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野山
他們到了京郊,遠遠的就看見賀長風在那裏等着了,白秋脆生生道:“長風哥。”他極興奮,還揮動了下胳膊。
賀長風走了過來。
胖子對白秋道:“誰啊?”怎麽看見他,小師弟就變得很興奮的樣子。
白秋含糊其辭道:“我哥……”
賀長風道:“我帶你們去爬山吧,小白沒走過這邊。”賀長風知道他們要來,早就詢問過老鄉了,也去過一次了知道怎麽走。
白秋看着他,杏眼彎彎道:“廠子裏沒別的事情麽?”
“沒有。”賀長風瞧着自家小知青,嘴角輕輕的向上翹了下,随後看了兩眼白秋身後的男同學。道:“你們好,我是小白的哥哥賀長風。”
白秋挨個給賀長風介紹他這倆師兄。
賀長風早有耳聞,今兒第一次見覺得這倆人還不錯。
随後賀長風帶路,大家一塊去爬野山。
這邊的野山上據說前些年還有狼,再加上林子密,周圍的人都不往這邊去。
偶爾也有一些愛爬山的人過來,不過山上蛇蟲鼠蟻多,要是咬上幾口可不是鬧着玩的。
胖子早有準備,從口袋裏掏出個袋子,往每個人的小腿和鞋子上撒了一點姜黃色的藥粉,道:“這個可是我們家不外傳的秘方,只要撒上就不會被毒蟲之類的靠近。”
他們家光這個藥粉每年就能賣掉不少。
有了這個東西大夥兒才上山,賀長風撿了一根小木棒,拿在身前,這野山許久沒人來,幾乎沒有路。賀長風前些日子踩出來的痕跡早就被新長出來的雜草給覆蓋了,他們走之前要用這小木棍在身前扒拉一番,省的有些動物藏在深草叢裏,竄出來吓人一跳。
賀長風雖然沒爬過野山,但他在鄉村長大,對于上樹爬山一點都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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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在,其他人也有樣學樣的在山下撅了一根木棍,跟着上了山。他們從學校趕到這邊的時候正是上午天氣最熱的時候,可是一進到林子裏卻一下子涼快了起來。各種蟲鳴鳥叫此起彼伏。
這邊的草叢極深,走裏面能沒過腳脖,人踩在林深草密的野山上會發出沙沙的聲響,也不知道是不是胖子給的藥粉起了作用。
反正他們倒沒有踩到什麽。
林中的露水大,又是上午,踩在上面總有濕漉漉的,白秋不注意腳下打滑。差一點摔倒:“啊……”
賀長風走在前面聽到白秋的驚呼,頓時回頭道:“怎麽了?”
“沒什麽。”
賀長風道:“你拉着我的袖子。”
白秋剛要拒絕,但是腳下又有些打滑。道:“我今天穿的鞋不好。”就顧着好看了穿的是一個白色的運動鞋。這深一腳淺一腳的,立刻拉上了賀長風的袖子。
胖子還在後面笑話他:“就你這樣,插隊的時候那個女人是怎麽看上你的?”
賀長風道:“他在村裏可多人喜歡他了。”
胖子道:“聽說,他還找了個村裏的媳婦呢,啧啧啧……”
白秋傻眼:“我什麽時候說的?”
賀長風呵了一聲,頗有深意的看了白秋一眼道:“他是這麽跟你說的!”
