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怎麽了?!”褚奕峰猛然坐起,一手抄起榻邊的衣袍披在身上,大聲道,“進來!說清楚!”
淩霄幫着褚奕峰穿好衣袍,自己随意的攏了一身玄色大袍,帳外親兵急急忙忙進來,慌道:“報告将軍,剛才大将軍的親兵來報,大将軍遇刺,發現的時候已經沒……沒氣了。”
褚奕峰臉色一白,淩霄一把握住了褚奕峰的手,輕聲道:“我随皇孫去看看,大将軍的大帳在軍營最深處,沒道理這麽輕易的讓叛賊鑽了空子。”
“是,你随我來。”褚奕峰定了定神,帶着淩霄一同去大帳。
韓信忠的大帳裏已經圍了一群将士,見褚奕峰和淩霄來了連忙止了喧嚣,躬身行禮。
韓信忠的屍身還在榻上,遮了一襲白布,褚奕峰走過去掀開白布,小心的遮住。轉身大聲道:“出事時誰在大帳裏?帳外是誰伺候的?!全帶過來。”
帳內一陣沉寂,淩霄冷冷道:“聾了?沒聽見皇孫的話?”
韓信忠的親兵尴尬相顧,還是烏戟上前一步道:“三更時将軍就……就派人拿了酒來,還招了幾個女人,末将等不便在此,然後……咱們就不知道了,那幾個女人只是哭說什麽也沒看見,完……完事後她們在帳中睡了一會兒,要趁夜色回去的時候才發現将軍已經遇刺了,再嚷出來……就這樣了。”
褚奕峰越聽越急,老皇帝當年打天下時的規矩,軍中無賞不可飲酒,更不能命女人随行,就是怕誤事,這韓大将軍一下子犯了兩個大錯,又不明不白的丢了命,怎麽向朝廷報告?!
褚奕峰一着急就忍不住回頭看淩霄,淩霄這才發現帳中将士竟是全望向了自己,他身份再高在軍中也不過是一個四品參軍,都看他做什麽?
淩霄哭笑不得,太子都派了一群什麽草包過來,遇見了事全慌了神,難不成這也要自己主持大局?雖然他很想就是了。
淩霄調整了下心情,沉聲道:“韓将軍居然受了叛賊的暗箭,雖也有将軍律己不嚴之故,但如今叛軍壓境,此事傳出去怕是更掃了我軍的士氣。”
淩霄一臉的惋惜,“再說句私心的話,我等離開故土到了這荒茫之地,誰能預料自己沒有這一天,死後若都是這個下場……”
淩霄聲音慢下來,衆将士心有戚戚,說到點子上了,兔死狐悲,要是褚奕峰按着實情大張旗鼓的報給朝廷,這韓家一門都會受牽連。
淩霄躬身對褚奕峰道:“下官鬥膽,請皇孫先不要昭告全軍,只說大将軍是在自己帳中遇刺,至于其中端的,皇孫用密信報與朝廷,還是看聖上和儲君的意思吧。還請皇孫仁慈,為大将軍美言幾句吧。
“這樣一能穩定軍心,也許更能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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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軍士的鬥志,下一戰必能全力而戰為大将軍報仇。”淩霄條條分析,“二是……也為了安撫大将軍的在天之靈吧,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三是這樣能讓褚奕峰接手軍中大權,四是……可以順利收服韓信忠的舊部親軍。當然,後面這兩條就不方便說出來了。
此言一出帳中将士都敬服,身在沙場誰能預料自己會犯什麽錯會怎麽死?若是死後能得這樣的安排,皇城中的父母妻兒也能受賞,也算是能瞑目了。
褚奕峰見将士們都同意,他自然更是唯淩霄命是從,點頭道:“那就這樣吧。”淩霄點頭,鳳眼微轉,餘光掃向一邊站着的韓信忠的副将烏戟。
烏戟一頓,立馬會意,上前一步向褚奕峰跪下,大聲泣道:“大将軍已去,今後軍中之事還請二皇孫做主,還請二皇孫不要推辭!”
褚奕峰當下愣下來,淩霄懇切道:“軍中現在皇孫軍職最高,還請皇孫暫代大将軍職務,等待朝中的安排吧。”
褚奕峰見淩霄都說了,也就點點頭:“好,還請衆将士暫收傷痛,與我一同對抗張繼叛軍。”
“誓死追随二皇孫!”
淩霄看着跪了一地的将士,微微挑起了嘴角。
用了早飯後淩霄回帳,慢慢走近,從後面抱住了在發呆的褚奕峰。
“想什麽呢?”淩霄解決了大事心情正好,低頭輕蹭褚奕峰的側臉,“還在想大将軍的事?”
