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揭穿
第54章 揭穿。
昨晚的大雪過後, 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
簡卿的腦子裏也是一片的白,光是周珊珊提到的幾個詞, 就足以讓她像是過敏反應一樣, 渾身緊繃而不适。
她睜着清亮的眸子,語調顫抖, “你在說什麽?”
周珊珊覺得反正已經這樣了, 也不藏着掖着,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腦倒出來。
“三年前,在‘消失’,我親眼看見你扯着那個男人的胳膊一起離開的酒吧。”
周珊珊的爸爸就是混商圈的,身邊的情人換個不停, 所以她向來最讨厭的就是這種給人當三的女人。
越想越覺得惡心, 嘴裏的話也是不饒不休,“ 現在又成了別人家的家教, 你是真的在做家教, 還是想近水樓臺做女主人,你自己心裏清楚。”
“......”
不知道為什麽腳下有些軟,簡卿站不住, 動作遲緩地慢慢蹲下來。
雙臂環抱住膝蓋, 把臉埋進裏面。
她眨了眨眼眸,瞳孔裏空空蕩蕩, 什麽也沒有聚焦,仿佛失去了感知的能力。
只剩彎曲膝蓋,導致傷口撕裂的疼痛讓她獲得短暫的知覺。
周姍姍說,三年前的消失酒吧,和她在一起的人, 是陸淮予?
簡卿擡起頭,伸手扯了扯周珊珊大衣的衣擺,眼睫微顫,聲音喑啞,不可置信地問:“你認錯人了吧?”
周珊珊不屑地輕嗤一聲,都這會兒了還想狡辯,她掏出大衣口袋裏的手機,打開相冊,翻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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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調轉手機屏幕,直接怼到簡卿的面前。
“你自己看。”
幽幽的屏幕光映在簡卿的臉上,她盯着手機屏幕顯示的照片,臉色刷的一下變白。
在酒吧昏暗的環境和布景裏,男人的身形挺拔修長,一手攬着她的腰往酒吧外走,而她幾乎是挂在他的身上。
他們正巧站在一道光柱下,白色的光打在男人的臉上,清晰地看清他的長相。
那是一張極為好看的側臉,五官深邃,眉骨精致。
黑色的碎發垂落至額前,襯得一雙漆黑的眼眸如墨。
他輕抿着嘴角,眉眼凜冽,周身透着七分的冷漠和疏離,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是簡卿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比她印象裏的陸淮予更加陰沉。
難以逃避的證據擺在她面前。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住了一般。
伴随而來是瞬間的耳鳴,好像什麽也聽不見,只有嗡嗡的白噪音。
簡卿不知道她該是什麽心情,只剩下深深的無力感和迷茫,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
周珊珊盯着她慘白的一張臉,好像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有些後悔。
她捏着手裏薄薄的一張工卡,借了人家的東西,還把人罵了一頓。
不知道怎麽收場,幹脆硬撐着,板着一張臉冷哼一聲,邁着大步子,頭也不回的離開。
簡卿怔怔地蹲在原地,面前潔白的積雪被踩過以後,露出底下髒污的地面。
就好像是虛假的美好之下,殘酷而冰冷的現實。
她顫抖着手,拿出手機,打開南臨銀行的APP,一條條的翻,一遍遍的鞭笞。
其中一段的轉賬附言。
她問,你還記得我嗎?
他回,記得。
簡卿盯着那兩個字,嘲諷地扯了扯嘴角。
所以從頭至尾,陸淮予都知道她是誰,卻只字不提。
真是太可笑了,把她當傻子嗎?
冰冷的空氣灌進五髒肺腑,
突然,一道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簡卿?”
夏訣剛從動物園裏出來,一眼就看見蹲在門口的小姑娘,一張臉埋在臂彎裏,縮成小小一團。
簡卿聽見聲音,肩膀猛地一抖,抹了一把臉,吸着鼻子站起來。
夏訣收起手裏的單反,盯着她有些紅紅的眼睛,皺了皺眉。
他故作不經意地說:“這麽巧,你也來逛動物園?”