“可不。”胖子拍了拍白秋的肩膀:“你可不能做負心漢。”
賀長風道:“有意思。”
白秋生生吞咽了一下唾沫有點緊張,偷偷的想在袖子下面去拉賀長風的手,大夥兒都關注腳下的草應該看不到他們。結果拉了個空随後就對上了賀長風似笑非笑的眼神。
在外頭又不好解釋什麽,耳朵紅紅的。
心裏着急。
就在這個時候,聽見胖子的一聲驚呼。
大夥兒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過去。
胖子快走了幾步,他還自帶了一個小鏟子。也不顧髒直接開始挖。沒一會兒就挖起來一株。
大師兄趙金道:“天麻?”看起來品相不錯,無論是入藥還是做藥膳都不錯。
胖子笑道:“這邊一大片。”真是寶貝,怪不得大夥兒喜歡來野山,就有種尋寶的感覺。要是天天被人才踩,肯定早就被人挖了,胖子道:“不錯不錯開門紅。”這一片天麻都已經長成了。出去賣給山貨店也能賺不少錢呢,誰能想到出來玩玩還能有這樣的收獲。
幾個人齊心協力,很快就把這一大片野生的天麻給挖了出來。賀長風道:“先堆在這邊吧,咱們才剛出來,說不定前面還有好東西,拿了它就只能往回走了。”
大師兄趙金道:“說的沒錯。”
胖子道:“行。”一看這邊就是沒啥人走動的。根本連做點障眼法隐藏都不用,就直接晾在那邊,回來的時候再來拿也是一樣的。
繼續往前走,走了走前面的路就寬闊一些了。不像來的時候那麽難走。在山裏頭空氣都是清新的讓人心曠神怡。野山不太高但勝在奇險,他們來的一邊還算有些路,到了山上必須極小心,因為另外一邊完全是懸崖峭壁,像是被人用刀斧劈開了似得,從山上望下去,懸崖下面是碎石灘。
在山上看風景,胸口可以呼出一口濁氣,十分痛快。
胖子無心看風景,此刻像是掉進米缸的胖耗子似得,在山頂上驚呼:“五味子,快摘一點回去泡酒。”在外頭價格不高但是不好碰。他們這趕得好,放眼看過去一大片。摘一些回去晾幹了,無論是自用還是送人都是最好的。
胖子就帶了個書包,此刻用書包來裝。
白秋他們也有樣學樣的在立刻來采摘。紅紅的小果實看着不大,想要摘卻很費力。
賀長風把一個樹枝給拉過來。把白秋的書包拉過來随便撸了兩把,就看小紅果果大把大把的往他書包裏掉。
旁邊的胖子和大師兄趙金有樣學樣的,也開始大把大把的撸。只恨沒帶個大袋子。這邊有一大片,他們的書包才能裝多少啊……剩下的也只能往望興嘆了。
這不知名的野山在胖子的眼中像是隐藏了無數的寶貝似得,此刻道:“咱找找有沒有野山參和靈芝啊?”他倒是興奮了起來。
賀長風道:“應該沒有吧,下次我帶你們去東北老家的老林子裏。那邊野山參多一些。”他都遇到過好幾次,就是年頭長的野山參不好碰,反正有。
胖子道:“行,等以後有機會了。”
山上冷的快,他們爬上來用了倆小時。在林子裏帶時間長有些陰冷。
賀長風道:“咱們下去吧。”
幾個人都同意,能收獲這麽多品相不錯的天麻也算的上還行了。
很快他們走到山間,他們那一大片被挖出來的那堆東西果然沒人動,還在哪裏晾着呢。
白秋道:“現在是怎麽把這些天麻運出去?”這東西塊頭大,堆積的像小山似得。他們三人的書包早就被五味子裝滿了,身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裝了。賀長風道:“那我下去一趟。你們三個在山上……把你們的書包都給我,我運下去,待會兒帶一些袋子上來。”
賀長風的身體好腳程也快,再加上熟悉路,這個事兒交給他最好不過了……
幾個人同意了。
賀長風拿着幾個書包,每個包也裝了二十斤左右的五味子。他提着六十斤的東西下山,就像是沒有重量似得。
等賀長風一走三個人有些不自在了。賀長風在給他們很強的安全感,他一走,三個人聽着風從野山林子呼嘯而過,都感覺帶着一種詭異的嗚咽,明明還是白天,可林子裏遮天蔽日的,竟像黑天了似得。
“快來人啊……”山裏突然影影焯焯有人聲。
可給仨人吓了一跳!
胖子的臉色都有些發白了,道:“你們聽沒聽見有人說話?”
白秋皺着眉頭道:“好像聽不太真切。”
大師兄趙金側着耳朵想在仔細的聽一聽,但是那聲音卻不見了。
三個人心跳都有些加快,剛才爬山一路上說說笑笑的,并沒有其他人啊。怎麽這會兒卻有人聲呢。
胖子伸着脖子就盼着賀長風能快一點回來,就是看不見人影。望山跑死馬,在山上瞧着路程不遠,但走起來就遠了。
胖子嘴裏念念叨叨的:“富強,民主,和諧,敬業。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革命戰争,力量偉大,阿彌陀佛。”
