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剛才的不算親
第50章 剛才的不算親。
小山溫泉度假酒店每周五會辦一次廟會。
陸淮予路過就進去逛了逛, 正好看見有賣煙花的。
南臨市從幾年前就開始禁止在市區裏燃放煙花,這裏地處遠郊,就沒那麽多講究。
正好可以買一些回去給兩個小朋友玩。
陸淮予算着時間, 家裏兩個小朋友應該早泡完溫泉了, 于是便抱着在廟會裏買的整整一箱煙花回去了。
陸淮予打開電子門,一眼就看見倒在地上的人。
女人側躺在地上, 濕漉漉的黑發散亂開來, 遮住了她半張臉。
身上只有一條沾水的浴巾,勉強蓋住重要的部位,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被溫泉水浸泡之後,如絲綢般柔滑細膩。
她緊阖着雙眸, 眉心揪成一團, 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
陸淮予漆黑的眼眸倏地一緊,向來的冷靜自持在一瞬間消失無存。
原本應該刻在骨髓裏的急救知識突然的想不起來, 腦子裏只有無數可能的情況, 溺水,心髒驟停,室顫還是腦出血。
每一種都是他無法接受的可能。
簡卿躺在地上, 暈眩感經久不散, 睜不開眼。
耳鳴聲嗡嗡地響,夾雜着什麽東西散落一地的聲音。
遠處是越走越近的腳步聲, 急促又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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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
男人的嗓音低沉而急促。
她想張嘴卻開不了口,仿佛靈魂和身體分離,意識被丢進了一個黑洞,隔絕了周遭所有的事物。
陸淮予跪在她旁邊,拿手術刀從來極穩的手, 止不住地顫抖。
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寒意灌進五髒肺腑,快速地張合了兩下手掌,想要放松手部的肌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兩指觸摸上她的頸動脈,檢查心髒有沒有停跳。
感受到冰涼的指腹觸碰上她的脖頸。
簡卿的呼吸一窒。
她想要動一動,身體卻不受她的控制,沉沉地往下墜似的。
陸淮予的手依然抖得厲害,半天也摸不出心跳的律動,另一只手靠近她的鼻子,好像沒有了呼吸。
大腦像是停止了思考,只剩下條件反射的動作,他迅速的把人放平,開始心肺複蘇。
簡卿感覺到自己被放平躺在地上,男人十指緊扣,在她的胸骨處按壓。
隔着浴巾薄薄的布料,他的手掌寬厚溫熱,觸上柔軟的一團。
胸外心髒按壓的速度很快,垂直向下,力道準确。
簡卿腦子裏沒別的感覺,就只剩下疼。
疼是真疼。
肋骨像是斷了一樣。
狠不得立馬跳起來打他。
耳鳴聲和眩暈感正在慢慢的減弱。
但眼前還是一片的黑,她還睜不開眼,也動彈不得。
只能忍着一下一下胸口劇烈的疼痛。
當醫生的,手法自然是專業,心肺複蘇術做起來,每按一下都不手軟,剛剛是肋骨斷不了的程度。
本來有呼吸也要被他給按沒了。
也不知道是被按了多少次,總算是停了下來。
沒等簡卿松一口氣,又感覺到男人的一只手覆上她的額頭向下壓,另一只手抵着她的下颚向上擡。
她被迫仰起脖子,雪白的天鵝頸曲成漂亮的弧線,以一種獻呈的姿勢。
腦子裏的一根弦倏地繃緊,好像預料之中,會有什麽發生。
不及反應,她清晰的感覺到,柔軟的唇瓣,溫熱幹燥,覆上她的。
将她的完全封住。
心髒仿佛漏跳一拍。
眼前的黑,讓她所有的感官都變得敏銳。
她的唇齒被他撬開,往裏渡氣。
一股淺淺淡淡的薄荷香撲面而來。
男人略帶急促的呼吸噴灑在她臉上,癢癢麻麻,身體不住的輕顫。
然而很快他就撤離,不帶任何情/欲的,十指相扣,重新按上她的胸骨。
劇烈的疼痛再次襲來。
簡卿猛地睜開眼,耳鳴聲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失,意識終于回到身體。
她連忙伸出手抓住男人的手腕,虛弱地出聲,“別按了。”
再按人要真沒了。
簡卿擡起頭看向他時,突然愣住了。
陸淮予正死死盯着她活過來的臉,眼底猩紅一片,黑發汗濕垂落至額前,努力深呼吸,胸口上下起伏。
而後像是突然洩掉了渾身的勁,跪坐在地上,他擡起手背擋住了眼睛,長長呼出一口氣,仿佛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
簡卿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失态的樣子。
醫者的冷靜從容,鎮定自若,在他身上全然不見。
知道是自己吓壞他了,簡卿趕緊解釋:“我只是不小心溫泉泡太久了,沒什麽大事...”
陸淮予抿着唇,凝視她的眼眸漸沉。
小姑娘的聲音越說越小,越說越心虛。
“......”
陸淮予也不知道自己該是什麽心情,又好氣又好笑,明明走之前還叮囑過她溫泉不能泡太久。
心肺複蘇術耗費了他全部的力氣。
他坐在地上,長腿伸直,另一只腿彎起,手臂搭着膝蓋休息。
極度的恐懼之餘,只剩下深深的疲憊,累得一句話也不想說。
“......”
