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談判
看着不遠處沖着自己咧嘴笑的海藻頭中年男人,蘭多整個人都傻掉了。
他甚至要忘記再去糾纏迪爾,就這樣呆愣在原地,瞪大眼睛,眼睜睜地看着那個被他稱呼為“帕德大副”的大叔撲向不遠處原本被安排好了要跑路的小白——而不同于震驚中的黑發年輕人,後者在圍觀了“倉鼠大變活人”之後,只是有一瞬間的錯愕,但是他很快地便反應過來,蹙起眉,從唇角邊發出一聲“啧”地不屑咂舌音,當即放棄了逃跑的意願——
準确地來說,其實他似乎從頭到尾都沒表現出過要逃跑的意思。
此時此刻,只見小白一個利落的翻身,那堅實的腰杆好看地擰了擰,長腿一動靈活地撩起放在窗戶邊的椅子,将那椅子撩起飛向中年男人——只聽見中年男人暴喝一聲,不躲不避,伸出拳頭,居然一拳将那厚重精致的椅子直接揍得粉碎,木屑飛濺之間,他那重而有力的拳頭沒有改變方向,而是沖着小白的面門迎面揍去!
“小白!”
眼前的一幕讓蘭多終于回過神來,他心驚膽顫地看着小白暴露在帕德大副的拳頭之下,喊出來的聲音都變了調!在他擔憂的目光下,小白和帕德大副鬥成一團,所到之處猶如飓風過境,沒有一樣器具得以幸免——所有的藏品都被從展示櫃中掃了下來,來自遙遠的的東方的昂貴瓷器碎片灑滿在精致的波斯地毯上,墨丘利造型的雕像的腦袋不翼而飛……
帕德大副就像是他傳說中的一樣力大無窮,兇狠無比,背上兩把沉重的斧子将船長休息室砍得滿目全非——實實在在地對得起他當年那“鬥獸場的海格力斯”之稱謂,此時,哪怕是用拳頭征服了莫拉號甲板的小白,在這樣的強勢的進攻之下都應對得頗為吃力——短短幾次碰撞下來,他和帕德都有不同程度的挂彩。
想想帕德還是一只倉鼠的時候怎麽沒喂點兒耗子藥給他吃,蘭多腸子都後悔成熒光綠的了。
此時,在黑發年輕人緊張的注視下,帕德那巨大的雙斧危險地從小白的臉頰一側擦過,後者臉上的繃帶發出“撕拉”一聲聲響,同時一縷紅發飄落——蘭多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卻在此時,只見後者抓住這兩人瞬間靠近的機會,狠狠踢向帕德握着大板斧的手腕,帕德發出一聲暴怒的大吼,只聽見“咔擦”一聲骨骼斷裂時才有的清脆聲,武器從他的手中飛脫出去,“呯”地一下插在已經一片狼藉的船長休息室艙壁之上!
“王八蛋!”
失去了一邊武器,手也受傷了的帕德忍住強烈的痛楚,雙目爆紅正欲一鼓作氣再次撲上去,那邊紅發男人也微微蹙眉擺出了招架的姿态……而這一次蘭多沒有再準備繼續在一旁坐以待斃,他腳下一動,下意識地想要上前去加入戰場——
然而還沒等他邁出去一步,忽然感覺到自己腰間的皮腰帶被什麽人從後面勾住,伴随着船身的輕微晃動,他踉跄了下不可抑制地向後倒去——背部很快地便撞擊一個結實的胸膛,迪爾身上那伴随着汗水和奇怪的熏香氣息鑽入鼻中,身後人手指松開他的腰帶,強壯的手臂卻像是蟒蛇一般纏上了他的腰間,蘭多驚愕地眨眨眼,還沒來得及想起此時此刻在自己的身後還有另外一個人這件事,便聽見耳邊響起了帶着調侃的低沉嗓音:“啊,身上還滾燙滾燙的,生病的小貓難道不是應該乖乖躺在主人的懷抱中,喵喵叫着祈求給撓撓耳朵什麽的嗎?”