本來仨人在一塊不害怕,但讓胖子這麽嘀嘀咕咕的也都緊張了起來。胖子家是在山區長大,從小就聽那些精怪傳說。大師兄趙金是醫學世家,家族傳說也都跟神話似得。白秋就更不必說,他本身就是穿書的。他們仨都有些膽戰心驚。
胖子還叨叨個不停,白秋道:“二師兄你別說了,咱們過去看看吧。”
胖子沒想到三個人中,看起來最年輕的白秋膽子還挺大,他膽小,可白秋叫他二師兄,他又不好意思當着小師弟的面前認慫。
心裏盼着賀長風早點回來。
就在這個時候,又聽見一聲救命。
白秋跟胖子道:“好像是人。”
一聽說不是神神鬼鬼的,胖子頓時道:“走,過去看看。”他們學醫的,入校的時候都宣誓救死扶傷。現在正好有人喊救命,不能見死不救。
“要不要留下一個,省的賀長風找不到人。”大師兄趙金最穩妥。
白秋道:“不用,咱們三個人在一塊更安全。有什麽事兒大喊一聲也能聽見。”
大師兄趙金道:“好,就按照你說的做。”
他們朝着聲音傳來的地方過去,走了一會兒,趙金道:“有腳印。”把草都給踩倒了。
這會兒賀長風不在,胖子就成了最專業的人,道:“他們應該是從山那邊過來的。”
有了痕跡一直往前走就是了。
白秋遠遠的就看見兩個人,道:“他們在那裏。”
兩個人連忙跟上了。
過去一看是兩個年輕的小夥子倒在那裏。其中一個已經陷入了昏迷,一條腿腫的不得了。另外一個平頭小夥子,稍微輕一點但腳面也腫的老高,剛才那兩聲微弱的救命就是他喊出來的。
這荒郊野嶺的根本沒人,他們倆愛探險愛攀岩。是尋找刺激的,沒想把自己搭在上面。平頭小夥子瞧着自己同伴都已經昏迷不醒了,他心裏也絕望了,就在這個時候瞧着有人過來了。
他的手都擡不起來了,可是這會兒憑借意志力竟生生的站了起來。道:“救我,救救我……”
胖子皺着眉頭,走過去一看,見他們的腿上有兩個血洞,道:“蛇毒。”他們來的時候身上撒了藥粉,一路上安全無恙。這倆人夠倒黴的,直接就讓蛇給招呼上了。
胖子道:“你們倆祖上肯定是積德了,碰上了我們。別的我不敢說,蛇毒我可有祖傳的秘方。”他自吹自擂了起來。
大師兄趙金道:“你們是被什麽蛇咬傷的?”
“不認識。”平頭小夥子被毒蛇咬傷之後出現麻痹神經的症狀,用力的咬住舌尖,才能保持住一絲的清明。此刻看着眼前這仨人,眼裏充滿求生的哀求,可是喉頭迅速的水腫,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剛才只是腳踝腫,現在從腳踝到小腿迅速的腫脹了起來。
也只是短短的一會兒功夫。
三人就親眼所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好厲害的毒性。此刻三人的臉色都有些沉重。對胖子道:“你身上有藥麽?”趙金到底是醫藥世家做過幾年的坐診大夫,此刻出來的匆忙,缺少行頭。
胖子從脖子上解一個玉瓶,他一直帶在衣服裏。白秋跟大師兄趙金還是第一次見。小玉瓶看着就跟速效救心丸的瓶子很像,從裏面倒出小小的黑色芝麻那麽大的丸藥,胖子取了兩顆給他放在嘴裏。他的手指胖,需要極小心謹慎的拿才行。不然掉在地上可沒處找去。
好不容易給他放在嘴裏。道:“糟了,他已經咽不下了!”
“我來。”趙金從衣服的夾層裏找出一個小針袋,從裏面取出一根一寸長的銀針,照着穴位紮了一針,就聽他咕咚一聲,條件反射似得咽了一口。
胖子又拿了兩顆藥給剛才那個陷入昏迷的人,有大師兄趙金的銀針配合。也順利的完成了吞咽。
平頭青年臉上的青色去了一些,可還是不行。
胖子道:“這是我們家傳最好的解毒藥。”要是尋常只需要一顆就可全消。但現在用了足足兩顆,可瞧着仍不見大好轉。
趙金一見,毒性蔓延的速度的确減緩了下來,但他們的毒性太深,已經錯過了最佳的用藥時間。趙金雖然也從從家裏長輩那裏聽到過一些關于解毒的方式,但是頭一次做這事兒。心裏不托底。眼下哪怕是不懂醫的人看他們也知道他們不太好。
白秋見大師兄趙金還有些猶豫,道:“大師兄,現在還有什麽辦法沒有。咱們就死馬當作活馬醫吧。這邊沒什麽人煙,哪怕衛生所裏有血清,咱們給人送過去人也涼了。”看着這個平頭青年道:“喂,我現在跟你商量一個事兒,我們現在要救你但是沒什麽把握。你是要我們救,還是把你送下山。你要是同意我們救就眨一下眼睛,要是想送下山就眨兩下。”
這人立刻眨了一下眼睛,滿眼的求生欲。