簡卿沉默半晌,搖了搖頭,“沒有,我就是路過。”
夏訣漫不經心‘哦’了一聲,“一會兒你怎麽回去,還是坐大巴嗎?”
經他這麽提醒,簡卿才意識到這是個問題。
讓她再搭陸淮予的車回去,不如要了她的命。
但是她的工卡又借給了周珊珊,剛才兩個人鬧得那麽僵,她也不想再去找人要卡。
她看向夏訣,“你怎麽回去啊?”
“我開車。”
簡卿想了想,怯怯地問:“那你方便帶我一個嗎?”
夏訣挑了挑眉,“可以。”
停車場裏停滿了車,簡卿跟在夏訣後面,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
前面的人停了也沒注意,直直撞上了他的後背。
簡卿揉了揉撞得生疼的鼻子,連忙道歉,“不好意思。”
夏訣倒沒在意,随口說了句沒事,他摸出褲兜裏的車鑰匙,“你會開車嗎?”
簡卿一愣,“會。”
“那你開吧。”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既然是搭車總得付一些報酬吧。”
“......”
簡卿雖然沒想到夏訣會讓她開車,但他說得确實好像有點道理,乖乖地接過車鑰匙,權當用勞動力付車費。
又是熟悉的車标。
有一瞬間的膈應。
夏訣的車是一輛銀色的保時捷911。
比起卡宴車型的沉穩感覺,更顯的張揚和放肆,倒是符合夏訣的性子。
當司機有一點好處,就是開車的時候,好像腦子就不會去胡思亂想那些糟糕的事情。
簡卿慢吞吞地倒車出庫。
反反複複,折騰了好幾遍,手裏虛比着方向盤,在思考是往左打方向,還是往右打方向。
坐在副駕駛上的夏訣大爺似的翹着腿,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一邊低頭看手機,一邊飛快的打字。
餘光掃她一眼認真的模樣,嘴角斜斜地勾起,提示道:“往右打。”
簡卿想也不想,就這麽按照他的指揮,果然很快倒了出去。
從停車場出去的路上沒什麽車,她踩了一腳油門。
沒想到轟的一下,跑車的速度就提了上去,像是要把人硬生生拽出去,發動機的聲音響徹天際,仿佛開到哪裏,哪裏它就是全場的焦點。
“......”
就是那種她以前走在路上,會罵大傻逼的跑車。
即使她開的速度很慢,發動機的轟鳴聲依然非常惹人注目。
簡卿有些後悔,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有被別人罵大傻逼的時候。
夏訣發完消息,鎖上手機屏幕,擡起頭看了眼窗外,度假酒店的游覽車和他們并駕齊驅。
開游覽車的小哥時不時看他們一眼,忍不住臉上的嘲笑,表情裏好像在說,都開保時捷911了,發動機都吵成這樣了,怎麽就這速度?
“......”
夏訣沉默地收回視線,轉頭去看向正經危坐,戰戰兢兢開車的小姑娘。
不知道為什麽覺得有點好笑,也沒催促,就這麽任由她慢吞吞地開。
雖然着實是埋沒了他的跑車。
開出了溫泉酒店以後,就像是進入了另一片荒蕪的原野。
筆直沒有盡頭的路上,沒有其他車輛,好像整條道路被他們獨占。
時不時有壓在樹上的積雪落下,滴滴答答。
因為下過雪的緣故,原野裏被厚厚的白雪覆蓋,沒有人踏足的痕跡,幹淨純潔,仿佛千徑萬徑,望不到邊的白。
可卻也澄不淨她內裏的想法,一不留神,五味雜陳就竄了出來,憋也憋不回去。
這時,她放在置物架上的手機震動響起。
簡卿開着車騰不出手,“能幫我看一下是誰嗎?”
夏訣伸手摸出她的手機,看一眼屏幕,是一通微信通話。
“你叔叔給你打的,要幫你接嗎?”
“?”
簡卿皺了皺眉,下意識道:“我沒有叔叔啊。”
“沒有嗎,我看你備注是陸叔叔。”
“......”
