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讀書
梅英與墨香分別後,各自回了各自的房屋。
梅英躺回床上,卻依舊難以入眠,腦海中浮起很多畫面,有花洛柳樹下彈琴一幕,有那滿院的杏花樹,還有那間女子卧室……迷迷糊糊間,眼皮漸漸沉重……
次日,天還蒙蒙亮,梅英獨自一人照着先前的路,穿花拂柳,悄然來到杏花院,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尋找一些什麽,只是鬼使神差般便來了。
小心翼翼地推開屋子,梅英重新環視室內一遍,果然心頭再次湧上異樣情緒,在妝臺前停下,鏡中的人神色似透着一抹悲傷,一滴眼淚緩緩自眼眶中流淌而出,梅英伸手去抹,濕濕的,确認了這是自己的眼淚。
她這是怎麽了?為什麽竟不由自主的落了淚?
梅英平複了下心情,緊接着打開了妝臺下的抽屜,在抽屜裏,梅英發現一枚印章,拿起一看,上面刻着‘杏娘’兩字。
“杏娘……”梅英輕語呢喃。
書房內。
花洛正靜坐書案前,随意翻看着老太妃命人送來的府中各項冊籍。梅英侍立于一旁,或為其研磨,或為他端茶遞水,皆是瑣碎之事。不過這會兒花洛沒有喚她,梅英無事可做,回味起今晨的事,神色一時變得恍惚起來。
花洛煩悶地阖了手上的一本冊簿,随即微揚鳳眸,淡瞥了離他不遠處的梅英一眼,見她正呆呆直視自己,心突突跳了幾下,然仔細一觀察,卻發現她眸光渙散,根本不是在看他,倒是在沉思什麽事情的樣子。
“你無事可做了麽,呆站着那作甚?”花洛心情莫名不快。
梅英聞聲回神,回想花洛方才說的話,于是道:“回爺,該做的事奴婢都已經做完了,可爺又不許奴婢離去,奴婢只好在這站着了。”
花洛更加煩躁,沉聲道:“你就不會去找點事做麽?”
梅英:“……”
這人,她又哪裏招他惹他了?
“那奴婢出去給花軒裏的花澆點水吧。”梅英真不想面對眼前這尊大神了,太難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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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花洛剛說完又發覺自己反應頗有點過激,臉色閃過一絲不自然,“那個……我想起來了,你有事要做。”說罷起身,在身後的書架上挑挑撿撿起來,随即從一堆書裏抽出其中一本紫皮書來。
“識字麽?”花洛回身向梅英,問。
梅英點了點頭,心中疑惑他為何有此問。
"很好。"花洛唇角微揚,将手上的書扔到她懷中,梅英慌張地接住,然後聽得他語氣清淡道:
“看完它後寫一篇心得給我,我不希望我身邊的侍女不通文墨。”說罷回到案前坐下,繼續翻看冊簿。
梅英垂眸掃了眼手上那本紫皮書,上面寫着“幽怪”兩字,她看過類似的書籍,知道其大概的內容,“爺,這不過是一本志怪話本,還要寫心得啊?”梅英不由自主地問出了心中疑惑。
花洛聞言斜眯了她一眼,不耐煩道:“讓你寫就寫。”
察覺出他的不滿情緒,梅英立即順從道:“哦。那奴婢要在哪裏看?”
花洛再次擡眸,不耐煩地指了指離他不遠處的花藤小椅,“去那讀,別再來煩我。”
梅英又乖乖“哦”了一聲,拿着書走到那坐下,靜閱起來。
時間緩緩流逝。
花洛一手支着頤,一手翻看着冊簿,卻偶爾忍不住揚眼往梅英那處瞥去,而梅英則被其中故事吸引,神色專注,絲毫不曾分心,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恐怖片段,梅英猛地捂着眼睛,只拉開小小一條縫來繼續看。
那嬌憨十足的樣子令花洛不由失笑,忽又覺自己笑得莫名其妙,便忙斂去笑意,手低唇間,輕咳一聲,掩飾失控的情緒。
就在此時,墨香敲門而進,禀報道:“爺,楚王殿下來府中了。”
"知道了。"花洛眸中不禁升起一抹憾色……
* * *
花洛邀慕容洹至聽雪院一涼亭內。
墨香為兩人遞上茶水點心,便退至花洛身後,與梅英并肩侍立。
“殿下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慕容洹端起茶盞,悠然呷了口茶,方回道:“說得好似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似的。”
花洛手一撫額,語氣無奈:“我自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殿下向來朝中事務繁忙,怎有空過來?”
