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捉蟲)
在莊重而浪漫的婚禮進行曲中,蒲栎被慕池按在身邊坐着。
他呆滞地看着那個差點被自己破壞的花房,看着遠處波光粼粼的柔情大海,心裏煩躁。
新娘終于出場。六位活潑可愛的花童,手提裝滿各色玫瑰的花籃,一邊向人群抛灑花瓣,一邊嬉笑着。
木沐被孩子們天真的笑臉簇擁着,一手有意無意地微微攏着小腹,一手挽着遠道而來的父親的胳膊。
蒲栎和慕池一起回頭,看着這一行人歡樂地走來。
木沐走近蒲栎的時候,猛地張了眼睛,嘴巴幸福地彎起,一臉愉悅。
“看,”慕池随衆人一起伴着歡樂地音樂有節奏的鼓掌,“那個女孩多幸福啊。”
木沐松開父親的手臂,轉而搭上了Jerry的胳膊,沒有任何的留戀,還很俏皮地對身後的家人們揮了揮手。也許那一刻,她篤定地認為自己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蒲栎随着音樂拍手,微微側過頭去看慕池的神情。
慕池保持微笑,也回過頭來看他。
他壓低聲音,靠近了一些蒲栎,兩人間的距離一下子就縮短到近乎貼着彼此。
“要放棄的只是小鐘,不久以後Jerry和木沐的孩子就要出生,你也不希望他們的孩子一出生就面對支離破碎的家是不是?”慕池的氣息又靠近了一些,“回去好好安慰他吧,我會以公司的名義,為他安排新的住所,還有新的工作。”
此刻,花房裏,一對新人面向來賓舉起了共同牽着的那只手。
木沐還刻意朝着蒲栎的方向溫婉一笑。
蒲栎也回給她一個微笑,雖然有些勉強,但他知道面對眼前的一切,他今天除了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什麽都做不了。
他沒有自己想象的偉大,他不是救世主,他明知道有些人的幸福是那麽的倉惶短促,可就是無法開口言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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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栎微微側頭,與慕池對視,他似乎能稍稍懂一些對面這個男人在兩個小時前對自己說的那一番話是什麽意思了。
他說:這世界上除了對錯,更重要的是評判對錯的标準,而這個标準很不巧,每個人的都不一樣。
“鐘昕陽會有新的工作嗎?”蒲栎問。
他早已知道,這個節骨眼上,鐘昕陽鬧這麽一出,慕池肯定會說到做到,《借越》男主必定是保不住了。
“會,”慕池對花房裏的新人笑,轉而又對蒲栎笑,“你們都會有新的工作,我不會虧待簽進星河的每一個人。”
那一天的婚宴,蒲栎覺得很難熬,他只想逃離,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給自己喘口氣休息。
公司果真為鐘昕陽租了新的住所,比他以前的那間合租房要方便舒适許多,然而他拒絕了,他想繼續住在蒲栎這裏,理由是他喜歡蒲栎那個打理得幹淨溫馨的小天臺。
鐘昕陽不忍拒絕,就那麽讓他住下來了,對于之前鬧自殺的事情,兩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再談起。
蒲栎知道鐘昕陽與安德魯的合作是沒辦法繼續了,所以盡量提醒自己不要再提起《借越》和那個叫陳生的角色。
然而鐘昕陽卻像是入了迷,他時常對蒲栎說自己對《借越》的看法,說他揣摩到的一些關于陳生這個角色的心理變化。
蒲栎有時候會回避,假裝看書或幹別的,但更多的時候則是被鐘昕陽強迫着聽他訴說。
他說陳生的故事,剖析陳生的心理,用臆想中的場面治愈那個男孩,好似這樣就是在找辦法剖析自己、講自己的故事、治愈自己。
蒲栎察覺到這些之後,便耐心一些,而後,不知不覺的,他發覺,陳生已經不再是小說裏一個單純的角色,而是一個活生生生活在周圍地人,甚至是位很親密的朋友。
那一天,蒲栎在電影學院的新人藝能培訓結業,慕池和星河的幾位導師都去捧場。
蒲栎這才知道,原來和他一起被稱為新人的不只他一個,還有許多從來不露面的。
孟宇對他解釋:“這些都是一進公司都簽了本子的,去拍戲還有通告要趕,說新人培訓差不多也就是個形式。”
蒲栎認真地準備了自己的彙報作業,請了圈內好友費一鳴來給他搭戲。
費一鳴在娛樂圈裏混了這些年,一直不溫不冷的,有個機會能見星河的導師,尤其是還有機會見到大老板慕池,他也特別的興奮。
蒲栎的彙報表演,劇目叫《七天》,講一個墜落凡間的仙子,游歷人類七天,對某人從好奇到失望到感嘆到流連的愛情故事,有些俗套。