“……”
啊,對了,迪爾還在身後。
光想到剛才自己因為過于地注意小白和帕德大副,一時間居然就這樣把這個危險人物給忘記了,此時蘭多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同于小白身上那種莫名熟悉的氣息,籠罩在周身的屬于迪爾的氣息讓黑發年輕人感覺到不安,于是他開始拼命掙紮起來,将手放在迪爾的手臂上開始拼命地推擠,使出吃奶得勁兒連額角的青筋都暴起,他聽見不遠處小白用沙啞的聲音讓迪爾放開他,帕德大副在冷笑,船艙外夜晚的海風呼嘯而過,這些嘈雜的聲音在他耳邊同時響起的時候,只剩下嗡嗡的一片——
直到他聽見近在咫尺的地方響起了“咔擦”聲手槍上膛的清脆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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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金屬從後面頂上他因為之前的一系列動作而微微汗濕的後腦勺。
蘭多一愣,下意識地停住了掙紮的動作。
船艙內所有的聲音也随之消失了,帕德大副将一張缺了一條腿的椅子扶起來,像個大老爺似的坐了上去;小白緊緊地抿起了薄唇,看了一眼蘭多,最後将冰冷的目光對準了這會兒站在黑發年輕人身後的那家夥身上,船艙裏安靜了幾秒,随即,迪爾滿意的聲音響起——
“看,非要讓我做出這種讓小乖乖傷心的事來,早些時候都這麽乖乖的,不是很好嗎?讓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
十分鐘後。
當負責後勤的海盜們罵罵咧咧地被迪爾叫醒,滾進去整理堪比廢墟的船長休息室時,作為這一片廢墟的創造者,迪爾本人、蘭多、小白以及倉鼠大變活人産物帕德已經移駕來到舒适幹燥的會議廳內。蘭多是第一次來到這個海盜們開會的地方,裏面的裝飾豪華得令人咋舌,誇張的水晶吊燈,巨大的航海地圖,地圖上被畫得亂七八糟,蘭多注意到在标示着西爾頓皇宮的位置上被畫了一個巨大的骷髅頭外加一把叉……
腳下是厚重的地毯,會議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裝飾品,蘭多發誓自己似乎是在它們之中看見了不久前前陣子飽受熱議的、法蘭基國王馬爾修斯二世嚷嚷着從自己的卧室裏不翼而飛的那個他最心愛的貓咪陶瓷擺件……
整個會議室更像是個巨大的藏寶洞穴,就連會議桌旁每一把椅子都精致得可怕,并且每把椅子都長得不太一樣,擁有完全不同的風格。
“當然了,這些椅子都是從不同的國家不同的船上搶來的。”似乎注意到了黑發年輕人奇怪的目光,海盜船長站在他身後好心地講解,“這一把雕花椅是從西爾頓商船上搶來;這一把粉色的大概是我哪位屬下愛好特殊從某位貴族小姐的閨房中搬出來的,啊,那一把,紅木的看見了嗎?是和我最愛的茶葉以及絲綢是從某只東方王朝商船上搶來的,我還記得那一次,啧啧那些東方人呀,可是讓我吃了些苦頭——”
蘭多:“……”
迪爾:“怎麽?”
蘭多:“這裏的東西都是搶來的?”
“當然了,”金發海盜船長懶洋洋地瞥了他的小奴隸一眼,“除非是火藥和朗姆酒,否則誰還能從大名鼎鼎的迪爾手中拿到哪怕半枚銅板呢?我可是巴比倫海出了名的一毛不拔——”
“這牛皮吹大了吧,”蘭多腦袋一抽脫口而出道,“你還是小傑羅的時候,還把贏回來的一袋金子全部都給我了呢?”
黑發年輕人話語剛落,迪爾愣了愣,緩緩地轉過頭來意味深長地看着說話的人——而此時此刻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的黑發年輕人也覺得十分尴尬地閉上了嘴,擺擺手正準備試圖表示就讓他們和諧地跳過這個話題吧的時候,卻心驚膽戰地看見面前那張英俊的臉上突然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緊接着,號稱巴比倫海出了名的一毛不拔迪爾船長伸出手,揉了揉他柔軟的黑發:“說得是啊,現在知道我多疼你了吧?”
之後,迪爾縮回手,然後邁開大步,來到那張紅木椅子邊上,将它從桌子邊拉下來,懶洋洋地一坐下去。
留下站在原地風中淩亂的黑發年輕人。
蘭多感覺到小白的氣息出現在他的身後,停頓了幾秒後,小白用平靜的語氣問:“你是白癡嗎?”
