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負責的主人就要替寵物洗澡
當瞭望臺上的水手已經能透過望遠鏡隐隐約約地看見籠罩在他們即将要停靠的巴塞羅那港口上空宣如白晝的燈火,當海風将這座被命名為“日不落港灣”上的歌舞歡笑傳遞到每一個心生向往的水手耳朵裏時,忽然之間,他們卻猛地聽見從貨倉入口所在的方向,又傳來熟悉的“咚咚”聲響,衆人齊刷刷地将目光從不遠處那距離他們越來越近的那座港口處收回,幾秒後,他們看見了他們的大副重新出現在視線當中。
男人昂首挺胸,臉面上依舊還是和他下貨倉之前時看上去一模一樣地……面無表情。
只不過這會兒的功夫,在雷蒙德的右手手肘裏,比起他下去時倆手空空的狀态,還多夾了一坨不明生物。
這坨不明生物還在拼命地掙紮着。
然而被夾在雷蒙德大副的手肘之間,無論他怎麽撲騰都完全沒辦法将自己從那束縛中掙脫出來,并且不管他是張牙舞爪還是死勁兒蹬腿,夾着他的男人卻始終不受影響一般保持着沉穩、快速的步伐往二層甲板的休息室方向走去。
衆水手們瞬間安靜下來,不約而同地面面相觑。
有多管閑事的湊上去,狗腿地問:“老大,您這是——”
幹蛋呀?
這個時候,雷蒙德已經夾帶着蘭多走到了二層甲板之上,聽到了疑問,他只是從喉嚨深處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給寵物洗澡”,續而擡起腳,“呯”地一腳踹開了自己的船艙大門——順手扔垃圾似的将手中夾帶的黑發年輕人扔進房間,做完這一系列動作,男人這才回過頭,對下面一群傻乎乎地張着嘴仰望着他的水手們說:“送一桶熱水上來。”
雷蒙德話一剛落,從他的房間裏就傳來了一聲暴跳如雷的反抗——
“老子不洗!”
“不洗?低頭看看你自己身上——看見了沒?算了別看了,就快要長出綠毛來了,猴瘟前兆,再不洗就成絕症了。”
“你才長綠毛,少胡扯!你放開我!馬上船就要靠岸了,我下了船到小瑪利亞家再清洗一樣的!”
“小瑪利亞?那是什麽?你什麽時候在巴塞羅那養了只鹦鹉?”
“你才養了鹦鹉!”
“你錯了,老子只養了猴子,現在正呲牙咧嘴地沖老子吱吱吱吱叫呢,因為他跟他身上的跳蚤培養了深厚的友誼,難舍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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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小瑪利亞是女人的名字!女人!”
“女人?別幻想了,你現在這副尊容,連母蚊子都不會想來咬你。”
“放屁!”
“你身上有蚊子包麽?”
“……”
“沒有吧?水送來了,廢話時間結束,滾過來洗澡。”
“……”
“過來!”
“……”
“不過來是吧?那現在我們來讨論一下關于賭博的問題——”
“雷蒙德。”
“做什麽?”
“你站着別動,待我飛奔過去。”
衆水手:“……”
聽着這美麗的對話,衆人只覺得心裏十分奇怪——明明這會兒船還沒靠岸,明明這會兒他們還沒下船,明明這會兒他們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清涼可口的啤酒,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風,他們卻愣是覺得自己已經……醉了。
……
雷蒙德大副替自己的“寵物”洗澡的時間用的有些久,而在甲板上的水手們表示他們已經心很累地完全不想去追究那不時從二層甲板上傳來的巨響是怎麽回事——其中有一次聽上去像是誰把誰的頭狠狠地撞在了甲板上,那一聲倒是挺響的,不過随之而來一陣更加劇烈的“轟隆轟隆”“哐哐哐”聲預示着大副船艙內的兩個人都還活着,于是,水手們便紛紛假裝什麽也沒有發生自己什麽也沒有聽見,熱熱鬧鬧地将船隊靠了岸。
沒有任務的水手迫不及待在第一時間下了船,有任務的也從甲板上一擁而散,三五成群地結伴去與碼頭人員做交接工作去了……一個新招的水手心理素質沒那麽堅強,下船之前那是一步三回頭——生怕自己再回到這個甲板上的號死後就發現自己忽然成為了沒有了大副或者是沒有了“船長未來繼承人”的可憐蟲。
這時,走在他身邊的沖鋒隊長帕德見了,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用自己都不怎麽相信的語氣說:“放心吧,只是洗個澡而已,不會出人命的。”
新人水手:“……”
帕德:“常理來說,是不會的。”
新人水手:“……”
事實證明,帕德其實是正确的。
此時此刻,無論是席茲號的大副,還是席茲號未來的船長繼承人,他們都還好好地活着。
事實上,在一番折騰把彼此都累得夠嗆之後,他們雙雙妥協,一個老老實實地轉身滾回浴桶裏将自己身上的污垢洗的幹幹淨淨,另外一個靠在門框上看了一會兒發現看公猴子洗澡實在沒什麽意思後,淡淡地說了句:“我不看着你你不會把自己淹死在澡盆子裏吧?”