剛拿到這個劇本的時候,蒲栎有一些小小的困惑,他發現整個劇目中并未提及仙子的性別。後來,他專門請教了這個短劇的編劇,也就是藝能培訓期間他的指導老師王浩。
王浩給他的解釋是,在他心目中這個仙子可以是女的,也可以是男的,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性別,只是一個仙子,仙子和人是不同的,他根本不需要性別平添枷鎖。
于是,在真正表演的那天,蒲栎穿着一條夾着背夾的西裝褲,白襯衫,背上背着一對雪白的翅膀,頭發抹了發蠟全都梳到腦後,看上去是頗具陽剛之氣的男性。然而,他的頸間卻系着一根墨綠色的絲帶,單單擋住了他認為最具男性氣質的喉結,同時他還為自己抹上綠色的高亮眼影和鮮亮的紅唇。
他要觀衆看不出仙子的性別,無法在一段戀愛中夾雜性別的因素。仙子愛上那個人類,不是因為對方和自己全然相反的性別,甚至根本就與性別毫無關系,他只是愛他。
在電影學院北樓的小劇場,聚光燈照着舞臺中央的一小塊地方。蒲栎撲進光圈,就像是仙子猛然跌入了凡塵。
慕池坐在全場視角最佳的位置,蒲栎的任何一個細小動作,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曾經看過蒲栎在舞臺上的唱跳,不得不承認雖然不是C位,但也絕對是很抓眼球的那一個。他曾把這份吸引他目光的東西,歸結為蒲栎的基因。
蒲栎的生父是斬獲國內外多項影帝的秦山,母親是14歲就挑大梁在舞劇中擔當女主的舞蹈演員,他理應有一份值得關注與贊譽的容貌。
然而此刻看了他的表演,慕池才覺得,這個小孩能吸引到人的,絕對不單單是他的樣貌和身材。那些外表能看得到的,和他與舞臺光線剛一碰觸就顫動的情緒相比,都顯得輕薄。
這個男孩有一種即便是他的影帝父親秦山也未曾有過的獨特氣質!
當晚的表演很成功。這是蒲栎第一次真正意義上以演員的身份站在這一方狹小的舞臺。
但不得不承認,這一出戲,他演的很痛快。在不斷變換的光線中,在觀衆的默默注視下,他以另一個人的身份來表達自己。這無疑是讓他興奮而震顫的。
莫大的激動籠罩着北樓的小劇場,蒲栎的成長在場的孟宇、王浩,還有躲在角落裏的鐘昕陽都看得清清楚楚。
彙報表演結束,蒲栎在後場卸妝,為了讓形象更貼近心中的那個仙子,蒲栎用了油彩,所以需要狠花一點時間。
漸漸的,一同參加彙報表演的人們都走了。開着白幟燈的化妝鏡一盞盞的熄滅,有人贊揚有人唏噓,不過蒲栎并不在乎,他只是專心地抹去臉上的妝容。
“不錯。”不知何時慕池走了進來,化妝間裏空蕩蕩的,他那皮鞋踩着地板的聲音顯得大而亮。
蒲栎起身,手指間玩着一團被撕扯亂了的卸妝棉,淡淡地說:“謝謝。”
慕池坐在旁邊化妝臺前,擡了擡手,示意蒲栎可以繼續卸妝。
蒲栎便坐下,往那團卸妝棉上重新倒卸妝油。
慕池黑色的皮鞋擦得一塵不染,鞋尖好無規律碰觸化妝臺的支架。
“叮叮叮……”那聲音一下下敲打着蒲栎的心弦,讓他手裏的動作也随之錯亂起來。
鐘昕陽的事情過去了,蒲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雖然對于慕池處理這件事的方式,他還持有一些不願茍同的地方,但對于慕池的那一份愛慕不知不覺又回來了。
這種感覺他想回避,卻很艱難。
慕池至于他擁有着強大的吸引,吸引到他躲之不及。況且,在處理鐘昕陽事件的這一段時間,慕池似乎在一點點主動地靠近着他。
慕池,這個星河的大boss,會站在悶熱的街頭等他,就是為了溫柔而含蓄地要他與鐘昕陽保持距離;之後接到他的電話,也是第一時間趕到鐘昕陽的住處,妥善安置了那些室友;再後來,又耐心地幫他分析摧毀那場婚禮的後果……
原來,他并沒有看錯這個男人,他還是那麽優雅、從容、穩重地應對着一切,不在乎旁人的言語,也不畏懼自己的地位所帶的麻煩。
想到這些,蒲栎對着鏡子裏的自己微微笑了。
“笑什麽?”慕池側過身子,很認真地看蒲栎。
蒲栎搖頭,側過臉對上慕池的視線:“慕總,謝謝你今天來看我演戲。”
“看得出來,你也很有演戲天賦。”慕池笑着。
“嗯,我很喜歡表演,無論是唱歌還是演戲,”蒲栎也笑着,“之前,因為鐘昕陽的事情,我錯怪了你,抱歉,其實,你是挺好的一個人。”
面對蒲栎突如其來的誇贊,慕池謹慎地半眯着眼睛,而後爽朗一笑:“你确定?”
蒲栎不好意思地笑了。
慕池就在身邊,這讓他做事不太認真,匆匆卸了妝,他問他:“慕總找我有事?”
慕池輕輕“嗯”了一聲:“外面下雨了,送你回去,車上說。”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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