑而不語，可是缥缈風最強大的表情之一啊！
等着水落，石出吧！
進入後院尾部，那種幽冥陰冷氣息漸弱。
白星中舒展了下身子骨，大呼道：“兒郎們，我等已過冷箭寒刀幽冥之地，如今便向那溫水碧泉大好去處進軍！啊呀呀，啊呀呀，好極啊！”
白星中一番做戲姿态引得衆人笑，不過卻是道出了各人心聲。那前院中院，當真如幽冥之地。
王懷素的住處在後院尾部的東廂房，我們幾人被安置在西廂。收拾完畢，去泡溫泉。因出發時馬車擁擠，雲浮便被留在家中，同行者為袁起、施錦屏以及蘇青雲的幾位随從。
雲浮聽聞不能同去時，委屈的說：“那姑姑沒人伺候怎麽辦？”
我記得那時蘇青雲一笑，道：“雲遲有我。”
嗯，蘇青雲說“雲遲有我”，于是我泡溫泉時他就在邊上伺候着。袁起雖然為女子，但伺候這碼事當真不是對口專業，而整個冷雪山莊，更是一個女子都沒有。
如此陽盛之地，卻只有刺人的陰寒，也當真詭異。
蘇青雲給我解着衣衫，我徑自拔掉了發釵，于是滿頭青絲滑落。蘇青雲一笑，攏起我散亂的頭發，系繩一松，衣衫盡落。
我依然沉浸在我發現自己已長到蘇青雲下巴高度的欣喜中，未曾注意蘇青雲不自然的表情。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大窘。
話說成親這麽久，我未曾這般樣子呈現在蘇青雲面前。好一陣羞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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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池，沒身。臉頰如何這般滾燙？
唔，或許是池水太熱的緣故！
不過……不過……我撫着胸前兩個詭異的東西，甚是疑惑。
我那木頭疙瘩的小身板呢？
我的腦海裏浮現出和鄉那些姑娘們的曼妙身姿，然後恍然大悟。
我問池邊的蘇青雲，道：“如今我是幾歲身量了？”
蘇青雲一笑，道：“十六七歲。”
得到确認，我甚是欣喜。四五年了，我維持着十二三歲的身量維持了四五年了，如今終于長大。
從十二三歲身量長至十六七歲身量，只花了兩個月，而我足足等了四五年！
不過，如果陳列衣和沈拓回來，還能不能認得我？
溫熱的泉水洗濯去骨髓血脈裏的陰寒。我靠在白玉泉池邊，望着氤氲的水面裏嶙峋的幾塊石，又問：“蘇青雲，你說我今年到底幾歲呢？”
蘇青雲給我遞來一杯茶，我接過，抿了一口。
“十八歲吧！”蘇青雲的回答也是不确定的口氣。
五年前的春天，我被那世外高人送至和鄉嚴家，彼時我十二三歲身量，如此已過五年，也就是十七八歲。只是不知道我在世外高人那昏睡了多久。
可是那位王弗及又說，七年前我就已是十二三歲身量，那麽如今也就十九二十了。
由此可見，如果兩者皆成立，我維持十二三歲身量這個狀态已經維持了至少七年。而且，在七年前至五年前的這個時間段裏，我始終沒長過。難道那段時間，我就已經中了寒毒生病了？
到底，發生過什麽事呢？
“你說，我到底是誰呢？”輕輕撩撥着水波，順着一股股溫柔的水流漫上身體，我那聲輕輕的問也氤氲在了這霧氣裏。
你到底是誰呢？缥缈風問過，莊舟疑惑過，我曾經無比篤定自己是嚴家的私生女，是蘇青雲的王妃，僅此而已。如今，随着一個一個人的出現，一樁一樁古怪的事發生，我也不得不問問自己——你到底是誰呢？
一個人說你是雲家人，你可以無視，兩個人說你是雲家人，你可以置之不理，可是三個人、四個人呢？
我到底是姓嚴呢，還是姓雲呢？
或者，當真如缥缈風所說，我的母親是雲家人，然後嫁給了嚴素非的父親？
“嗯？”蘇青雲似乎走神了，好一會才聽到我的話，遂停下為我梳理頭發的手，輕聲疑問。
