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程冬沒有找到內褲,只好伸手抓過旁邊的運動褲,悶不吭聲地套,他覺得自己的半裸狀态跟穿着浴袍的原殷之比,非常不利。
“這是我的工作,不需要被誰允許。”
原殷之站起身,把程冬重新推到沙發上,擡腿便用膝蓋抵住他的腿,程冬也不曉得這人用了什麽技巧,總之他行動困難,被迫與對方面對面,或者說,被對方俯視着。
原殷之将雙手撐在沙發靠背,就像程冬在地鐵上為他圈出安全領域一樣,不過這回是壓迫和禁锢。程冬避不開,索性也不避了,擡起眼迎接原殷之的直視。
“把那個工作推了,我記得你正在錄制首專,別不務正業,明白嗎?”
“我做了權衡的,我已經決定了,這不是不務正業,這對我很重要。”
原殷之似乎在忍耐,幾個呼吸後放軟态度,用鼻尖去蹭程冬的臉頰,又含着他的耳垂說:“你乖一點,不要惹我生氣。”
兩個人剛剛做完,身上都還殘留暧昧氣息,原殷之碰着程冬的皮膚,都有些蠢蠢欲動,結果程冬還是梗着脖子:“就算你是伯誠的老板,你也不能阻止我,這比首專重要,你願意聽的話,我可以好好跟你解釋。”
“用不着。”原殷之徹底沒有耐心了,他直起身,捏了捏程冬下巴:“或者我該給你解釋,我不是伯誠的老板。”
程冬起初并未聽懂,原殷之拿那種十分深意并且冷酷的眼睛看着他,程冬在那樣的眼神裏,總算明白過來。
他跟原殷之争論的那些理所當然的話簡直可笑,原來原殷之并不是覺得他的決定不妥,而是因為他的忤逆。
那個人不是伯誠的老板,但是他的。
比起在伯誠的幕後位置,他作為程冬的金主,卻是個非常明顯本不需要提醒的位置。
程冬伸手推開了對方,他幾乎用了全力,原殷之還有些錯愕,就見程冬走到門口,要彎腰穿鞋。
“你到底什麽毛病。”原殷之無比惱怒,也懶得去拉他,他自降身段那麽多回,恐怕真是如此才把程冬慣成了這幅不開竅到讨嫌的樣子。
程冬臉都憋紅了,似乎不會吵架,“就算你是、就算你是我的……我也不應該被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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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一點兒自覺都沒有啊。”原殷之眼角瞥見地毯上一片白色布料,用足尖挑到青年腳邊,“滾吧。”
程冬看着腳邊的內褲,就像被猛地揍了一拳,半天不會動。
那一團皺巴巴的布料含有的蔑視和輕賤,像是一面鏡子,那才是他該有的模樣。
原殷之也在這種突兀的寂靜裏意識到了什麽,程冬垂頭站在那,肩膀和脖頸的線條都顯得很單薄脆弱。
【該不會,你就不打算付餘款吧?
他跟別人不一樣。】
原殷之想起自己和助理的對話,身體裏的盛怒迅速冷卻下來,反而覺得胸口堵了潮濕又沉重的什麽。
他猶豫着走上前兩步,已經有些後悔。
“程冬……”
程冬擡起頭看了他一眼。
只那一眼,原殷之就差點不能呼吸。
青年的眼睛紅得像兔子,那兩扇又長又直的睫毛都被打濕了,他瞪原殷之,又像是看他一眼就要哭出來,便立刻回過頭去,按開電梯就走。
蛋黃不知道什麽時候從陽臺跑進來,它好像能察覺到氣氛,平時除非程冬領着,不然都不敢靠近電梯門,今天卻直直往正在閉合的門裏沖。
還好感應靈敏,程冬被它吓到,忙蹲下來抱它,蛋黃夾着尾巴躲到程冬懷裏,嗚嗚地叫。
原殷之還未作反應,程冬就按了閉門,一眼都沒看他。
程冬帶着蛋黃,沒穿內褲,非常狼狽地敲了唐真家的門。
雖然小紀住得近,但他不好去打擾女孩子,就來了在這裏唯一一個朋友家,實在是因為出來的時候錢包手機都沒拿,要不是以前他們經常在唐真住的小區出入,門衛根本不會放他進來。
唐真的房子是公司配的,Pentagon的另外四個成員也住在這個小區,他們這個偶像團體推出時機有不少高層的怄氣成分在,所以眼下發展得不如預期,相關待遇也跟不上,雖然這個小區住了不少明星,但是Pentagon的成員每人都只分了間四十平的的單身公寓。
唐真半夜被門鈴吵醒,警惕地去看貓眼,發現是程冬便立刻清醒了,他急忙開門讓人進來,轉身又覺得自己地方太雜亂,頂着一頭鳥窩慌忙收拾,半晌後才發現程冬臉色很差,眼睛還有些紅,而後才發現程冬的腳邊還跟着一只沒甚精神的柴犬。
“對不起打擾你了。”程冬摸了摸蛋黃的頭,在沙發上坐下來:“今晚就讓我睡沙發吧,它很乖的,也喂飽了,晚上不會叫。”
“發生什麽事了?”唐真給他倒了杯水,拖了把椅子坐到程冬面前。
“沒什麽。”程冬朝他擠出個笑來,“我出來的急,什麽也沒帶,不然也不會來打擾你,明天我打個電話給小紀,讓她給我送套衣服來,你不嫌棄我沒洗澡吧,我就穿着衣服在沙發上對付一晚。”
唐真仔仔細細地看程冬的臉,他大約知道程冬跟那個男人住在一起,大晚上什麽也沒帶地跑出來,很可能是跟對方起沖突了。程冬避開他的眼光,扭頭的時候,就将脖子上淺淺的兩枚吻痕露了出來。
唐真的眼睛暗了暗,低下頭。
“不嫌棄,你好好休息,我給你找找有沒有新牙刷。”
兩人相安無事又十分禮貌地在各自的位置躺下,唐真的床就在沙發對面,他的屋子幾乎沒怎麽裝修,陳設簡潔。程冬跟他說了晚安,在沙發上躺下來,伸手緩緩撫摸着蛋黃的頭,那柴犬倒是蜷在沙發邊睡着了,程冬卻還是大睜着眼睛。
唐真起先是背對着沙發的方向,後來慢慢轉過身來。
他覺得不太好受,他跟程冬高中就認識了,又因為一起遠赴異鄉,大概沒有人比他跟程冬的感情要好。他們倆之間的氣氛原不是這樣的,這種莫名的拘束和隔閡。
程冬是從來都是透明的,只有他是自卑的躲閃的那一個。
然而現在的程冬竟然也被罩在了那裏。
他看向沙發的位置,發現程冬還醒着,青年的眼睛明亮,在朦胧月光裏想兩顆即将幹涸的水珠。
“程冬,你還沒睡?”
