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倫敦的下午
佩吉再度接到美方的電報時,已是大雨後的第二日,對方按照慣例表達了一番對她到來的期待。另外,在那還帶着油墨味的可憐巴巴的幾行字中,厄斯金納博士的內容簡明扼要——希望她務必帶上“施密特”。
“希望”和“務必”可不是同一個詞義,佩吉遞給同事處理好的交接文件,無視對方同情的眼神,冷着臉走出辦公室。她今天穿着統一的軍綠色制服,不同于當下女人流行的及膝襯裙,筆直的長褲緊貼着身體,顯得要更加精明幹練一些。
可惜她的上司并不欣賞這一點,實際上,連她這次駐美的派遣行動也只是“男人”之間的博弈結果。對方就差沒貼着鼻子告訴自己,這趟調遣任務她只需要乖乖當個花瓶,證明英國有參與那個計劃就行。
連她特意向美方提出狄安娜存在的舉動,也被上司指責為多事。哪怕之後得到博士的暗示,對方也依舊不支持她的想法,嘴上答應着會拿資源調查那位來自蘇豪區的小姑娘,态度卻十分敷衍。
就算她把那幾十門軍事課程全優的成績單拍在上司臉上,估計也改不了他的看法。佩吉抿住嘴,哪怕英國經歷了“真正女性的崇拜”運動和維多利亞時代的洗禮,但女人要想要爬上高位,依舊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美國作為一個新興的國度,這些年都在興起女權運動,前段時間印刷的那張號召女性去工廠工作的征兵海報影響很大,連英國也有不少女性社團受到觸動。
只希望那邊能比國內環境好一點,只要在那個項目中取得成績,那她......佩吉跟人完成交接,清理好屬于自己的那張辦公桌後,猶豫了一下,拉開抽屜,将那把斯科特左輪手槍揣進手提包,這才離開外表看上去并不起眼的辦公樓。
她決定去尋找那位“施密特”。
在蘇豪區,并非所有地方都能拿來做特殊生意。佩吉在那縱橫交錯的街道中來回轉了幾圈,才在那些路人心照不宣的目光的指路下,拐進了一條小街。
貼在牆上的海報女郎趴在沙發上,沖每一個路人報以挑逗的微笑。沿街兩側的店鋪非常顯眼,門口并沒有關上,而是大多守着一名壯漢,只垂着樣式不同的流蘇,掩去裏面的放蕩情形。
佩吉面色冷硬的掃過四周,最終把目光停留在一位穿着體面的白人男性身上。朝他走去時,她明顯聽到有人沖她吹了聲口哨,等她開口詢問時,聲音就顯得有些冰冷,“你好,我想找一個人。”
“哦,找人。”男人表情有些輕浮,“你看我怎麽樣?”
“砰!”
男人背後的牆頓時多了個彈孔,佩吉拿槍指着他的頭,勾了勾唇角,“現在呢?”
“當,當然,女士,您想找誰?”男人咽了咽口水。
佩吉見到他這副模樣,笑容一閃而逝,冷下臉道:“狄安娜·施密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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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錯過提到這個名字時男人臉上的驚訝,不過對方迫于她手上的槍,或者說背後代表着政府的“制服”手裏的槍,沒多說什麽就帶她去找那個小姑娘。
快走到小街盡頭時,男人敲了敲其中一個門樓,一個金發姑娘探出頭來,“什麽事?”
“有人找狄安娜。”
金發姑娘拿狐疑的眼神掃過他身後的佩吉,在她那張被軍服襯托的更加冷豔的臉上停留了一會,才嬉笑着為他們指路,道:“後院正在處理垃圾呢,你們一過去準能找到她。”
金發那不懷好意的表情,直到佩吉見着狄安娜,才懂得了那笑容的真正含義。小街後院的門被男人一把推開時,裏面的暴行還沒停止,重拳砸肉的聲音與慘痛的哀嚎混在一起,旁觀的助威聲源源不斷,帶着讓人瘋狂的刺激。
“狄安娜,有人找。”
狄安娜轉過頭來,對上佩吉有些嚴肅的審視目光。她臉上的狂妄還未收斂,右腳正踩在某個倒黴蛋背上,沒擦幹的血液還很新鮮,順着臉頰慢慢往下流,看上去說不出的邪氣。
跟昨天佩吉所看到的形象完全不一樣,這副與乖乖女截然不同的形象,似乎為她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好了,我知道了。”狄安娜踢開腳下的人,沖旁邊使了個眼神,立馬有人上前來替她動手。頂着一臉血來到佩吉面前,她完全不管自己現在是什麽狀況,自顧自的笑道:“是您啊。”
“出去說。”佩吉皺了皺眉,轉身朝外走,至始至終沒松開她手上的槍。
狄安娜微微擡手,召來帶佩吉過來的男人,附耳低聲說了幾句,随後就追着她的腳步出去。佩吉正站在牆角,習慣性确認周圍沒有任何竊聽者後,她才面色複雜的看向狄安娜。
面對她不加掩飾的打量,狄安娜眨了眨眼睛,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裝傻,“您找我有事嗎?”