簡卿慢吞吞的從地上坐起來,悄悄地将身上的浴巾裹好,雖然基本上遮擋不了什麽,反倒顯得欲蓋彌彰。
她餘光瞥一眼陸淮予,內院的光線昏暗,他的側臉隐在陰影裏,半明半昧,看不真切。
男人低着頭,始終一言不發,宛若一只沉默而受傷的巨獸。
雪花落滿他的發梢,像是一夜白了頭。
簡卿以為他是生氣了,咬了咬唇,一手扯住胸前的浴巾邊沿,一手去拉他的袖擺。
她低低地叫他的名字,“陸淮予。”
聲音軟軟糯糯,攜着幾分怯弱的讨好。
從溫泉出來以後的暖意漸漸散去,外面還下着大雪,落在她圓潤單薄的肩頭,小姑娘不自覺的輕輕顫抖。
陸淮予回過神來,壓下心裏的情緒,有些遲緩的,脫下身上的黑色羽織,披在她的身上。
羽織布料質感厚重,還攜帶着男人的體溫,擋去了陣陣寒意。
“能站起來嗎?”他伸出手扶她。
身上的力氣慢慢在恢複,簡卿借着他的力站了起來,膝蓋傳來一陣鑽心的痛。
她倒吸一口涼氣,低下頭去看,室外的光線昏暗,看不太清,伸手去摸,摸到一股濕熱。
應該是剛才暈倒的時候摔破了皮。
陸淮予也發現她膝蓋的異常,眉心微不可見地皺起。
好在走回去的距離不遠,簡卿咬着牙,靠在他身上,一瘸一拐地蹦回了屋子。
陸淮予拿起放在玄關櫃子上的車鑰匙,囑咐道:“我去車裏拿急救箱,你別亂動。”
簡卿靠在沙發裏,伸着受傷的那條腿,架在茶幾上,悶悶應了一聲‘好’。
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玄關處響起輕輕的關門聲。
她抱着軟乎乎的靠枕,将自己的臉埋進去,耳根處紅得滴血。
——這叫什麽事兒啊。
酒店停車場距離他們住的地方并不算近,然而沒等多久,陸淮予很快就回來了。
外面的雪紛紛揚揚,比傍晚時分更大,滿目皆是如絮的雪,什麽也看不清,陸淮予渾身都已經濕透,拎着銀色金屬的急救箱。
幹淨修長的手,骨節分明,被凍得通紅。
他的氣息微喘,黑發随意散落至額前,被風雪吹得散亂,衣服也不再整齊。
好像還是頭一次看他這樣狼狽。
簡卿心裏升起濃濃的愧疚。
尤其是當他蹲在她腿邊,低着頭,用清水和棉簽幫她處理傷口的時候。
他抿着唇,一言不發,好像是在生氣。
簡卿張了張嘴,輕聲地說:“對不起啊,麻煩你了。”
好像她總是出各種各樣的幺蛾子,總是在折騰他。
明明他的一切該是幹幹淨淨,有條不紊的,卻被她惹得狼狽不堪。
陸淮予擰碘酒瓶蓋子的動作一頓,然後緩緩擡起頭直視她。
“簡卿。”他喊着她的名字,“你一點也不麻煩。”
“我只是很擔心你,所以沒有控制好我的情緒,這是我的問題,和你沒有關系。”
男人的聲音低低沉沉很有磁性,直白地袒露他的想法,不避諱他的擔心和弱點。
說完他用棉簽蘸了碘酒,“會有點痛,你忍一忍。”
簡卿的眼睫微顫,盯着男人的手看,他攥着棉簽,輕柔地在她傷口處輕點。
小心翼翼,生怕弄痛了她。
其實一點也不痛。
她抿了抿唇,腦門子突然一熱,伸手去扯他的袖擺。
半晌,鼓起全部的勇氣去問。
“你剛剛——”
“是不是親我了?”
“......”
陸淮予掀起眼皮,凝着她。
小姑娘眨了眨濕漉漉的眸子,粉嫩的唇瓣上還沾着潤澤的水漬,渾身上下大片的雪白,晃目刺眼。
精致立體的鎖骨凹出一處淺淺的窩,似能斟酒,烏黑的發絲別在耳後,勾成月牙似的彎,在細白的脖頸上輕輕掠過。
誰也沒她那麽妩媚撩人。
他輕扯了扯嘴角,臉上的表情淡淡,“剛才的不算親。”
“......”
簡卿對上他的眼眸,漆黑深邃,比今晚的夜色還要沉,看不明裏面的情緒。
她悶悶‘哦’了一聲,人工呼吸的确算不上親。
心底有股說不出的失落,緩緩松開了揪住他袖擺的手。
只是沒等撤離,陸淮予一把扣住她手腕,掌心滾燙,力道強勁。
不及反應,另一只手就攀上她的後腦,男人傾身壓了下來,将她整個人罩住。
簡卿睜大眼睛,陸淮予那一張好看的臉已經離得極近,睫似鴉羽,輕輕在她的臉上輕掃。
撲面而來的薄荷香占據她的感官。
感覺到什麽東西在她的唇角輕點,柔軟而溫熱,停留了許久。
——時間仿佛停滞不前。
直到耳畔傳來低啞徐徐的聲音,含着砂礫似的。
“這樣才算。”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