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理由？理由有很多個,譬如你這樣孤身一人又沒房沒車一窮二白的,所以現在為了那麽點薪酬就要折腰累死累活的，我也不知道以前是怎麽了,喜歡你喜歡的一塌糊塗,大概是出了社會,心态就會變掉,看重的東西也會跟着變掉的。”她說時是神色平靜的,像是說着見怪不怪不以為然的事情。
“我不信！”他是一口反駁的了,因為他認識的夏芸,向來不是這樣貪慕虛榮的，大約也是氣急的厲害，周承安說時眼眶也是通紅起來,連着脖頸上的青筋都驟然暴起的了。
“信不信都随你吧。我是真的覺得累了，你讓我走吧。”她說時，臉上氣色也是頹廢的很，轉身就已經拖起行李箱，是要朝門口處走來的了。
“芸芸，你要是真的在意這些，給我兩年的時間，就兩年，我肯定會讓你過上如願的日子的，就兩年——或者你要是嫌時間太久的話一年或者半年就夠了！你再給我點時間好不好？”他簡直是低聲下氣的求着她，求她給他點時間，即便是卑微到塵埃泥淖裏都是可以的。
還是要求着她留下來不要離開他的。
他是除了她，在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麽可以值得他留戀抑或奮鬥牽挂的了。
“我已經很累了，也不想再等下去了。先前我喜歡你，是我一廂情願的事情，你沒必要覺着歉疚有心理負擔。你也沒必要把自己陷的這麽累，你喜歡什麽樣的，還是遂你自己的心意去追求吧。”她終于是說完了，連帶着把他原本放在她腕間的手也甩開來，他還是不死心的要繼續拽在她的腕間，大概是終于下定了決心的緣故，她幹脆将手上的行李箱放了下來，另外一只空着的手伸過來，毫不心軟的将他的手指一個一個的給硬掰了下來，也不管去看她自己早已被握的通紅起來的手腕，下一秒重新拿起行李箱，是毫無眷戀的朝前面繼續走去的了。
他沒有看到的是，她一邊走着，那臉上滾燙滴落下來的淚珠像是斷線的珠子一發不可收拾，随即就無聲無息的掉落在了陳舊的地板上。
因為那樣猝然到來的告別，連她自己都是未曾料想到的。
“芸芸，要不我們都先冷靜幾天，再來讨論這件事好不好？”他是的确沒轍了，所以此刻親見了她那樣決絕的态度，還是在她身後苦苦哀求道。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是未到傷心之處而已。
那時的他，在她身後一邊說着哀求的話，早已有淚光泛了出來，只是沒有教她看到而已。
她的腳步也只是停滞了那麽一小會而已，短暫的他都沒有看出來。
下一刻，她終于還是狠心離開了這邊，被她哐當關上的大門毫不留情的提醒着她是真的離開了，離開了這個他們一起生活了幾個月的家，離開了她親手整理打掃布置的家，離開了她曾經期許滿滿和他一起規劃未來的小窩。
周承安望着緊閉的大門，下一秒也是頹廢的靠在了牆壁上，全身的力氣都像是驟然之間被抽走了，那些曾經的鬥志早已消失的蕩然無存。
饒是如此，他還是有着卑微的希望，他的芸芸，過了氣頭，他是會将她給勸回來的。她對他的用情之深，他怎麽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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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即便走到了這樣不可收拾的地步，他竟然還存了卑微的念頭，他的夏芸是不可能真正離他而去的。
過個幾天，他是會親自去将她給勸回來的。
只是，他沒有料到的是，他放她回去的冷靜，正是他給自己設下的桎梏深淵。
因為後來的他，也是沒有依着計劃中的去将她給找回來的了。
是他親手将她逼走的。
時光這麽長，在每個午夜夢回的寂靜時分，他不知道有多少次夢見過夏芸的容顏，可是老實來說，他是沒有料想過有生之年，還能再遇見着夏芸的了。
他是不配再和她重逢的了，所以寧願就和她隔的遠遠的，最好連她的一點消息都不要再知道，要這樣自欺欺人的騙着自己，沒有了自己在身邊拖累着她，她是定然會快樂安康的。
他這樣的人，這輩子注定就是過活在黑暗的深淵裏的，可是他未料到的是，夏芸竟然也會着了這樣無涯而又沒有希望的道。
是他一手将她毀掉的。
這麽多年過活下來，世事艱辛，他手上也有沾過淋漓的鮮血也有做過不合法的事，他都沒有覺得悔恨過，唯獨對夏芸，他是欠了她的。
像是心上的那顆朱砂痣，舍不得遺忘卻也不敢去面對。這麽多年下來，也只能渾渾噩噩暗無天日的深藏起來，深藏到他都一直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他是早已經放開早已經放手早已經不介意的了。
