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服務生端着托盤準備上菜,被原殷之擡手制止,然後向外揮了揮手。
他笑得促狹,竟然你朝程冬歪了一下頭:“我知道你餓,好好回答我的問題,再吃東西。”
程冬不由自主捏緊了拳頭,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原殷之目光灼灼,先是充滿笑意的,随着程冬的沉默,慢慢尖銳起來。
程冬不得已只好開口,他不會撒謊,便打腹稿打了頗久,原殷之現在一臉不好惹的模樣,他真害怕自己哪句話不對把對方惹惱。
“我覺得你很好,作為一個、一個成功人士,不管是年齡還是外貌,都跟你的能力成正比。”
原殷之笑了一下,這些恭維話他聽太多,比程冬說得舌燦蓮花的,在酒會上轉一圈能不重樣地收一堆,不過程冬說來,卻顯得更加真心。
那是當然,他知道自己很優質。
“小紀,就是我助理,她跟我說過,你長得好看,又很有氣質。”
其實小紀的原話是“好想被他壁咚!”
原殷之挑挑眉:“說你怎麽想就行。”
程冬把眼光移開,盯着桌布上的暗紋:“為什麽非要我回答這個問題呢?”
“嗯?”
“這對你并不重要。”
原殷之沒有再出聲,程冬感覺到他揚手叫來了服務生,這個地方并沒有使用桌鈴,似是保留着質樸的用餐習慣。服務生将菜布好,再給兩支杯子注了紅酒,原殷之輕聲交代這桌不需要服務了,然後親手割了羊排,放到程冬面前的盤子裏。
程冬肚子餓得要命,這時候卻覺得面前的食物毫無吸引力。
Advertisement
他覺得腦子有點亂。
他明白原殷之為什麽要他回答這個問題了,原殷之是故意的,那個男人知道他開了小差,在面對他們的交易關系的時候開了小差。
他并沒有自己認為的那麽直,原殷之親他,跟他做的時候,他都有覺得舒服,他起初認為那是因為原殷之技術好,但仔細想想,卻也知道那不是技術的問題。他跟小紀一樣,也覺得原殷之長得好看,原殷之擡眼看他的樣子,臉紅的樣子,還有他猛然瞥到的,原殷之高潮的樣子,都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裏。
而這些事情,都被原殷之察覺到了。
程冬心緒不寧,擡眼去看坐在對面的人,對方正微微仰首,抿了紅酒,他膚色白皙,被血紅的液體襯色,讓程冬急忙低下頭。
哪有這種事啊,太不合理了。
“你要是不吃的話,待會兒就沒有體力了。”
原殷之突然開口,那嗓音好像被紅酒潤過就顯得特別磁性一樣,程冬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那種好像被迫興奮起來的雞皮疙瘩。
離開西餐廳後,程冬意外地發現這次司機不在,是原殷之駕車,進入空間逼仄的車廂後,因為沒有第三者的原因,程冬更加緊張,在副駕駛幾乎正襟危坐,他本想打開收音機,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但卻發現那一堆亮着背光的旋鈕,他看不懂。
“你知道約會的三大步驟嗎?”
握住方向盤,将車子駛出去時,原殷之突然發聲。
“啊?”
原殷之扭頭對他笑了一下:“據說是晚餐、電影、套房。”
“并不一定是套房。”程冬說,他的腦袋已經因為負荷過重開始抽抽了,腦海裏一堆亂碼,“高中時候,旁邊一溜小旅館,30塊錢一晚上。”
原殷之皺起眉:“你怎麽知道?”
“我去過呀。”
原殷之腳下一個急剎,撥了方向盤就駛到路邊,車也沒停好,車屁股翹在停車線外頭,一旁的管理員見了,便朝這邊走過來。
“你說什麽?你跟誰去開房?”
明明程冬說的是高中,原殷之還是不可抑止地醋勁大發,伸手捏了程冬的臉扭過來,結果程冬一把打開他的手:“你幹嘛!你別以為我好欺負,太不合理了!怎麽會有那麽不合理的事!”
“你在說什麽……”原殷之真的火了,把程冬按在座椅上,“你到底跟誰開房!”
管理員老遠就聽到車裏有人吵架,一邊走一邊腦補“出軌女和綠帽男”的故事。
“開個屁!”程冬幾乎把唾沫星子噴到原殷之臉上,“誰說我開房了!”
“你說30塊錢一晚上,你去過!”
管理員納悶了,30塊一晚上?開那麽好的車就找這種檔次的?哦,敢情這是“小野雞與霸道總裁”的故事,喲喲喲,能從擋風玻璃裏看到了,确實有兩個人,一個還把另一個壓着!
“畢業那天去的!喝多了不敢回家!老板宰我們,後來我才知道只要25!”