慕容洹放下茶盞,英俊的臉上浮起一抹疲色,嘆道:“這不是來你這尋片刻清閑自在來了麽。近年來國庫日益虧空,卻仍有衆多官員做着那些損公肥私之事,吃空饷,報虛賬,尤其是軍隊中,更是吃空饷嚴重,軍隊如今徹底被那些貪官攪成了一趟渾水,不得已,父皇便将此事交由我來處理,我令兵部尚書仔細一查,竟發現京中軍隊所謂三十萬大軍,其實才有十幾萬人,更是妄設将領上千人,不法至此,實令人發指。”
花洛長眉微蹙,沉吟片刻,正色道:“皇上既将此事交由你來處理,便表示是相信你的能力的。只是此事就算處理好了,也必定觸及到某些官員的利益引發他們的不滿,若是稍有差池,只怕更會成為衆矢之的。說起來魏王殿下能力也不錯,也一直深受皇上器重,皇上卻不願将此事交給他處理,由此看來,皇上對你……”花洛話自此停住,未曾說下去。
慕容洹苦笑道:“你也覺察出來了吧?我與我母妃在宮中向來不受寵,而我父皇一直以來都甚喜歡寧貴妃,子憑母貴,我父皇自然也偏愛我二哥多一點,其實二哥也曾要求過處理此事,然父皇至始至終都不肯應。”
其實,他之所以不得寵最主要的原因,是當年雲裳公主那事,因為那件事,父皇至今為止仍舊怪怨他,不過而連他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
花洛見他神色略帶愧悔,大概知道他是又想起年少時那段回憶,便沉默下來,也不去打擾他。
過了片刻,慕容洹收斂神色,笑道:“罷了罷了,不說這朝中之事了,知道你不愛聽。”又呷了口茶,舒喟了一聲,“子澈,你這茶都比宮中的清香怡人呢。”
花洛淡淡笑道:“這茶乃是府中茶師所制,殿下若是喜歡,便帶幾罐回去吧。”
慕容洹搖搖頭謝拒,“這倒不必,待我下次前來,再為我泡上一壺既可。對了,此次前來,還有一事呢。”
“何事?”花洛問。
“我父皇不是将新羅進貢的一只白鹞賜予靖陽王府了麽?”
“沒錯。”
站在花洛身後的墨香聞言不由笑了笑,悄然湊向梅英耳旁,低聲道:“你可知那只白鹞叫什麽?”
梅英疑惑地搖了搖頭,墨香于是在她耳旁低語一句。
“怎麽……”能這樣?梅英在驚訝出聲後又驚覺失态,忙斂了後面想說的話語。
然畢竟來不及了,花洛,慕容洹聞聲不由皆朝梅英瞥去一眼,梅英臉一紅,忙垂下了首。
待那兩人收回視線後,梅英才在墨香耳邊低聲問:“他怎麽可以這樣?”
墨香忍住笑意,壓低聲音:“這名字可是爺專門給取的,而且這只白鹞還是公的呢。”
簡直太過分了。梅英盯着花洛的後腦勺,心中憤憤不平。但聽他那邊接着道:
“殿下是想要它麽?”
“這倒不是,待我處理完此事,我們便去雍山游獵吧,到時帶上它去。我可聽聞這白鹞尤擅追捕獵物,珍貴稀有的很,這唯一一只我父皇都将他賜予你了,可見我父皇還是十分看重靖陽王府的。”
花洛語含微諷,“怕是他內心一直覺得有所虧欠吧……”
“我父皇向來多疑,怕人威脅到他的皇位,所以才有當年那一番作為。”
“其實這也無可厚非,自古以來,坐在那個位置上的,都會多疑。”
慕容洹望了他半晌,铿锵有力道:“若是我,絕對不會。”頓了下,語氣更為堅定:“若是你,我也不會懷疑你。”
花洛心微微動容,卻沉聲道:“當你坐上那個至高無上的地位,掌握着一切生殺之權,或許那時你就會忘了今日這一番凜然話語。”
慕容洹揚起濃眉,“那你就拭目以待吧。”言語擲地有聲。
花洛聞言沉默,端起茶盞淺泯了口茶,半晌,擡眸望他,神情寡淡。“其實,是誰坐上那個位置,都已經與我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