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靈不要我做人

第36章

當黎明終于到來, 眼底挂青的陸嘉醒來了。

摟着他腰的精靈睜開了淺紫色的眼眸，然後将陸嘉往懷裏摟了摟，下巴搭在陸嘉頭頂, 伸手随意的撸了一把陸嘉的頭發。

“早。”

阿芙洛的聲音帶着初醒的沙啞。

“早。”

陸嘉只想把自己從阿芙洛懷裏拯救出來。

他一個槽也不想吐了，他只想離開阿芙洛的懷抱。

阿芙洛放開了他，下床站在潔白的地板上。

有光落入，美麗的銀色長發精靈沐浴在晨光中，回眸時淺紫色的眼眸微微彎起。

“今天我們去抓小花精靈。”

新的一天, 也是豐富多彩。

這種豐富多彩的日子一直持續了半個月，期間，陸嘉跟着阿芙洛完成了以下成就：

【抓住小花精靈】

【拔下彩翼鳥最美麗那根羽毛】

【訓練獨角獸走隊形】

……

而現在, 一切都過去了。

現在的阿芙洛更喜歡待在殿堂，坐在王座上聽着陸嘉的朗讀，或者看其他精靈來殿堂表演。

等一波來表演的精靈離開後，陸嘉擡頭看着王座上的精靈。

銀色長發的精靈半垂着眼眸, 手指在王座扶手上輕輕敲落。

他看起來好像穩重了一些。

陸嘉是這樣想的。

銀發精靈擡起眼眸，淺紫色的眼眸帶着夢一般的美麗，就如同他這個人一樣。

明明已經相處半個多月了, 陸嘉還是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總擔心阿芙洛消失了。

尤其是當阿芙洛問他那個問題的時候。

——你會永遠記得我, 對吧？

——我會永遠記得你。

陸嘉更有一種眼前美麗精靈會随時消失的感覺。

“走吧。”

美麗的精靈從王座上走下, 拉起陸嘉的手。

“我們去外面。”

他們最近幾天已經很少出去了。

阿芙洛拉着陸嘉的手漫無目的地在殿堂附近散步，猶如随意巡視領土的王。

他們路過了陸嘉當初住過的鳥窩。

灰色的鳥窩在灌木叢中, 看起來還是那麽溫暖舒适。

他們路過了小溪。

溪水裏陸嘉送給阿芙洛的魚蝦的兄弟姐妹們快活地生活着。

他們路過了果子林。

這一次阿芙洛不會再把陸嘉用藤蔓倒挂起來釣小鹿了。

最後，他們來到了小溪的盡頭，水仙花之地。

開得旺盛的水仙花們一叢一叢，美麗的花朵低垂，與水中的倒影相對, 一時之間目之所及都是美麗的花朵，分不清哪一邊是真實哪一邊是虛幻。

淡淡的花香随着風拂過。

阿芙洛停下了步伐，他拉着陸嘉站在了水仙花之地前方，淺紫色的眼眸注視着那美麗的花朵們。

“美麗嗎？”

他問陸嘉。

陸嘉點點頭，一片盛開的水仙，當然美麗。

阿芙洛沉默了一會，輕輕“嗯”了一聲。

然後帶着陸嘉離開。

有什麽不對嗎？

被拉着走的陸嘉回頭看了看，大片的水仙花依舊開得那麽美麗。

安靜的阿芙洛直接帶着陸嘉回了殿堂。

後來，阿芙洛再也沒有離開過殿堂。

中午的陽光正好，從上方照落下來。

陸嘉坐在地上給阿芙洛朗讀書籍，讀完一本書，他擡起頭看着王座上的阿芙洛。

美麗的精靈單手撐着額頭，銀色的長發如同銀河垂落蜿蜒在地，淺紫色的眼眸半垂。當朗讀聲消失時，美麗的精靈才擡起眼眸，看向陸嘉。

陸嘉合上了書本，他看着阿芙洛，認真嚴肅的說：“阿芙洛，我感覺你不太對勁。”

阿芙洛已經快半個月沒有踏出過殿堂了，甚至也不再讓精靈們來表演了。

阿芙洛現在的樣子……

看着單手撐頭有些冷漠的精靈，陸嘉有一點恍惚。

他總覺得哪裏很熟悉。

“沒有。陸嘉，繼續。”銀色長發淺紫色眼眸的精靈輕聲催促。

陸嘉終于想起來了。

阿芙洛現在的樣子……很像阿芙洛。

聽起來很繞口。

但就是……阿芙洛現在的樣子，很像陸嘉第一次看見的阿芙洛的樣子。

美麗的精靈王和阿芙洛重疊在一起。

可他們本來就是一個人啊。

陸嘉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不安，他丢下了書本，爬起來跑向阿芙洛。

“阿芙洛！”陸嘉抓住了精靈溫熱的手。

王座上的精靈淺紫色的眼眸注視着他。

抓住了。

陸嘉的心安定下來。

然後面對美麗精靈的目光有點不知所措。

“我們……該午睡了。”陸嘉幹巴巴的說。

“嗯。”阿芙洛半垂眼眸。

當這個月的最後一天來臨時，阿芙洛學會了賴床。

日曬三杆了，陸嘉依舊被阿芙洛抱在床上。

被抱得宛若失去了夢想的鹹魚的陸嘉已經放棄掙紮了。

掙紮有什麽用？又沒用。

“阿芙洛。”陸嘉只能擺事實講道理，他看着天花板上折射的光暈，努力講道理，“你看已經很晚了。”

“嗯。”抱着陸嘉的阿芙洛埋頭在陸嘉的肩膀上。

“你不覺得我們該起床了嗎？”