“……”
“跟這個人有什麽好秀恩愛的。”
如果不是對方的語氣過于平靜外加冷漠,蘭多幾乎覺得小白這是在酸——
雖然他說得完全沒錯,這會兒就連蘭多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白癡……
他動了動,反手抓住身後正準備挪開的紅發男人的衣襟不讓他走然後自己跟着轉過身去,後者挑挑眉,稍稍壓低了身子似乎是準備聽聽黑發年輕人要跟自己說什麽,卻沒想到他湊到自己耳邊,用很緊張的語氣說:“小白,無論以後你有沒有機會跟雷蒙德見面,總之剛才那個段子絕對不能讓雷蒙德知道,否則這又是一條讓那個後媽打斷我狗腿的罪證之一……”
小白:“……”
“聽見了嗎?”蘭多覺得自己需要保證。
在看見小白目光閃爍,緩緩地颔首表示同意時,他這才長籲出一口氣放開了他。
“——你們倆在竊竊私語什麽?剛剛跟我撒嬌完就這樣把我晾在一邊了嗎?”
與此同時,迪爾怪腔怪調的聲音響起。
蘭多感覺到小白的氣息瞬間收斂了一些,他伸出手,仿佛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胸口,緊接着掀起沉重的眼皮子掃了不遠處的金發青年一眼,然後沖着他做了個鬼臉——
“我才沒有跟你撒嬌,快閉嘴吧。”
迪爾嗤笑一聲,翹起椅子将兩條長腿搭上了桌子邊緣,帕德大副在他的右手邊坐了下來,蘭多拉開他左手邊的椅子正準備落座,卻莫名其妙被小白搶了一步先,黑發年輕人莫名其妙地看着穩穩坐在迪爾身邊的小白,這時候後者卻一臉平靜地将自己另外一邊的椅子拉開,用言簡意赅的聲音對瞅着自己的人說:“坐。”
蘭多“喔”了聲,一屁股坐下。
事實上相比起坐下來談一談他其實更需要的是休息……然而,從白天開始,知道了自己多了個争搶利維坦號的強勁敵手;找到了寫着尋找利維坦號的信息的書籍;見識了倉鼠大變活人——所謂的活人還是個他以為早就死得灰都不剩的他老爸以前的舊部……以上,今天一晚上就受到了如此多的驚吓,天知道還有沒有人記得可憐的他現在還是個病號,需要靜養,而不是小心髒接二連三地被刺激。
當蘭多坐穩,他便聽見迪爾道:“好了,現在大家都坐了下來,沒有兵刃,沒有暴力,在毀了我的船長休息室之後誰再弄壞我的會議室我會讓他後悔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好的,愉快的開場白結束了,現在跟大家隆重地介紹一下莫拉號的大副,帕德先生。”
蘭多掀起眼皮子,然後看見坐在自己斜對面的海藻頭大叔沖自己裂開嘴,露出個肆無忌憚的笑容。
……
帕德海修斯。
很多年前,被人稱作是“鬥獸場的海格力斯”的男人。
卑鄙,陰險,貪婪,狡猾,殘暴,力大無窮是他的代名詞;在他的身後那不知道沾了多少海盜鮮血的雙板斧,是他的代表性标志。
蘭多記得,他父親老巴塞羅羅船長年輕的時候,作為他的左右臂膀的帕德海修斯幾乎與如今的雷蒙德同負盛名——只不過雷蒙德出名是出于他睿智的智慧、精準的判斷、卓越的領導能力以及出色的外表;但是帕德海修斯卻不同,他的出名在于他的兇殘程度讓不論是海盜還是普通的海盜人民都聞風喪膽,很長一段時間內,人們甚至用這位大副的名字吓唬夜裏不肯睡覺的小孩:你再不睡覺,帕德大副就要來抓你了!
……呃,至少蘭多的老爸就用過這招,而且還挺管用。
關于這位帕德大副,人們當時甚至非常奇怪,作為一艘正正經經的商船,老好人巴塞羅羅船長怎麽會使用這樣一位兇殘、狂妄且貪婪的大副……大家都說,帕德大副相比起留在席茲號上,他更合适去當個海盜什麽的一展宏圖。
……………………………………而如今這家夥果然不負重望地成為了海盜。
蘭多頭疼地嘆了口氣,想了想,對坐在自己對面,其實理應是當做一樣尊重的男人說:“帕德呃,叔叔,請原諒我剛才見到你時過于震驚的模樣,如果這其中有什麽冒犯的話,相信我,主要的過錯在于你的登場方式讓人過于震驚,你怎麽會變成這副模樣?”
