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安槐 對不起
開學已經兩天了,安槐的床鋪依然空着,我以為遲一點她會來,或者家裏有事她請假了。我一直這樣安慰自己。
這兩天寝室的氛圍很壓抑,我們都沒有像往常那樣嬉笑、打鬧。人的習慣總是那麽可怕,沒有安槐在,總覺得像缺點什麽。我漸漸的意識到,安槐有可能再也不會來上課了。
那天早上,我一個人走進老班的辦公室,想了很久,最後終于下定決心問個清楚,至少班主任應該知道些什麽。因為我給安槐發短信,問她為什麽沒來上課,她始終沒有回複我的信息。我的內心無比煎熬,她是不是還生我的氣,是不是還不肯原諒我。是啊,她為什麽要原諒我,我不曾說過一句對不起,不曾對她表現過一絲絲的抱歉。
她憑什麽原諒我?我連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又何況是她。想着這些,淚水噙滿了眼眶。
“老師,安槐還能來上課嗎?”
我盡可能壓低自己的聲音,因為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而嚎啕大哭。
“安槐?你們寝室不知道嗎?她不念了。”老師淡定的說着。
她不念了幾個字讓我胸口一陣堵悶,不知什麽東西哽在喉嚨裏,難受至極。我總想再問一句為什麽,可是我心知肚明。我那一句不該說的話,那句過分的話,一定是讓她內心受到了重創。她和我以前是多麽要好啊,我們一起食堂打飯,下課打水,躺在一個床上說關于貔貅的悄悄話,她還會借給我筆記,她難堪時我替她說話,一切的一切都歷歷在目。是的,我把她當室友當朋友,但是她把我當成她惟一的摯友。
她一直信任我,她一直認為我會理解她,但是我卻做了什麽?像個間諜一樣靠近她,了解她,當她敞開精神的大門時,由于我的無知,像個流氓一樣,在她的精神領域裏吐了口唾沫!
我痛恨這樣的自己,又厭惡我曾經愚蠢的行為。
“老師,安槐是辍學了還是轉走了?”我思索了良久後問老師。
“這你不用擔心,她家裏來電話說,她已經轉到XX師範了,聽家裏說是适應不了高中生活,高中課程太多,她跟不上。不過這樣也好,念中專的話,像她這樣的學習成績,以後通過其他途徑也可以考大學,也是一條不錯的選擇。回去告訴你們寝室的同學,安心學習吧。”班主任說着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回班級該上課了。
回班級後那一堂課是語文課,我心不在焉的聽着課,以至于換了別班的語文老師代課我都不知道。
下課後,晶晶推推我:“喂!別神游了。你問班主任安槐的事了嗎?”
我看看她,再也忍不住,趴在晶晶懷裏:“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晶晶撫着我的後背:“沒事沒事,別這樣,放學回寝室說。這麽多人看着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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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班級我總是風風火火,誰也不曾見過這樣的三姐。
“三姐咋了?”有哪個欠燈兒(管閑事的)沒頭沒腦的問着。有些男生也過來圍觀。貔貅從人堆裏冒出來“三姐咋的了?又玩水了啊?”
“滾!”
随我一聲怒吼,人都散了。我坐正,但是依然按不住自己那顫抖的內心。
再過兩天就是元宵節了,窗外這兩天異常的昏暗,感覺應該是一場大雪……
元宵節當天我們放假一天,這麽短的時間,住宿生一般是不會回家的。通常是集體逛街,上網吧,吃好吃的去,尤其是今年三月份過正月十五,外面肯定熱鬧極了。而我并沒有什麽游玩的計劃。
我知道XX師範管的比較松,在縣城北郊,坐公交車大概40分鐘的樣子。因為是縣城,車比較少,雖然是40分鐘的車程,遠比我想象的要遠很多。
元宵節那天早上,我穿好衣服,沒有和她們一起逛街。我坐上去師範學校的那趟公交車,我想見安槐,跟她說聲對不起。我在心中演練着,見到她,不能像以前那樣,态度蠻橫、嬉皮笑臉。我要嚴肅要莊重,顯得有誠意。直到現在回想起來,做這麽多無非是求個心安。我站在車裏,看見窗外簌簌的飄下了雪花,思緒不由得凝重起來。
“夠嗆了,要回不去家了。”司機師傅嘴裏不停念叨着。
我當時沒反應過來,還不知道什麽意思。看見前面的大車小車漸漸的停下來,我才發現,車剛開出去20分鐘,外面已經下了這麽大的雪。道上的車都停住了,我們都被迫下了車。看這樣子,雪應該不會停了,或許會下的更大。
我毅然決然的沿着路牌去師範學校。不得不說道上的人越來越少,能回家的都回家了。因為後來才知道這是幾十年一遇的大暴雪。
當我來到師範學校門口的時候,雪已經能夠沒過腳踝了。我拿出手機,心想着之前發信息沒回,這次到學校門口,看見這麽大的雪,怎麽着也能礙于面子,出來跟我見面的。
手機按了兩下,沒反應,再按,還是。可能是天太冷了,電池不行。我敲門走進收發室,想進去暖和一會,收發室的大爺擺擺手:“這麽大的雪,停課了!走吧!”
我不甘心,雙手搓了搓電池,放進去開機顯示電量低。我這個豬腦子,為什麽手機不充電。這節骨眼上為什麽不充電!電話號碼都在手機裏,我不知道安槐的電話。
學生總要吃飯吧,我在門口轉悠着。等着……
最終我也沒等到安槐。
快要過膝的雪,我一步一個艱難的走着,大概是惠民一高的方向吧。我必須回學校了,雖然放假,但是晚上有兩節晚自習。
雪依然沒有停下。一片片拍到我的臉上,也許這就是老天對我的懲罰吧。說了過火的話,明明有機會道歉的,卻自以為是的死扛着!還和安槐冷戰那麽久,活該人家不原諒你!我不知道那天下午,我走了多久。我只知道,睫毛都凍住了。渾身都濕透了。冷的我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
那句遲到的對不起,再也沒有說出口的機會。
回去的路上,我路過那家書店。實在太冷了,我有些扛不住了。推門進去,那個文雅的大叔拿着墩布在拖地。我看見幹淨的地面,不敢再踏進去一步。
他看見來人了,趕緊招呼到:“沒事,進來吧。”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慢慢走近那個留言板,默默地拾起一支彩筆,寫了幾個字。
“安槐,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