明明用的是敬語,佩吉卻感覺有些怪異。忽視這些無關緊要的細節,佩吉皺眉道:“厄斯金納博士想要見你。”
“所以呢?”狄安娜瞥了眼她的手槍,“他讓您帶我去美國嗎?”
“不,在沒弄清你跟他的關系之前,我不會答應這件事。”
佩吉搖頭,“我并不信任你。”
“關系?大概是猜到我快死了,他對自己的實驗失敗品良心不安而已。”狄安娜見她不信,也只好聳聳肩,“除了這具身體,我可拿不出什麽證據,您瞧——”
狄安娜從褲腿裏摸出一把刀,一把捅穿自己的手掌,臉上還帶着漫不經心的笑容。
“這種小傷,等三四天您再來肯定就長好了,其他人可做不到。”
狄安娜抽出刀刃,鮮血淋漓的傷口在佩吉視線裏一晃而過,随即被她虛握的拳頭掩住。佩吉再次為她瘋狂的舉動皺起了眉頭,注視着她臉上的微笑,冷聲問道:“為什麽非要這樣證明?”
“這樣最直接。”狄安娜笑的一臉無所謂。
佩吉眉頭皺得更緊,盯着眼前絕對沒到十五歲的小姑娘,聲音難得有些溫和,“不疼嗎?”
“啊?”狄安娜笑容一僵。
佩吉重複,“不疼嗎?”
“習慣了。”狄安娜将受傷的手放到背後,“我還以為您會更在意別的東西,比如我傷口的恢複速度,這才更符合您來的目的不是嗎?”
佩吉望着扭頭故意不看自己的小姑娘,嘆了口氣放下槍,伸手揉了揉狄安娜的發頂,無視對方繃緊的身體,聲音越發溫柔,“可你還是個小姑娘。”
“我已經不小了,整個蘇豪區也沒人打得過我。”狄安娜撇嘴。
女孩子不應該這麽打架,更不應該混在這種地方。佩吉腦海中浮現剛才看到的情景,再看看狄安娜刻意藏到身後的手,不由得相信在她傷口愈合之前,有人找事她肯定也會肆無顧忌的上去。
想起狄安娜提過她媽媽也來自這裏,得是多糟糕的母親,才能放任孩子變成這副模樣。
“你手受傷了。”佩吉猶豫了一下,想起博士對狄安娜隐約的重視,只好硬着頭皮繼續說下去,“我想先見一下你母親,如果她不介意,我可以暫時為你們提供庇護。”
“她已經死了。”
狄安娜伸手狠狠掐進傷口,痛的整個身體都在抖,臉上卻笑得越發燦爛,“生我下來就死了。”
“......抱歉。”佩吉有些吃驚,随即注意到另一個問題,“那你平時住在哪?”
“那些店裏,我十歲就拿到專業打手才有的錢喽。”狄安娜應道。
佩吉想着她手裏的傷,神色複雜的看了眼這個小姑娘,又嘆了一口氣,“我想,在去美國之前,你可以跟我住在一起。這樣更方便你向我證明自己,我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你呢?”
狄安娜笑容一滞,死死盯住佩吉臉上的表情,确定她是認真的後,才聳了聳肩膀,“當然,聽您的。”
佩吉是一個作風強硬的人,也是一個極具有控制欲的人。狄安娜就帶着那身全是血跡的衣服跟她走了,其餘什麽也沒拿,當晚匆匆入住她家。沒想到那個女人卻把床讓給了她,自己反倒去睡沙發。
除了大半夜她猛然睜開眼,一腳踹向來人,卻發現是拿着繃帶想給她上藥的佩吉時的愕然,這一覺是她這幾年來睡得最好的,沒有之一。
可第二天早上一過,佩吉卻給了她更大的“驚喜”。
狄安娜舉着手裏的白色襯衣,轉頭沖佩吉疑惑的問道:“這是什麽?”
“衣服。”佩吉靠在沙發上,一目十行的掃着手裏的文件,看都沒看她,“給你的。”
“那洗漱臺的那些?”
狄安娜揪緊衣服,指着房間裏添加了新物品的位置,神色與其說是疑惑,更不如說是茫然。
“粉色的牙刷和杯子是你的,現在物資供應緊張,那張藍色毛巾我沒用過幾次,你先将就着,等以後有機會再給你換。”佩吉嫌她問得太多,放下手裏文件,那雙深棕色的眼睛無奈的看着狄安娜,“還有問題嗎?”
狄安娜把衣服緊緊摟在懷裏,低埋下頭,又拍了拍自己發燙的臉,才小聲嘟囔道:“您真是個怪人。”
“還真是個小姑娘。”
佩吉笑了一下,又拿這句話敷衍着同居人,轉手重新拿起文件。狄安娜撇了撇嘴,一大一小之間仿佛有了奇妙的默契,共同安靜的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這個坑第一天的留言就超過原創的新坑,立馬淚流滿面,小姑娘多次打成了小滾娘我會亂說?!
看到留言就打雞血似的碼字,簡直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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