迪爾鼓掌:“真有禮貌的問候,恭喜你,小乖乖,你的禮儀課程完美地被吞進了狗肚子裏。”
蘭多轉過頭瞪了迪爾一眼,擰開腦袋的時候,他覺得自己似乎是聽見坐在身邊的小白發出一聲有意無意的嘆息,但是當他看向男人時,卻發現對方只是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裏——仿佛一切都是他的幻覺,感覺到了蘭多的目光,他甚至轉過頭,有些莫名地問他:“怎麽?”
蘭多搖搖頭,重新看向帕德大副,而此時此刻後者臉上的笑容不變:“我沒死,甚至成為了不老不死的男人——哦,這是詛咒的一部分;另外一部分是,你也看見了,如果不是得到一些特殊的血液,平日裏我最多就保持着小耗子的模樣,每一次得到一點血液,我就能維持三、四個小時的人類模樣。”
蘭多:“……”
帕德大副舔舔唇笑道:“是不是很像灰姑娘?鐘聲敲響被打回原形什麽的,事實上有那麽一兩次我還真的就是這麽狼狽地連滾帶爬從女人的床上跳下來,只不過沒有水晶鞋,留下的是我的大拖鞋——”
蘭多頭疼道:“別毀童年,謝謝。”
小白說:“你剛才提到了‘特殊的血液’。”
帕德大副話語一頓,臉上的笑容變得意味深長了一些……蘭多轉過頭去看小白,後者面無表情地回視他:“那本書,還記得嗎——這才過去多久你就忘記了?‘要尋找到名叫巴布魯斯的島,就要擁有一件神聖的物品,以及,擁有特殊血液的人将指引利維坦所在的方向……擁有特殊血液的人可以将已經離世的人重新喚回人間,只要他們以任何形式還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語氣那麽兇幹嘛。
蘭多“喔”了聲,剛開始是抱怨小白的态度惡劣,但是就他說話的內容随便想了想,又突然發現好像哪裏不對——因為發熱而變得逐漸遲鈍的大腦艱難地轉動了下,畫面最終定格在了帕德大副出現的前一秒,倉鼠吱吱叫着啃了迪爾的手一口,在碰到了他的血液後迅速變成人類的一幕……黑發年輕人的臉上出現了三秒的停頓,然後毫無掙紮地,他就像是被誰掐了下屁股似的猛地從自己的椅子上跳了起來,瞪着坐在最中間位置這會兒正吧唧吧唧點燃煙草的金發海盜船長先生!
蘭多的眼瞪得像銅鈴:“你!”
迪爾微笑:“我。”
小白說:“坐下。”
蘭多無語凝噎,像是瞪着怪物似的瞪着迪爾,幾秒後,在身邊小白淺淺皺起眉所帶來的壓迫中,他終于不情不願地坐下——屁股再次接觸椅子表面時,他整個人的大腦還是放空的,仿佛難以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迪爾居然是找到利維坦號的關鍵人物?怎麽可能?憑什麽?為什麽?
而這個時候,迪爾就像是琢磨透了黑發年輕人究竟在想什麽似的,他用冷靜的聲音說:“無論你的小跟班是怎麽樣才能看得懂那本書上所寫的語言的——看來他沒有将那本書的內容跟你好好翻譯一下,那本書就是來自巴布魯斯島嶼,就跟那本書的主人——區區不才在下我一樣,巴布魯斯島嶼的歷史比你們想象的更加悠久,我敢打賭,當今世上沒有哪個國家比它擁有的歷史更加長久了。”
蘭多:“……你來自那個島嶼?可是我父親說那個島嶼上的人都已經——”
迪爾放低了聲音:“我還活着。”
蘭多:“你怎麽肯定你就是……”
迪爾顯得有些不耐煩地說:“你真是什麽都不懂,是嗎?因為巴布魯斯島的人們血液之中都流淌着神明的祝福,明白了嗎——我是說,整個島嶼上的所有人,每一個人,無論男女老少,都受到了被譽為‘海怪利維坦’化身的‘利維坦號’的祝福,我們才是世界上最接近神的人群——讀過《聖經》嗎,知道伊甸園嗎?有人甚至猜測,巴布魯斯海島,就是最初的伊甸園……”
蘭多:“……伊甸園?”