趙金見他這樣,也不在啰嗦。道:“白秋你把外套撕成布條。胖子,你幫我按住他。”他随身口袋裏一共就十幾根針,其中一個是三角頭的,上面有放血槽。
白秋迅速的把外套撕成布條,開始給他小腿那邊紮緊。随後幾根一陣飛快的紮進去。他用上這個三角頭的竄了進去。大師兄趙金大喊着讓開。
上面紮緊,黑血噴灑出來,撒了趙金一身。虧得他手裏功夫穩當,在放血的一時間躲開了。毒血沒有濺在眼睛上。這黑血放了一會兒就變紅了。
趙金立刻叫白秋松開,這邊的青年疼的渾身直哆嗦。沒有任何麻藥的情況下紮穿皮膚。但毒血放出來身體一輕,剩下的趙金讓胖子收拾。他父親就是專治蛇毒的,他耳濡目染不用特意吩咐也知道做什麽。
随後他跟白秋來到了最嚴重的這人身邊。
他可比平頭要嚴重的多。
平頭青年已經好多了,他自身有強大的意志力,知道越是在緊要關頭,越是不能混過去。現在看着胖子給他處理身體,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但來不及高興,嗓子裏的水腫也消散了不少,對他們道:“求求你們救救他,他是劉書記的獨生子……”
他們雖然不知道劉書記是誰,但看着他顧不得自己小命,大約猜到必定是個貴公子。
趙金以前看病都是以調養為主,他這一生都沒遇到過這麽嚴重的毒。甭說是他們幾個中醫學院的大學生,就是神醫在世,怕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趙金臉色也白了嗎,他的心裏壓力一下子就變得很大。
白秋完全是憑借仁義之心,胖子也是救人要緊。但趙金祖上是禦醫出身,留有家訓,要是遇到沒把握的不能輕易出手,不然一時的好心說不定要搭上身家性命。
這條家訓可是流血犧牲換來的。
白秋已經用布條把他大腿根的地方給紮緊了,腫的那模樣看着都害怕:“大師兄是這樣麽?”
趙金此刻吞咽了下口水,渾身一陣陣的發麻,他今年也才剛剛入學實在是沒處理過這樣的事情。可是時間就是生命啊,由不得他多想,趙金道:“胖子,你那個家傳特效藥還有多少,都給他喂了。”
“幹他娘,都喂啊?”他這東西是他父親搓制的,他爸一顆都恨不得掰一半。裏頭有極珍稀的藥材。用一點少一點的那種,這一瓶是留給他保命的東西,都給個陌生人喂,他心裏舍不得。但醫生天性在。雖是激不情願還是走了過來,直接放在手心都給他灌了進去。配合趙金的針灸,他咽了下去。
果然是祖上的厲害方子,八顆藥丸下去,就瞧着他原本那一臉死人色,瞬間變的有幾分血色了。
這讓白秋跟趙金信心倍增。又開始施以針灸和放血把人給弄了一番。
白秋胖子跟趙金三人配合,全出了一身的汗。放出了好多毒血。該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只能等了。
三個人停手的時候渾身都出了一身的汗,旁邊的平頭青年看在眼裏。就在這時候,剛才一直昏迷的小劉醒了,随後就疼的龇牙咧嘴了起來。
“你醒了。”白秋的臉上帶了幾分笑容。
胖子第一個沖過來道:“剛才你被毒蛇咬了是我們救了你。藥費你可得一分不少的給我。”他今兒損失太大了。
就在這個時候,聽見山下賀長風着急的聲音:“小白。”
白秋對他的聲音極其敏感。道:“我在這。”随後就聽這嘩啦嘩啦林子的聲音,倆人距離很遠,但賀長風用了不到五分鐘就趕了過來。剛才他拿着袋子回來沒看見人,心裏一下子恐慌了起來!看着白秋才松了一口氣。
過來之後就瞧着倆陌生人看起來凄凄慘慘的,白秋他們身上都有血跡。
“怎麽回事兒?”
白秋長話短說。
賀長風聽明白了:“這裏确實危險,我們還是趕緊下山吧。”趁着現在還有太陽路好走一些,等天色陰沉下來,林子裏更是不好分方向。
趙金道:“剛才情況緊急,我們只好簡單的處理一下,這倆人得盡量送到衛生所裏。”別的不說,他們的創口一旦感染更麻煩,還有就是這個小劉身上的餘毒未清。需要盡快得到更有針對性的治療。
賀長風道:“我背一個。”
還剩下一個人,胖子敲了敲身材單薄的大師兄和小師弟,不情願道:“剩下一個我背。”
賀長風背着一個人下山速度還不慢,打的頭陣。胖子是虛胖才走兩步就打晃了,對身上的小平頭道:“你用點力,別都壓我身上。”這人怎麽死沉死沉的。
白秋道:“那咱們換着背,一人走一段。”
胖子答應了,對白秋道:“二師兄沒白疼你。”要是全靠他的話,估計背上人還沒咋地,他先交代在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