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靜夜談話
女音一出很快就控制住了迅速闖進來包圍起随染的侍衛們。
與此同時,随染的聲音輕緩卻并不響亮,伴随着晏離最後的一擊打倒了一名大漢,晏離也不再留戀要個個打倒,突破了包圍圈,飛身閃到了随染的身旁。
“怎麽了,卡蜜拉?”放下給少年擦汗的手,扶着少年有些虛弱的身子,男人疑惑地問道,一邊說一邊将注意力轉移到了已經受到控制的場面中。沒想到,他一看,卻是赫然大驚,瞪大了眼睛,臉上維持着驚訝的表情。
被男人稱為卡蜜拉的女子,回望了一下男人,說道,“哥哥,讓他們都退出去吧。”
“全部下去。”男人一發命令,侍衛們如同潮水一般紛紛退去,動作有素,只有幾個大膽的眼神在卡蜜拉和随染的身上游離不定。
“塞耶斯,我也先回去休息了。不過,你得給我換一間屋子。”男人懷裏的少年扶着門框,掙脫了男人的懷抱,看着殿裏剩下的人,突然開口說道。
“好的。凱因斯,你帶安格斯去西邊的大殿中。”
“是,君主大人。”
穿戴整齊的凱因斯走過來,恭敬地向塞耶斯行禮回答。
随染一瞥,恰巧是那天來奧登城時把小瓶子還給自己的侍衛。
随着安格斯的離開,剩下的八個大漢也跟着安格斯走了,只是瘸的瘸,擡的擡,扶的扶。
凱因斯有心地将門關上,自此屋子中只剩下了卡蜜拉、塞耶斯、随染和晏離。
屋子裏一片寂靜,靜悄悄的只聽見一道難以抑制的急促的呼吸聲,其他則是平緩而微弱。
“你們是從外面來的吧?”卡蜜拉首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聲音輕輕的仿佛怕驚吓着了兩人。
随染微微颔首。
“那麽你們的名字是?”又聽到卡蜜拉的聲音,一字一字慢慢地吐出卻又帶着掩藏不了的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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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随染。”随染見晏離沒有開口說話的打算,順嘴說下去,“他是晏離。”
卡蜜拉聽了先是一頓,然後不死心地繼續問道,“那麽你們還有沒有別的名字?”
“我們還姓菲爾德。”随染終于給出了卡蜜拉想要的答案。
然而得到答案的卡蜜拉卻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微微張開着嘴,卻一個字也沒有吐出,像是失語了一般。
“我來說吧,她是你們的母親。”塞耶斯看不下去卡蜜拉想說卻說不出口的樣子,幹脆果斷地把最為重要的事情說了出來。
随染聽到這句話,心裏卻起不了一絲波瀾。早在看到眼前的女子的一瞬間,他就明白兩人之間的關系非同尋常,或許就是自己的母親。
因為實在是太像了。随染和卡蜜拉長的有六七分相似,同樣是柔順長即腰際的黑發,一個披散開來,一個用一條絲帶束縛着服帖地垂在背後。相似的眉眼,淺粉色的雙唇,讓人有一種像是在照鏡子的感覺。只是一個宛如黑夜中綻放着的罂粟,一個宛如夏日裏徐徐盛開着的白蓮。一個動靜中都帶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風情,一個靜靜不語中都帶着恬靜。
氣質不同,再加上一個紫眸,一個黑眸,倘若不站在一起,倘若不是有心人,或許也可能會漏過這一條事實。
而作為當事人的随染,一見到卡蜜拉,一眼就看穿了兩人的相似之處。
塞耶斯說完之後,又是寂靜無聲。
塞耶斯看着眼前的兩個少年沉默不語的樣子有些歐騰,沒有表情的臉上讓這個能幹的君主大人也難以琢磨出兩人的心思。是喜是憂?是怨恨還是欣喜?
