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慌夜談

第26章 天臺（一）

知道嗎？我那天夢見林娟了。有一天蘇瑞對我說。

我看着她，等着她說下去。

我夢見你被噩夢驚醒，她坐在你的床頭安慰你，我聽見你說，有人死了。蘇瑞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看不出感情。

我感覺她已經從我們生命裏消失了，有時我甚至以為我們從來都只有四個人，可是她卻突然出現在我的夢裏。蘇瑞看着我，眼裏閃着淚光。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我不知道說什麽可以讓她好受一些，所以只有沉默了。

見我沉默，蘇瑞接着看她手裏的旅游劄記了。我擺弄着手裏的<霧都孤兒>，怎麽也無法看進去。

你在看什麽？好一會兒後，我湊過去問。

我看到楓葉布滿了書頁，那些被挑選過載入書頁的楓葉都是沒有缺憾的，完整的，漂亮的難以言喻。

很多女孩都喜歡花，為什麽你卻喜歡楓葉？蘇瑞看着我問。

我也喜歡花啊。我笑着說。她合上書，認真地看着我，看得我有些發毛。

真的，我真的也喜歡花的。我說。

她沒有發表言語，打開書接着看了，我還是看不進去書。胡亂張望時，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正在沖我微笑。

是王維的那個學弟，尹楓。

我沖他笑笑，還是很不習慣，他看我就像看一個很熟的朋友一般。

我讓你不自然嗎？我去書架找蘇瑞看的那本書時，尹楓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我身邊。

我看着他，很認真地點點頭。

他笑了。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他說。

我看着他，沒有說話。

他遞給我一本書。

這裏面有很多你喜歡的楓葉。他笑着說。

我吃了一驚，不明白他怎麽知道我在找什麽。

我的名字裏有楓葉的楓。他輕聲說，沒有看我。

你是因為喜歡我的名字喜歡楓葉呢還是因為…他突然問。

你是因為喜歡我的名字喜歡楓葉呢還是因為喜歡我才喜歡楓葉？

我驚訝地看着他，他看上去很哀傷。我聽過這樣的一句話，或者這句話很熟悉，不然我不會猜到後半句。

我喜歡楓葉。他說。

非常喜歡，因為有個女孩說她要嫁給楓葉。他看着我，笑着說。

我看着他，忍不住笑了。

沒有人會要嫁給楓葉的。我說。

後來我才知道，她要嫁的楓葉就是我。他看着我，認真地說。

我的心被觸動了，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感動，又覺得哀傷。

蘇瑞在叫我，我應了一聲，放下書準備離開。

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我驚訝地看着他，他的眼裏全是不舍。對于我而言他不過是個陌生人，可是為什麽他的眼裏全是隐忍的感情？

我同學叫我呢。我提醒他說，他的手輕輕松開了。

對不起。他說，然後他笑了。

那天晚上，我夢到了漫天的白雪，我在雪中凍得瑟瑟發抖。一個男孩就坐在我的身邊，我靠在他的身上。

白雪過後，溫暖的太陽就會出來了，所以青靈，不要害怕。他的聲音好溫暖。

我的眼淚打濕了被襟，我在這個深夜，蜷縮在角落裏，悄無聲息地哭了會，卻沒有眼淚。

我突然聽見嗚咽的聲音，我開始以為只是窗外的風而已，沒有在意。

随着心情的平複，夜越來越靜，聲音也越來越清晰，是蘇瑞的聲音。

你沒事吧？我輕聲問。

她沒有回答，過了好久，我才聽見她低低的聲音傳來。

我害怕。她輕聲說。

我忍不住笑了。

是做噩夢了嗎？不要害怕，我們都在這裏啊。我說。

要是真的害怕，把我們都叫醒陪你就好了。我提議說。

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她猶豫了好一會兒說。

學校的靈異事件是真的。她說。

我感覺一股寒流襲擊了被窩，我緊張地等着她說話。

你在嗎？青靈。她輕輕叫我。

在呢，我在聽着。我說。

我看到了，我們本來要去湖邊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然到了學校四號教學樓的天臺。她說。

我聽過四號教學樓的傳說，那裏經常有人從上面跳下去。學長不知道什麽時候不在我的身邊了，我只好一邊叫他的名字，一邊找他。然後我看到…她又開始哭了。

我看到一個女孩将另一個女孩推下樓去了。她說。

我還看到了他。她的聲音很輕柔，卻還是擺脫不了聲音裏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