“陸嘉。”美麗的銀色長發精靈沒有回答着這個問題，他依舊緊緊抱着陸嘉，銀色長發散落在床上，也散落在陸嘉身上，“你會永遠記得我嗎？”

陸嘉沉默了。

不是他不知道怎麽回答，也不是他已經開始厭煩這個重複了很多遍的問題。

只是他的心不安的跳動着。

“會，我會永遠記得阿芙洛。”陸嘉重複着這個唯一的答案。

“嗯。”

阿芙洛依舊賴床，陸嘉也沒有再勸他起床了。

寝殿裏安靜溫馨。

過了很久，寝殿的門被敲響了。

“王，祭奠要開始了。”

一直抱着陸嘉的銀發精靈放開了陸嘉，起身下床，然後向着陸嘉伸出手。

“走吧。”

這個精靈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美麗，璀璨銀河是他的長發，紫色夢境是他的眼睛，世界将所有的美麗獻于了他。

陸嘉的心突然有點慌。

看陸嘉沒有拉住他的手，美麗的精靈走回一步拉住陸嘉的手。

阿芙洛拉着陸嘉走出了寝宮，看到了門外來迎接他們的快樂的精靈，然後在精靈們的簇擁下走向祭奠的地方。

湖泊邊，所有的精靈都在盡心盡力布置着祭奠，鮮花挂在每一個精靈身上，鮮果堆放排序工工整整。幾個新生兒正在嬉戲打鬧。到處歡聲笑語，果香花香撲鼻。

這是一片美麗歡樂的場景。

之前擺放着精靈王座椅的地方也擺上了鮮花編制的椅子，只不過這次是兩張。

阿芙洛和陸嘉在椅子上坐下。

看着一片歡樂幸福的場景，陸嘉有點恍惚。

上個月，他也參加了祭奠。

那時候的他初來乍到，而現在他已經是王妃了——雖然這個王妃差不多等同于人形抱枕和朗讀機。

陸嘉側頭看着身邊的阿芙洛。

銀發淺紫色眼眸的美麗精靈正單手撐着額頭，姿态悠閑，神情冷漠。

注意到陸嘉的視線，阿芙洛側頭看來，唇角翹起幾近沒有的弧度。

“陸嘉。”

“認識你我很高興。”

陸嘉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他只是有點想哭。

陸嘉努力露出一個笑，問阿芙洛：“認識你我也很高興。有什麽是我可以為你做的嗎？阿芙洛。”

阿芙洛搖搖頭，看向了湖泊那邊巨大碧綠的母樹。

陸嘉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心發呆。

“王妃，你喜歡哪一朵花？”一大捧花遞到了陸嘉的視線裏。

陸嘉擡起頭，看到迪蘭抱着一大堆花熱情地讓他挑選。

“謝謝。”陸嘉随意抽出了一只粉色薔薇。

迪蘭馬上高興地抱着花離開了，而另一邊，向精靈王推銷花朵的精靈也高高興興地離開了。

陸嘉低頭看着手中的粉色薔薇，不可抑制地想起了上一次祭奠。

他的手微微顫抖。

手中嬌豔的粉色薔薇好像某種不祥的化身。

他想起，祭奠時仿佛失去色彩被剝離什麽的美麗精靈……

“阿芙洛！”陸嘉猛地擡起頭。

一只線條優美的手從他手中拿過那只粉色薔薇。

拿過粉色薔薇的阿芙洛将一朵水仙花別在了陸嘉耳邊。

“很合适你。”

陸嘉已經懶得去管什麽合不合适，他一把拉住阿芙洛的手站起來：“我們不要參加祭奠了！”

即使什麽也不明白，但是，陸嘉不想要讓阿芙洛參加祭奠。

還坐在鮮花椅子上的阿芙洛看着站起來想拉着他離開的陸嘉，唇角勾起一抹笑。

“我很高興，陸嘉。”

“但沒有關系，我只是……”

他看向巨大翠綠的母樹，淺紫色的眼眸美麗得引人墜夢。

“铛——！”

清脆的鐘聲響起。

阿芙洛放開了陸嘉，向着湖泊邊走去。

被藤蔓纏得嚴嚴實實的陸嘉只能看着他遠去。

阿芙洛！

有人把那副交托到他手上的美麗畫卷，扔回了熊熊燃燒的博物館。

陸嘉看着那美麗的精靈走向湖泊邊，銀色的長發被風吹動微微揚起。

美麗的背影最終停駐在湖泊邊。

祭奠開始。

所有的精靈都跪伏下來，虔誠地唱着輕柔動聽的歌。歌聲随着風飄揚，溫柔的盈滿這個世界，仿佛能讓人沉入香甜安睡。

站在最前面的精靈仰起頭，看着那巨大碧綠的母樹。

陸嘉看不見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被風揚起的幾縷銀色長發。

阿芙洛……

陸嘉心裏難過得差點哭出來。

不，已經哭出來了。

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在纏繞着他的藤蔓上。

随着祭奠的進行，站在湖泊邊的精靈在某一刻失去了色彩。

在精靈失去色彩的一霎那，陸嘉身上的藤蔓化作淺綠色光點消散了。

即使知道來不及——

陸嘉還是越過了人群沖到了最前面，一把拉住美麗精靈的手。

“阿芙洛！”

拉住的手帶着陸嘉熟悉的溫熱。

被拉住的精靈停頓了一下，回頭，淺紫色的眼眸注視着陸嘉。

“陸嘉？”他有些疑惑的問。

陸嘉的身體連帶着心都僵硬了，他看着眼前美麗熟悉的精靈。

“你是我的王妃嗎？”

銀色長發的淺紫眼眸的精靈伸手觸碰着陸嘉耳邊的水仙花。

風輕柔的吹過，帶着精靈們柔美的歌聲吹向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