“嗯,你也還沒睡?”
“我被吵醒之後就不容易睡着了。”
“抱歉哈,下次請你喝酒。”
“你不是要戒了嗎,說是對嗓子不好。”
“對哦。”唐真看他摸了摸自己的喉結,“唐真,我想好好唱歌。”
“我知道,你能做到的。”
“但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想要的話,就一定得付出代價。”
唐真沒有說話,他确定了症結所在。
他從床上坐起身,突然而至的憤怒讓他幾乎要脫口而出什麽,他覺得心疼,和不甘。這種尖銳的情緒是雙向的,他跟程冬一起經歷了最慷慨的青春饋贈和最難捱的現實的蹂躏,他比程冬妥協得要早,所以他把自己的一部分希冀,放在了程冬的身上。
卻看到那個眼睛明亮的青年對他說,代價。
他心疼程冬,替程冬不甘。也心疼自己,替自己不甘。
程冬閉上了眼睛,他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唐真,你高中時候交的那個女朋友,我記得,好像叫小舞對吧?”
唐真不明白程冬為什麽突然提起這個,他向後靠到牆上,回憶了一下:“嗯,全名叫何謠舞。”
“你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啊?”
“什麽感覺?”唐真有些想不起來,“不記得了,還比較開心吧,那個時候我給她寫了首歌,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倒也沒有多少感情,不過是想賣弄兩手。”
“哦。”程冬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失望。
唐真的眼睛已經适應了黑暗,他看到程冬擡手揉了揉眼睛。
“那你有過喜歡的人嗎?”
房間裏靜了幾秒鐘。
“有啊。”
“是什麽感覺?”
“想起他的時候,覺得很幸福,覺得這個世界上有這麽一個人,跟我站在同一邊。”
“所以你們是同一類人嗎?”
“算是吧,但是我比不上他。”
程冬又不說話了,這個晚上他沉默的次數太多,這讓唐真很不适應,有一瞬間他甚至想把自己的猜測全都說出來,但那怎麽可能呢,他們兩個人,在暗處的永遠是自己,他同樣不适應去做那個揭開遮掩的人。
蛋黃在夢中哼了兩聲,這個夜晚終歸什麽也沒發生。
第二天小紀給程冬送了東西,她平時咋咋呼呼的,關鍵時候倒是不多話,什麽也沒問,按照日程表給程冬安排工作。
程冬給蘇瑾打了電話,說了自己要擱置專輯,下月進山的計劃,蘇瑾在電話裏沒說什麽,等程冬到了伯誠後,就看到蘇瑾踩一雙能戳死人的高跟鞋,威風凜凜站在大門口堵他。
“你跟我好好說說,你是怎麽想的。”
蘇瑾挂了程冬的電話,第一反應是這兔崽子作死,而且竟然自作主張不跟經紀人報備,那麽大的事先斬後奏,但是她在等程冬的這十分鐘裏,又仔細想了想,覺得暫時按火不發為好。
程冬也知道自己程序錯誤,在蘇瑾面前都不敢擡頭講話,認認真真說了自己的想法,雖然這決定多半是依靠他的直覺和感性,同旁人說不了盡然,但蘇瑾聽完後,卻沒有繼續罵他,而是走開撥了個電話。
“喂,邱老師你好,我是蘇瑾,程冬要跟您進山的事……”
程冬和小紀跟犯了錯的小孩一樣站在風口,等蘇瑾講了近一個小時的電話,蘇瑾關了手機,轉過身來。
“專輯那邊的事,趁你走之前能趕多少進度趕多少,制作人肯定是要發火的,我去勸。你自己在劇組裏注意安全,好好取經,邱老師跟我說了,不會讓你白白損失首專時機。”
蘇瑾沒有說,邱餘歡還在電話裏隐晦地跟她表示,如果程冬做得好,能得到比首專如約發行更大的機會。
作為經紀人,她可不能只是照顧藝人的夢想,而是價值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