簡卿這才反應過來,那是陸淮予的電話。
之前她通過周老師的介紹,加了家教小朋友的家長,只知道姓陸,順手把備注改成了‘陸叔叔’,後面就一直也懶得改回他的名字。
雖然她現在對陸淮予很抗拒,抗拒到不想再見到他,也不想聽到他的聲音。
但是卻做不到對眠眠不告而別,她抿了抿嘴角,減緩了車速,在路邊停下來。
夏訣把手機遞過去,似不經意地觀察她的臉色,有些低落,幹淨瞳孔裏滿是迷茫。
剛剛在動物園門口的時候,他其實很早就出現了,就一直遠遠的站着。
看她蹲在白茫茫的雪地裏,一滴一滴的偷偷掉眼淚,傷心得好像是被人抛棄的小獸,可憐兮兮,又拼命壓抑着不敢發出聲音。
“我去後備箱拿水。”夏訣主動下車,給她留出私人的空間接電話。
電話接起,耳畔傳來熟悉低啞徐徐的男聲。
“還沒好嗎?”
陸淮予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慵懶随意,帶着勾人的磁性,像是冬日午後的森林花園。
“......”
車內的空氣有些悶悶的,簡卿深呼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情緒淡淡,“我有些事情要回南臨,就先走了。”
聞言,對面的人一頓,好像覺得有些突然,又很快接受,轉而關心地問:“這樣啊,事情要緊嗎?”
溫言細語的,明明是關切而真誠,卻讓她沒來由覺得虛假,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精心準備的一場騙局。
簡卿斂下眸子,一句話也不想多說,只輕輕‘嗯’了一聲。
車裏車外是兩個溫度,冰冷的空氣灌進五髒肺腑,夏訣若有所思地靠在車尾,低着頭看手機。
修長幹淨的指尖在屏幕上來回滑動。
肖易微信給他發了一張照片。
夏訣皺了皺眉,點進去看。
照片裏簡卿跟在一個抱着小女孩的男人後面,另一個人他認識,是大老板的助理,半弓着背,雙手遞上一張房卡,簡卿伸手去接。
一通電話适時打來。
肖易火急火燎地說:“老大!你看照片了沒有?”
半晌,夏訣淡淡‘嗯’了一聲,聽不出情緒。
肖易撓頭,“這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
夏訣眯了眯狹長的眸子,又盯着照片看了許久,根據體型肯定抱孩子的男人不是沈镌。
只是其中包含的信息和深意,卻不得不讓人警惕。
他聲音冷沉,“照片哪來的?”
肖易解釋說:“我有個朋友是風華錄美術組的,好像是他們微信群裏有人發的,項目私底下都傳開了。”
他頓了頓,有些猶豫和小心翼翼,“老大,妹妹不會真是和老板有什麽吧...”
就連平時和簡卿朝夕相處,還算了解的同事也都想歪了。
夏訣沒來由的一陣煩躁,“沒事兒別他媽瞎猜,挂了。”
動物園裏是紛紛嘈雜的喧鬧聲。
眠眠在騎小馬,由工作人員牽着,繞着木質栅欄圍成的場地走。
她幾乎貼在馬背上,肉乎乎的雙手緊緊抱着馬脖子,臉上的表情僵硬,一動不敢動,又害怕又想要勇敢。
陸淮予站在等候區,目光跟着她走,只是有些出神,好像什麽也沒看,五感被耳邊正在打的電話占據。
那頭小姑娘的聲音軟弱微啞,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像是剛剛哭過。
他問一句回一個字的。
當醫生的,有時治愈,常常幫助,總是安慰,對旁人情緒的感知也敏感許多。
單單從只言片語裏,就感受出她突然的抗拒,似乎連話也不想和他說。
兩端陷入了許久的沉默。
直到他聽見電話那頭,傳來開關車門的響動。
一道低沉的男聲問:“喝水嗎?我看你嘴唇有些幹。”
“喝。”簡卿乖乖巧巧和他道謝,然後直接挂斷了電話。
忙音嘟嘟嘟的吵個不停。
陸淮予緩緩垂下眼皮,睫似鴉羽,斂住了漆黑沉沉的瞳眸,看不明在想什麽。
只有骨節分明的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手機屏幕上輕敲,節奏雜亂無章,透露出他煩躁不安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