“你們應該是被深淵之門給吸進來的。”塞耶斯繼續說着。
“哥,還是讓我來說吧。”卡蜜拉打斷了塞耶斯的話,深吸了口氣,自己慢慢說道,“每次深淵之門打開我們都會派人到外面去游歷購買必須的貨物。而我當年就是如此出去的。救了你們的父親,之後我們相愛,後來一個意外不小心讓德裏克發現我是魔界的人。雅尼大陸上的人很排斥我們,所以德裏克帶着我在外飄泊,去了很多地方,接着就是我有了身孕,他想因為這個你們的爺爺應該就能接受我了。不看在他的份上,看在我肚子裏的孩子的面子上,你們的爺爺也會妥協的。德裏克帶着我回到了希爾頓,在希爾頓買了一間小屋子住了下來。德裏克回到了菲爾德府上,向麥卡錫坦白了一切。确實,麥卡錫也來過一次,看了我,他答應等我生下了孩子,就可以回到菲爾德府上居住。但是不能輕易與別人接觸,他怕我的身份會被發現。當時我和德裏克激動壞了。”說到這裏,卡蜜拉的臉上浮現出幸福的色彩,像是夢見了曾經的過去
“可是沒想到。”卡蜜拉的聲音又逐漸低落了下來,“和我一同出來的人把我的事情告訴給了塞耶斯,也就是我的哥哥。魔族的人不能和外面的人通婚,更何況我又留戀外面的世界不願回來。最終哥哥來了。他等我生完了孩子以後就把我帶走了。可是深淵之門并沒有立刻打開,打開的時間在三年以後。我被帶出了希爾頓,卻仍聽到了關于菲爾德家族的消息。德裏克死了,一個孩子被弄丢了。”講到這裏,卡蜜拉幾乎是哽咽着說了出來。
“卡蜜拉被我帶了回來,由于犯了禁忌,于是被囚禁在高塔之內五年。”
最後的一句話是由塞耶斯說的。
随染聽了卻像是游離在外面的過客一般,只留下心底裏的嘆息,卻激不起一朵浪花。
這一刻,之前的問題都迎刃而解了,比從仆人的口中得知的回答更解釋的通。難怪當時只有麥卡錫見到自己激動不已,口中說着“真像”,難怪別人所知道的版本都是平民與貴族之間的愛情,而真相卻被掩藏了起來。
該說什麽?命運弄人,又或是對兩個人不能在一起的遺憾?
“我記得晏離。”卡蜜拉平複了自己的心情,說出了晏離的名字,發音很準确,又擔心了看了晏離一眼,像是怕這樣說會惹惱了晏離似的。
瞧見晏離仍是平靜的臉色,卡蜜拉以為這樣說被允許了,繼續講道,“晏離剛生出來的時候是因為是黑頭發,所以我把能夠一直遮掩發色的寶石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卡蜜拉見兩個人無動于衷,脫口而出的是自己最想說出來的話,“對不起。”對不起當時把你們兩個丢下,對不起當時沒能出來幫德裏克一把,對不起當時在聽到你丢失的時候卻無能為力,對不起……
“沒關系。”随染幹巴巴地回答道。
“那,那你們還,還認我這個母親麽?”卡蜜拉斷斷續續地說着,語氣中帶着不确定,小心翼翼的,生怕下一刻就被打斷、拒絕。
随染一愣。
晏離繼續在一旁沉默不語,當着雕塑人一般。
而就是這麽一刻冷場,讓卡蜜拉和塞耶斯誤以為兩個人不願意。
“卡蜜拉,讓他們兩個人先想一想吧,這種事情太突然了,明天再讓他們兩個告訴你回答。”塞耶斯出來打了一個圓場,将回答推移到了明天。
“你們兩個先在旁邊的屋子休息吧。兩間屋子在一起。”塞耶斯想了想,已經夜深了,也不讓兩個人多動彈了,就在旁邊休息一下。
“不行,我們兩個住在一起。”從頭到尾都沒有說出過一句話的晏離終于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強勢地伸出手摟住随染的腰。
聽到晏離口氣中的不容拒絕,卡蜜拉緊着眉毛,略帶思索地看了晏離一眼,目光落到随染腰上的大手上。
塞耶斯也是一挑眉,紫眸中帶着深思與意外。
“還是分開來睡好了。”随染當然明了塞耶斯和卡蜜拉的疑惑,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晏離比較……”比較什麽?随染也一下子回答不上來,依賴他?這個說出去不是太顯得小孩子氣了,沒有長大的樣子。“比較怕黑。”一說完,随染自己都嘴角抽搐,覺得這個借口爛到極點,比依賴自己的說法還要小孩子氣。怕黑什麽的只有布萊茲會這樣。
果然,不只随染,卡蜜拉和塞耶斯也是一愣。卡蜜拉的眼睛上浮現出點點笑意,泛着盈盈水光的紫眸像是綻開了煙火般燦爛絢麗。
塞耶斯同樣好笑地看着一陣後悔的随染和繼續面無表情,卻是收緊了手臂的晏離,笑着說道,“好吧,怕黑也沒有關系。”
塞耶斯剛說完,一道冰冷銳利的目光刺向自己的身上,頓時感到壓力十足,溫度降低。這也太區別對待了,怎麽自己一說怕黑就被這樣。塞耶斯瞥見晏離在暗處瞪着自己,繼續說道,“那就住在一個房間裏好了。”
塞耶斯把這句話一說完,身上的寒冷退去了不少。
“凱因斯。”塞耶斯的聲音略微高揚,于是門應聲而開。
凱因斯快步走進來,來到塞耶斯的面前彎腰行禮,開口說道,“君主大人,公主,請問有什麽吩咐?”