原殷之松了口氣,但看程冬沖他瞪着眼睛,很顯然已經不在狀态了,他笑了一下:“才幾杯紅酒而已,你怎麽臉那麽紅。”
然後吻了上去。
管理員默默站在車前,裏頭吻做一團的兩個男人跟本沒發現他。
……原來是“狗男男”的故事啊。
兩人在車裏親得缺氧,程冬受不了推開原殷之以後,這位向來風度翩翩的金主也喘息不住,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原殷之,看原殷之朝他露出笑來。
原殷之不常笑,大多數時候,他笑起來比板着臉還讓人讨厭,他的笑容都是嘲諷的、促狹的或者得意的,這是程冬第一次看到這個人有那麽愉悅通透的笑容。
原殷之捏了下他的臉頰,坐回到駕駛座,一邊将手搭在車座上扭頭看着後方倒車,一邊說:“把電影省了吧,我們直接開房。”
程冬還愣在對方捏他臉的那個動作裏,聽原殷之這麽說,立刻精神了:“等、等下。”
“等不了了。”原殷之一腳油門轟出去,“程冬,你說你的答案對我不重要,不是這樣的。”他偏頭看一眼程冬,然後咳了一聲,臉上雖然還挂着愉悅笑容,卻多了分不合常理的羞赧。
“我覺得還挺重要的。”
程冬覺得自己見鬼了。
幸好原殷之最終沒有真的帶他去開房,他們回到了棕榈公寓,一進電梯原殷之就把他堵在角落,捏着他的下巴親,電梯到了家門口,自動打開後蛋黃就立刻沖過來了,但原殷之在這個時候伸手摁了關閉,柴犬膽怯地看着兩個主人消失在視線中,沒一會兒那門又打開來,它卻不敢上前了,站在電梯門外汪汪汪,特別擔心的模樣。
原殷之也不知道哪兒來的惡趣味,雖然這是私人電梯,監控是接到內線網絡的,但還是有種觸犯禁忌的快感,想就在轎廂內把程冬辦了。
可惜程冬沒那麽厚的臉皮,當着蛋黃的面兒他已經覺得羞恥得要命,逮了空隙就從原殷之的胳膊底下鑽了出來,也多虧最近撿起練舞的功夫,身形靈活許多。
“蛋黃,來來,今天給你加宵夜。”程冬忙招呼柴犬尾随自己,避開在身後虎視眈眈的金主,蛋黃看他往廚房走,立刻曉得有加餐,恨不得貼到程冬腳後跟上。有時候蛋黃還是很好用的。
程冬在廚房給食盆裏加狗糧,原殷之走進來靠着門框,并不打算放過他:“我也想吃宵夜。”
程冬頭皮發緊,被原殷之這一路逼得有點想發火,就指指蛋黃的碗:“喏。”
原殷之的臉冷了下來,他看看把頭埋進碗裏哼哧哼哧的蛋黃,心想我待遇還不如這笨狗?
“程冬,你搞清楚我的意思了嗎?”
程冬低着頭,雙手插着褲兜:“什麽,意思……”
他平時脾氣挺好,這時候卻像是不服管教的學生仔,偏要在老師面前揣褲兜,裝作吊兒郎當,其實是心虛。
“我說你的答案對我來說很重要,還不懂?”
程冬抿了抿嘴:“可是……這不合理。”
“要什麽合不合理。”原殷之覺得自己簡直在對牛彈琴,不管是那支鋼琴曲還是他重複了兩遍的話,都是在對牛彈琴。他走過去掰過青年的肩膀,緊緊盯着。
也不知道怎麽的,那句從未出現過,也從未打算說出口的話,就這麽蹦出來了。
“程冬,我喜歡你。”
程冬擡起眼來,哪怕又用見了鬼一樣的神情看他,原殷之還是呼吸一窒。
他已經很久不曾覺得緊張了,而那雙眼睛,讓他變得更加緊張。
程冬說的沒錯,這不合理。
為什麽這個家夥會讓他緊張呢。
而程冬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原殷之會把話講那麽明白,而這一次,連蛋黃也救不了他了,那笨狗此時眼裏只有食盆。
原殷之的氣息就在頭頂,也不知道是不是對方有意,他覺得自己的頭發被輕輕吹着。程冬有點忍不住了,他在原殷之面前好像總是矮了一截,現在對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卻也要用這種态度來撩他。
程冬擡起頭,第一次,主動親了原殷之。
他在對方的嘴角碰了一下後就迅速退開來了,仍舊雙手插兜,一副跟我沒關系的模樣,臉卻紅得要命,原殷之愣了愣,然後去看他的褲兜,程冬的兩只手在那裏面扭來扭去,顯然已經緊張到了一種地步。
原殷之笑了起來。
“我以前不喜歡男人。”程冬費勁地說。
“是嗎,現在呢?”原殷之也不再逼近他,而是慢條斯理解了袖口,抱起手看着他。
蛋黃把食盆舔幹淨了,湊到程冬旁邊對他搖尾巴。
他心裏突然就輕松了下來。
沒什麽大不了的,他還從來沒有戀愛過呢,原殷之挺不賴的,除了是他的金主這一點,其他都沒有問題。
也許戀愛就像音樂,不抓住它、不寫下它、不演奏它,它就會消失。
“現在,我想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