我望着伸出水面因為浸泡而微微起皺的手指，眯了眯眼，道：“你說，我的母親，是誰呢？”
蘇青雲繼續給我梳洗頭發，反問道：“可是懷素的祖父與你說了什麽？”
提起那位古怪的老人，我又想起了一個事，“懷素的祖父又是誰呢？”
又會幻術又會結界，簡直是當年沈拓的玄幻小說。
“懷素祖父出身于頌國最大的貴族，而且，懷素父親是當時欽定的皇位繼承人。二十七年前，赤炎國滅頌國，懷素父親以身殉國，懷素祖父為了保存血脈，帶着年僅一歲的懷素降了留照。在逃亡路上，中了埋伏，因而失去雙腿……”聲音驟然停止。
我正聽得入迷，蘇青雲突然的停頓讓我好生疑惑。我一轉頭，一痛，原來我的頭發正被蘇青雲握在手中。蘇青雲聽我痛呼聲，回過神，松開手，抱歉一笑。他雖恢複溫和如常表情，奈何我回頭時的一瞥卻将他剛才的失神盡收眼底。
蘇青雲看着我後脖頸的這一幕，實在太過眼熟。
那日在禦數劍廬，金戈抓空我的衣領的時候，也是這般表情。那時候，他是看到我後脖頸的雲圖騰，那麽此時此刻蘇青雲，看到了什麽？
我伸手撫了撫後脖頸，只感覺到一片光滑，并無異物。
“你看到什麽了嗎？”我望着蘇青雲，靜靜的問道。
蘇青雲看着我，目光沉然，而後笑着搖搖頭，說：“我只是想起懷素祖父當年也是位列六層塔之上的高手。”
我的心有些不安，見到幾案上一面銅鏡，起身，出池，拾起一件衣衫披上，走到幾案邊，背對着那面銅鏡，偏着頭，慢慢褪下衣衫——空無一物！而後在意到蘇青雲的話，一怔，“他是六層塔之上的高手？”
我記得那時蘇葉說蘇青雲可是六層塔上的高手啊！
蘇青雲點頭肯定，而後給我披上一件素白的袍子。
蘇青雲給我擦拭着頭發。濕漉漉的頭發滴着水，打濕了蘇青雲的衣衫。我看着那漸漸暈染開的水跡擡起頭，觸到他秋水般的雙眸，不由心念一動，而後輕輕一笑，伸出手指，觸上了他的唇。我說：“蘇葉曾說你也是位列六層塔的高手，六層塔的高手，該是什麽樣子的呢？”
蘇青雲一笑，拉過我的手，輕輕道：“不過普通人而已。”
“那六層塔的高手，會幻術嗎？”
“什麽？”蘇青雲眉梢微微一動，表示疑惑。
我想了想，還是把剛才見到王懷素祖父的某些古怪說了出來。比如門開時那道肆虐淩厲的寒風是不是真的只有我感覺得到，比如我進入房間裏時似穿越圍牆的那種感覺到底是不是所謂的結界引發的，比如我見到的門一直開着和門外人見着我進屋後門就一直關着到底哪個是真……對于這些我見所未見的古怪，我的表達能力一度匮乏，所幸蘇青雲聰明伶俐，在我毫無條理雜亂無章的表述中還是明白了我的困惑。
蘇青雲給我穿起衣服，慢慢的說：“在上古傳說中，幻術是真實存在的。九相之中除了人相，其餘八相皆會幻術。傳說幻術練到一定境界，可以突破肉體的束縛達到天人合一，修煉到極致便可飛升入天道。原頌國皇室貴族便是幻術的追崇者，他們不停尋找着上古九相留存在荒海大地的幻術修煉法則，懷素祖父亦是其中一員！但是幻術飄渺無根，比尋常武學秘籍更難以參透，修幻術者有所成就的，寥寥無幾。幻術為虛，武學為實，當今天下還是重武學輕幻術的。你所感應到的所謂的結界，懷素祖父謂之幻術，其實，武學達到一定境界，也可營造出那種氛圍。”
蘇青雲說着，手劃了個半圈，然後我只感覺身周空氣似凝固了般，壓抑的幾乎讓人窒息，這種感覺，倒是比剛才穿越那所謂的結界時候更難受。少頃，蘇青雲手一散，那股凝固感頓時消失，我重重的吸了口氣。
這翻手間就能凝固氣流，蘇青雲好像真的蠻厲害的！
蘇青雲撫了撫我的背，替我順了順呼吸。笑道：“懷素祖父既習武學又修幻術，且早年武學已達到六層境界，如今幻術只怕亦有所成，虛實共濟，也不知如今如何厲害。”
作者有話要說： 雲遲發育鳥~噗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