“帶随染和晏離到旁邊的屋子中休息。”
“是,君主大人。”凱因斯恭敬地回答道,再向随染和晏離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等到兩人走出了殿內,塞耶斯才開口說道,“難道他們兩個……”塞耶斯話沒有說完,但其中的意味,卡蜜拉卻是一清二楚。
卡蜜拉翻了一個白眼,說道,“那又怎麽樣。”
“好吧,是沒怎麽樣。”塞耶斯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而且我還沒有怪你當時硬是把我帶回去。”
看到卡蜜拉準備秋後算賬,塞耶斯弱弱地說道,“咳咳,我不是後來派人去找尋被搶走的随染了。”
“那現在呢,他們都沒有派人回來告訴我。”卡蜜拉說到這裏氣沖沖的。
“這次深淵之門打開的時間太短了,間隔一年而已,不是說好讓他們下一次再回來麽。這一次也是太湊巧了,沒想到那兩個孩子就跟了過來。而且聽安格斯說,好像大門打開在死亡森林裏。”塞耶斯回憶起安格斯只說了個大概的地方,想起他的描述,說道,“那裏很危險,看樣子那兩個孩子很強啊。”
“那是當然,我和德裏克的孩子怎麽會不強。”卡蜜拉一副理所當然的得意樣子。
“是嗎?我記得你當初還沒生下的孩子的時候很擔心他們兩個人以後會不會。”沒等塞耶斯說完,卡蜜拉惱怒地看着塞耶斯,咬牙切齒地說道:“塞耶斯。”牙齒咯咯的直響。
塞耶斯無奈地一笑,“好吧,你這幾年的禁閉,我也給你開了後門,在高塔裏面生活的也蠻好的。”塞耶斯為了補償自己的妹妹,沒少往裏面送衣服、床、飯菜、書籍,就差沒把高塔打造為城堡中的又一個大殿了。
“那也是被關在裏面。”卡蜜拉冷冷地說道。
就在卡蜜拉和塞耶斯說話的時候,凱因斯帶着随染他們來到了大殿旁邊。凱因斯推開一扇紅漆色的大門,說道,“随染少爺,您就住在這裏。”凱因斯叫随染的時候語氣有些怪怪的,一頓一頓的。
“好的,謝謝你了。”随染笑着說道,走了進去。
凱因斯看到晏離跟進去的腳步,立刻說道,“晏離少爺,您的房間在旁邊。”
“我們住在一起。”晏離冷冷地看了凱因斯一眼,大步走了進去,利落地關上了門。
“嘿嘿,侍衛長,那個,随染少爺是不是公主的孩子啊?上次也沒有發現,這次看到就覺得好像啊。我記得公主去過外面一趟。”
“我不知道。”凱因斯剛才送完了安格斯後回來守在門口,雖沒耳聰目明到這個地步,能完全聽到裏面輕輕的說話聲。但是有幾個敏感的刺眼還是聽到了,比如說“德裏克”、“孩子”、“爺爺”。
“那個晏離少爺是不是随染少爺的伴侶啊?不然怎麽兩個人住在一起。”旁邊的人八卦地說道。
“去,別亂說話。去站崗了。”凱因斯大手一拍,把人攆了回去。
難怪當初見到他的時候覺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另一邊,屋子裏一張大床在中央,青紗帳幔從上面傾瀉而下,像是籠上了一層煙霧。
随染換好睡衣後自然地爬上了床,而這一回他卻沒有立刻睡覺,而是身體斜傾在晏離的身前,輕輕拉開晏離睡衣的上口,一枚暗黑色的魔核靜靜地躺在緊繃的胸膛上。
剛才聽到卡蜜拉的話,随染就想到了洗澡時看到晏離脖子中挂着的項鏈。當時還以為是自己一條,他一條,沒想到晏離的這條還有些其他的名堂。
随染順着鏈子,手探到晏離脖子的後面,解開項鏈拿了下來。瞬間,原本銀色的頭發編成了漆黑一片。随染伸手摸了摸晏離的黑發,嘴角略微上揚,說道,“還是這樣好。”
看到不同顏色的頭發,随染心裏總是有點遺憾。也慶幸自己的發色和瞳色沒有變化,而現在看到晏離的黑發,恩,更加順眼了。
晏離将随染手中的項鏈扔進空間戒指中,滿意地抱着随染睡覺,又往上拉了拉被子。
而在遙遠的另一處,越過緊閉城門的奧登城,視線落在城外的一個村落裏的一間屋子內,一個紅色的物體正在死命地煽動着背後兩個弱小的肉翼。
身體搖搖晃晃,好似下一刻就會落在地上,讓人心焦的同時終于飛上了桌子。
被随染和晏離遺忘了的苦逼布萊茲蹬蹬地竄到了窗口,兩只爪子扒拉着窗沿,看着村落裏一間間熄燈了的屋子,心裏默默地哭泣。
嗚嗚嗚,爹啊,你在哪裏啊。你怎麽還沒回來了,都已經到了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