“沒有。”褚奕峰低聲道,“在想下一戰的戰略,在想舅舅以前教我的那些東西。”
淩霄輕笑:“舅舅的戰策錯不了,下面軍中的事還全靠你呢。”沒了那白癡将軍,可算能讓他的小将軍好好發揮了。
褚奕峰側過頭,有點猶豫:“我有點怕……現在這些事交到我手裏,我擔心……”
原來是想撒嬌了,淩霄一笑,更溫柔的抱着褚奕峰:“不用擔心,舅舅那麽涼情的人還經常誇贊你軍事上的天份,我雖不懂,也知道一定是錯不了。”就算出了事也有我給你擔着,怕什麽。
褚奕峰頭一回接手這麽大的權利,他不怕犯了錯自己受罰,只是不想辜負這些系在他身上的軍人。
褚奕峰的心思淩霄都知道,耐心勸慰了一會兒,勸到後來又忍不住把人壓在榻上親昵了起來,還是帳外親兵喚褚奕峰巡視時褚奕峰才紅着臉去了。
給皇城的密信是淩霄寫的,言辭懇切,仔細說明了當夜大帳中的事,又把暫時壓下此事不提的苦心說了,最後還以褚奕峰的口吻懇求朝廷馬上派遣一位有資歷有聲望的大将來頂替褚奕峰的位置。
收筆,淩霄靜靜的等待着筆跡晾幹,心中冷笑,看誰敢來吧,故意設個讓人惡心的套,在軍中縱酒亵妓,太子再憤怒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把這事張揚出來的,反會覺得褚奕峰處理的好,但不能和朝中說清楚,朝中大臣只知道韓信忠不明不白的死了,誰還敢來接替他的位子?找死呢?
淩霄輕輕把密信吹幹,小心的放在竹筒內封好,遞給身後的秦龍:“去交給風行軍。”
“主子……”秦龍再也忍不住,跪下來道,“韓将軍怎麽說也是有功勳的将士,您如何就……”
“我如何了?”淩霄的笑凝在嘴角,“秦龍,你怎麽不說了?”
在到了軍中的當晚淩霄就把計謀想好,讓他給韓信忠送了十幾壇的好酒過去,韓信忠嗜酒人盡皆知,在軍中這一個月滴酒未沾,是個人就忍不住,昨晚秦龍趁着這個功夫,派十多個弟兄換了叛軍的服飾把韓信忠殺了,在軍營深處遇刺本就蹊跷,但和酗酒狎妓的事沾上,淩霄又大發慈悲的表示不會追究,韓信忠的親兵當然更不會追查了,這一下子更成了糊塗賬,把淩霄的人徹底的摘了出來。
之後淩霄在大帳中惺惺作态,把軍中的權利讓人心服口服的攬給了褚奕峰,饒是秦龍自認智慧過人,也不得不贊一聲,淩霄這一局實在是絕了,但……也太狠了。
淩霄一看就知道秦龍想的是什麽,淡淡問道:“我問你,為将者,與一兵卒相比,孰輕孰重?”
“自然是将軍重要。”秦龍想都不想道。
榆木疙瘩!淩霄心裏嘆息,繼續問道:“那我再問你,一将,與一軍兵卒相比,孰輕孰重?”
“這……”秦龍躬身道,“一軍兵卒重要。”
“對。”淩霄起身,單手扶起秦龍,慢慢道:“我軍和張繼叛軍的第一戰慘敗,死了多少人你知道麽?”
秦龍沉默了下,答道:“一共死了五千人。”
“錯。”淩霄直視秦龍雙眼,“一共死了五千一百二十三人。”
秦龍心下一凜,淩霄繼續道:“就是因為韓信忠那個昏将,我軍死了五千一百二十三人!”
“就因為他的昏聩,他的優柔寡斷,他的明哲保身,就讓我大褚朝死了五千餘人。”
“我從不喜歡殺人!但我不殺他,再次交戰,再死五千多人?你看看帳外的那些兵卒,哪個是沒有父母妻兒的?!憑什麽為了他一人,讓無數無名士卒不明不白的死去?!”淩霄冷冷道,“你自己也知道一将與一軍兵卒相比,一軍兵卒更重要,為何不能懂得我的苦心?!”
秦龍心下瞬間明朗,單膝跪地:“是我愚鈍!不能體諒主子苦心。”
“罷了,你不盲從我,遇事有膽子向我進谏,我很滿意。”淩霄扶起秦龍,緩聲道,“我很看重舅舅賜給我的人,不要讓我失望。”
“是!”秦龍起身去送密信,自此,韋铮輔派來的二十親兵徹底信服淩霄。
也是這一天,淩霄真正的掌控住了北部大軍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