迪爾:“是的,你該多多看書,孩子。利維坦,《以賽亞書》描述利維坦為“曲行的蛇”,烏加裏特史詩則記載利維坦為利坦(Litan),并形容其為“纏繞之蛇”,是自海中的巨大怪獸——
與掌管天空的巨獸席茲,還有大地的巨獸深淵比蒙兩只巨獸一樣,它們是上帝在人類之前創造出來的三只智慧生物——而正因為利維坦來自深海,所以受到了它的祝福的人類,擁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特性,光憑這些,他們就能判斷自己是不是與生俱來的巴布魯斯島的人。”
好吧,既然故事的畫風已經基因突變成了這樣。
蘭多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十分淡定地問:“什麽特性?”
迪爾:“巴布魯斯島的後裔不能吃魚。”
蘭多:“……”
想把桌子掀到眼前這張一本正經的俊臉上的沖動來的這麽突然這麽猛烈。
蘭多:“你是來找我吵架的事嗎?不樂意吃魚的奇葩多得是,滿街都是,我家都有兩個,我後媽雷蒙德,我仆人小白——”
小白淡定重複:“仆人?”
蘭多:“呃,我哥們小白。”
小白:“說得好,我就是你仆人。”
蘭多:“……”
他現在只是覺得有一點點頭疼而已。
不理小白,正事兒要緊,蘭多又繼續追問迪爾:“所以你尋找利維坦號的原因——”
迪爾:“作為巴布魯斯島的最後的後裔,我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有什麽不對?”
巴布魯斯島最後的後裔。
…………哦對。
此時蘭多好像想起來了什麽,他擡起頭,用頗為詭異的目光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帕德大副,後者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麽,聳聳肩說:“對于是我毀掉了巴布魯斯島這件事,我已經跟迪爾做出了最誠摯的歉意,而令人皆大歡喜的結局是——為了更遠大的利益,他接受了我的道歉,我們最終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目标讓我們和平共處,我成為了莫拉號的大副,哦,是啊,一艘船可不能沒有大副,那不像話,對不對?”
蘭多:“……”
當大副還當上瘾了是吧,閉嘴吧,你個萬年老二。
“離開了巴布魯斯島,就像是離開了伊甸園的亞當和夏娃,我同樣尋找不到返航的路——這就是為什麽巴布魯斯島是被譽為神之所在地的原因。”迪爾淡淡道,“出于帕德大副是當年由外界尋找到巴布魯斯島的那批人中最後的存活者,我決定跟他合作,其他的東西都可以放一放,現在的關鍵是尋找到我的船,還有我的家鄉。”
海盜的三觀跟普通人果然不太一樣,沒有永遠的合作關系或者敵對關系,擁有的只有永遠的利益。
蘭多表示為這樣奇葩的三觀表示五體投地。
“我知道的東西僅限于書上說的,一個巴布魯斯的後裔的血液,也就是我的血液,血液引領我們尋找到秘寶;然後就是那件能夠開啓領航作用指向島嶼的秘寶——這将是我作為海盜生涯,窮其一生所追求的的最後的寶物。”迪爾說,“當年你父親依照西爾頓女王的命令,将它挖掘,運送回國,半路這件寶物發生了作用,引導他們來到巴布魯斯島,外來的人登陸上了島嶼,毀掉了整個島,在離開的時候,你父親似乎十分愧疚,認為那寶物是會為人帶來厄運的詛咒,将它深深地沉入了巴比倫海的某一個角落。”
蘭多感覺到坐在他身邊的小白調整了下坐姿。
下意識地往男人那邊靠了靠,咬住有些幹裂的唇,黑發年輕人皺起眉:“我怎麽覺得你在撒謊?”
迪爾:“騙你有錢?”