蘭多:“滾。”
雷蒙德毫不猶豫地轉過身,“滾”回到船艙裏,開始吞雲吐霧。
當懶洋洋地斜靠在沙發上的男人點燃第二根煙草時,他終于聽見自己的浴室門被人從裏面一把拉開,男人下意識地掀了掀眼皮子,卻因為這個動作牽動了眼角上方某處新增添的抓傷因此而稍稍裂開嘴……他微微眯起眼,白色的煙草煙霧缭繞之間,他将那個正緩慢走向自己、渾身籠罩着一股溫熱濕氣的黑發年輕人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偏纖細的身材,對得起猴子的稱號,相比起雷蒙德那仿佛永遠都曬不黑似的蒼白皮膚,蘭多的膚色更偏向于年輕的男孩子會有的那種健康麥色,這種皮膚顏色在洗幹淨了之後配上他那頭遺傳自老爸的黑色頭發,其實非常适合。
這會兒,那濕漉漉的黑色頭發正軟軟地貼在他的額頭上,不知道為什麽,給人一種還算乖巧的感覺。
這家夥不開口說話的時候還挺可愛的。
雷蒙德在心中默默地給了面前的黑發年輕人人生中的第一個正面評價。
幾秒後。
他盯着此時此刻背對着他,正毫不客氣打開他的衣櫃企圖在裏面選出一套衣服往自己身上套的黑發年輕人,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猴子,吃點耗子藥以後當個啞巴怎麽樣?當一只啞猴子,我可能會對你好一點?”
男人話一剛落,黑發年輕人便以順手抄起的一個精致腰扣狠狠砸過來作為自己的回答。
雷蒙德不急不慢地擡起一只手,穩穩地将那鑲嵌了一顆完整紅寶石的腰扣接住随手扔到身邊,此時此刻他那一雙大長腿正懶洋洋地放置在沙發前的小桌案上,唇角叼着煙,看着站在自己衣櫃旁邊的黑發年輕人埋頭于自己的衣櫃之中翻找——他看着他将他的夾衣拽出來,夾衣是時下最流行的款式,也是西班牙當今可以找到的最好的服裝設計師的作品,這雙層夾衣穿在雷蒙德本人的身上十分貼身,因為衣袖的設計也很合理所以讓人可以自由活動手臂,是他平日裏還算喜歡穿的一件衣服。
本來他正想誇獎蘭多難得目光變正常了一些,卻在這個時候,又看見後者二話不說,從他的衣櫃最底下拖出一條不知道什麽時候闖入的瘦腿褲。
雷蒙德從來不穿這種褲子,他猜測很有可能是哪個裁縫夾帶私貨悄悄塞給他的——然後下一次他在販賣這種褲子的時候,就可以跟顧客說“雷蒙德大副同款”之類的廣告語。
當蘭多興高采烈地抓着那條褲衩往自己身上比劃時,男人皺起眉,而當他發現蘭多似乎下定決心将那玩意套進自己的腿裏并将夾衣襯裏摸出一條系帶“咔擦”一聲輕車熟路地與瘦腿褲上端相連接時,男人皺起的眉頭簡直可以夾死一只蒼蠅。
而蘭多似乎準備在今天挑戰雷蒙德的底限。
在做完這一系列讓人想把他關在船艙裏不讓他下船丢人的裝扮之後,黑發年輕人又在雷蒙德的船艙裏繞了一圈,最後準确地在房間的角落找到了席茲號大副放私人財産的寶箱,他将那個箱子掀開,看也不看似的抓起一枚鑲嵌了巨大綠寶石鴿子蛋的胸針往自己的身上別——
于是,雷蒙德終于忍無可忍了——
“猴子,你有沒有過一瞬間曾經意識到自己是只類人猿而不是一只百寶箱?整天靠着把自己打扮得五顏六色挂滿寶石來吸引別人的目光這種事情難道不會讓你覺得自己特別悲哀?”
“作為一名擁有不能更加高調的紅色頭發的人,你有什麽資格用這種話說我?”
“老子這是天生的——算了,你懂個屁這個……你這是什麽打扮,娘們兒似的。”
“我不跟沒審美的人說話。”
“說得真堅決,記得這輩子不要讓老子看見你在自言自語。”
“你什麽意思?”
“很難理解?我在說你沒審美。”
“……”
“無論是穿衣方面,還是交友方面。”
“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你知不知道墨丘利神在海上象征着什麽?”
“不知道。”
“……所以讓你多讀點書,成天跟鹦鹉玩能有什麽出息?”
“你才跟鹦鹉玩!都說了小瑪利亞是女人,對了,你剛才說——”
“別追問,相信我,打破沙鍋問到底只會讓現在已經很尴尬的氣氛變得更加尴尬。”
“我的意思是——”
“乖,閉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