周承安醒來時，外邊的天色已經大亮。不過是在酒窖裏，其實也不能看到外面的天色。周承安看了下腕間的手表，以及滾落在旁邊的空酒瓶，他有那麽一瞬間的晃神，還是寧願着自己就這樣暗無天日的爛醉下去，繼續沉浸在過往裏不願抽身出來。
至少在夢境的過往裏，他和夏芸，還是有所牽連的。
周承安剛閉上眼睛靠在酒架上沒多久，他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這個時候，他是非常不願被打擾到的。
可是也不知道電話那端是誰，耐心十足的接連撥打他的號碼。
周承安的眉梢間不知何時已上來怒意，原本好看的一雙鳳眼早已淩厲不快起來。
他這才頗為不耐的拿出手機看了下。
是顧辰韬的電話。
“顧律師，有事嗎？”周承安按壓住心頭的不快，随意問道。
“周董，我要帶芸芸回去休養，要有段時日不在喬市了，和你打聲招呼。”顧辰韬這倒是回複到了平常的職業水準，一旦接手了委托人的事情，為了不給委托人制造額外的麻煩，他是行程細節都要和委托人溝通好的。
“大概要多長時間？”他是立馬想到關鍵的事情上去了。
“時間方面說不好，不過你要的材料，我是全部已經準備好的了。你若是看好了時機，我立馬回來出庭訴訟便可，不會耽擱你的正事的。”顧辰韬顯然也是知道他要說的事情，便主動交代道。
“幾點的飛機？”他倒是不聊他自己交托顧辰韬的正事，轉而問起了他們的行程安排。
“下午的飛機。芸芸現在在睡覺，待會醒來稍作休息就要出發了。”
“好的。”他說完這才挂了電話，起來沿着酒窖的階梯往上面走去。
顧辰韬剛挂了電話，未料到就見着夏芸從卧室裏走了出來。
“芸芸，你醒了？”顧辰韬本就是睡在沙發上，此時早已站起來無比關切的問道。
“恩。沙發是不是很硬？你要不到裏面的床上補一覺？”夏芸此時還是因為前幾日沒有進食的緣故，虛弱的很，不過好歹神智卻是清醒回來了，想着前幾日的光陰，就像是做了個噩夢般的，以至于都會主動搭理顧辰韬的了。
“你老哥我睡眠質量好，随便在哪都睡得着，你就管好自己就行了，甭操心我了！”顧辰韬說時走到夏芸面前，仗着身高，輕揉了下夏芸睡得歪斜淩亂的劉海，沒好氣的評價道，“喬市的理發師水準實在不敢恭維——要是我在的話，定然要讓那個操刀的理發師丢飯碗立馬滾蛋——”
“是我自己剪的——”夏芸輕聲應道。
“哦，是嗎？仔細一看，好像——其實也挺不錯的。而且都還有微斜的層次感，看來芸芸你還是挺有天賦的——不過你這個發型一留就是好幾年，我都有點審美疲勞了，回去後帶你到老哥的理發店裏給你好好換個發型——”律師果然就是不一樣，話鋒一轉，立馬改了話頭竟然也沒有半分的違和感。
“你投資的那個理發店貴的吓人，一天下來也沒有幾筆生意，都還不知道有沒有倒閉？”夏芸這才輕聲嘟囔起來。
“一天只要宰到幾個金主就行了，憑你哥的人脈，有的是主動上門送過來待宰的金主，不過你也別說，店裏的造型師可都是高價聘請過來的，打理出來的造型也不賴，看我就知道了，是吧？”顧辰韬說時右手朝自己的劉海輕撣了下，臉上也現出極為自戀的神情，偏生他舉手投足間，都是風度翩翩的，也不覺着浮誇做作，反倒是覺得水到渠成的神情。
“這麽大年紀了還這麽自戀！”夏芸輕聲嘀咕道，不過臉上倒是浮現出了一絲極淺的笑意，顯然是被大齡并且向來沒有多大幽默細胞的顧辰韬給逗笑起來了，說完後就進去浴室裏刷牙洗臉去了。
“我今年也才三十五，第三個本命年都還沒有過上，還好吧——”顧辰韬也是頭一回在夏芸口中聽到有稱呼自己老人家的意思，一張俊臉頓時不好了，一邊還無比狐疑的自言自語着，畢竟他的自我感覺，也是向來都是好得爆棚的，而且不比程皓那種毛頭小子特單純的自戀，他的是天生骨子裏就帶出來的優越感加之後天經歷熏陶出來的高人一籌的優勝感，才是最最教人無語的，在他眼裏，他現下的年紀可正是風華正茂是作為一個男人最好的年華有木有。
不過，過個一小會，夏芸重新出來時，見着他貌似還在糾結着這個小細節，夏芸這才狀似無意的嘆氣道，“哥你這麽大年紀了，也好給我找個嫂子了——”
顧辰韬是确認了下自己的俊顏依舊沒變，原本還打算在夏芸面前博回幾分的，未料到夏芸的話一出口，他這才猝不及防的狂咳了起來。
“是不是睡感冒了？”夏芸這才關切的問道。
“小屁孩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哥的事輪不到你來操心！”顧辰韬忽然惱聲說道，他是極少有這樣失态的時候，不過眼下說時目光閃爍着，是有幾分的逃避之意的。
“哦。”夏芸也是乖乖的點頭應道，并未戳破他現下的窘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