蘭多:“這說不通好嗎?如果所有的關鍵就是你的血液,還有一件可以領航的秘寶,你為什麽不現在就通過自己的血液去尋找那件秘寶呢?——而且你說,我父親當初就是為了運送這件寶物回國,才誤闖巴布魯斯島與,最後他将這件寶物沉入海中——這件事就更加說不通了,按照你的說法,我父親這算是違抗了皇室的命令,任務失敗……然而我從來沒有聽誰提起過,我父親這輩子有哪次執行皇家航海任務失敗的。”
蘭多說話的時候,不自覺地稍稍停止了腰杆,話語之中不由自主地帶上了驕傲的成分。
從他的餘光,他可以看見坐在他身邊的小白無聲地翹起了唇角。
然後這樣美好的氣氛被迪爾無情破滅,金發青年沒好氣的聲音響起:“所以你真的不如你父親,這麽多疑點重疊在一起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什麽?”
“……什麽?”蘭多先是愣了愣,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震驚道,“卧槽,難道我老爸他把假的——”
小白嘆了口氣。
帕德大副和迪爾同時翻了個白眼,後者無奈地說:“假個屁,你以為西爾頓當時的女王是白癡嗎那麽好糊弄?你父親之所以得以脫身,是因為當年他确确實實将挖掘出來的所謂‘秘寶’交給了西爾頓女王——但是不是全部,假如秘寶是‘兩件’而不是一件——而找到巴布魯斯島嶼需要的是其中某一件寶物,你父親将這關鍵性的寶物沉入海底,然後帶着另外一件寶物運回西爾頓,交給了西爾頓女王。”
這驚天動地的腦洞。
蘭多語塞。
想了想後不甘心地問:“你也是猜的,憑啥那麽肯定?”
迪爾不說話了,他看向帕德大副,後者裂開嘴:“因為是我告訴他的,當年老子可是眼睜睜地看着老船長從海裏挖出了兩樣東西——一座能夠乘風破浪的利維坦雕像,還有一個水缸那麽大、鑲嵌滿了寶石精致的大壺——雕像就是‘利維坦雕像’,而那個壺我們都叫它‘人魚的詠嘆調’——兩件寶物生生相惜,利維坦雕像可以幫助船只導航乘風破浪地尋找到巴布魯斯島與,而奇妙的是,那個壺本身卻跟尋找島嶼沒多大關系,它就是單純為了尋找這座雕像而被創造出來的,你父親當時手中有卷軸記載了這個壺的使用方式,但是他看完就毀掉了——後來我聽說,明明是兩件寶物,送到了女王手上的只有其中一樣,雕像不見了,就剩下那個壺……”
說到這裏,帕德大副意味深長的咂嘴沖蘭多擠眉弄眼:“女王現在也沒找到那個島嶼,估計你父親當年也沒把壺的正确使用方式告訴她——我猜選擇留下那壺送往皇室交差,大概也是你父親留了個後手,他應該也不希望巴布魯斯島嶼從此真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同時也不想貪婪利益的人再找到它……你看,果然,後來他就讓你去找它了,那個老奸巨猾的商人他就是在等待一個好時機——”
“我,你……娘的,這些事情我父親都沒告訴我,就讓我找船來着,倆字:找船!”
“正常,哪能有人能把臨終遺言完整說完的呢?都說完了劇本還怎麽演啊?”帕德說,“還好天無絕人之路,關鍵時刻你遇見了我,我還活着,告訴了你真相——這大概是我能為你父親做的最後一件事,畢竟對于這件事當年我也是有愧于他,估計他到死都還在後悔帶我這種人上了那個島。”
“……”
帕德聳聳肩,蘭多對于他“積極認錯”态度簡直無語凝噎。
蘭多:“我能不能找張紙和筆?”
迪爾:“做什麽?”
蘭多:“信息量太大,怕一下子不能全部記住然後如實偷偷禀告給後媽。”
說不定雷蒙德會因為他帶回的這些信息而對于他在海盜船上犯下的種種罪孽行為将功抵過,寬宏大量地放過他。
迪爾擡眼看了一眼小白,然後又看向黑發年輕人,嘲諷:“你還真是雷蒙德忠實的小寵物。”
蘭多:“呸,放屁!誰跟他熟,老子那是為了……啊,更遠大的利益。”
帕德:“少糟蹋這詞了,寵物。”
蘭多:“閉嘴,耗子,要說話的話,幹脆就說說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帕德露出個粗野的笑容:“好啊,告訴你們也無妨——讓你們瞧瞧當年老子的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