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大好消息
大牛村的村長徐建設找賀建國吃飯。
兩個村挨着,平常既競争又合作的。徐建設的爹以前就是村長,退休的時候他接他爸的班,在大牛村幹的也挺好的。
馬上過年了,徐建設也沒空手來,打了二十斤糧食酒,這個禮可是送在賀建國心坎兒上了,見在糧食酒不好買,平常蘭桂英又管的嚴不讓喝。這下可好了,多了二十斤夠喝一年了。況且他們北方的糧食酒勁兒大,熱乎乎的出一身汗,睡覺醒來頭都不疼,喝上就是倆字——舒坦。
徐建設道:“這酒是我從縣裏酒廠弄的,他們那的酒不在縣裏賣,我知道你愛喝酒,這個酒,你就喝去吧,保準嘎嘎的。”
賀建國道:“徐老弟,你瞅瞅你,來就來呗還帶啥東西,見外了不是?”話雖然這麽說,可是臉上笑成一團花了,對蘭桂英道:“今兒徐老弟來了,多整幾個菜。把長風和白秋也叫回來。”
“哎,待會兒我把小笨雞給炖上了,你們老哥倆這麽長時間沒聚,酒慢點喝啊……待會兒還有好菜呢。”蘭桂英熱情的張羅着。
“嫂子,雞留着過年再炖吧,我們老哥倆就唠唠嗑。可別麻煩啦,要不我都不好意思了。”徐建設說着。
蘭桂英道:“哎呀,這事兒你別管,嫂子做主。”說完就出去了,屋子裏就留下他們兩個人了。
徐建設也不外道跟着就上了炕。倆人把小炕桌支起來,賀建國整了點五香花生米就算是下酒了。
徐建設道:“上次你給我送的那個豬肉,真香啊,指定是縣裏把最好的給你挑出來了。瞅瞅人家那肉五花三層的,随便怎麽吃都好吃。”
賀建國道:“好吃就行。”那可是縣裏給的獎勵,一般人還吃不着呢。
徐建設夾了一顆五香花生米,放在嘴裏香滋有味再抿上一口賀建國給倒的小白酒,入口綿,到了嗓子眼的時候突然起勁兒,熱辣辣的直接進了喉嚨裏:“老哥哥,我早就想來你們這。但是我們那個村一堆爛事兒,好不容易今年收秋了才消停下來,今兒得了空,說什麽我也得過來了。”
“我懂。”倆人都是村長,這事兒不用說,随便提一嘴都明白。
村長這職位聽着風光,其實也難幹。尤其是一個村沾親帶故的,碰見點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天天還得給他們“斷案。”上頭有任務,知青那邊的看管,幹部的小心思就跟跷跷板似得。壓下了這頭,那邊又翹起來了,總有忙不完的活兒。
徐建設看着賀建國道:“昨兒我去縣裏辦點事兒,結果你猜怎麽着。上頭主管城鄉規劃的李幹事跟我說,已經集結了工人隊伍了。等開春就開始修路,就修從你們村一直到縣城的。”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真是又羨慕又嫉妒。
兩個村子挨着,光給他們修路,回頭自家村民這邊可怎麽想?不過到底是當村長,格局大,也沒管心裏那些小情緒,直接過來跟他說了這個消息,賣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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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建國知道他在縣裏走動的多,那幾個幹部跟他都熟,這消息應該不是假的。臉上高興之色越發的明顯了。之前雖然徐主任送豬的時候提過一嘴,但中間隔着個過年,就怕裏頭再發生在點啥變故,見在聽大牛村的村長徐建設特意過來提及此事,估計已經塵埃落定了。
賀建國道:“修路好啊,其實咱倆村挨的近,修誰的路都一樣。等把板油馬路一修好,你們進城也方便。”
徐建設道:“話是這麽個話。”但心裏還是不得勁兒,這縣旁邊大大小小那麽多村落呢,先給誰修不給誰修講究可大了,這麽大的榮譽沒落在他們的頭上,不免心頭失落。
徐建設又抿了一口酒,酒勁兒上來,頓了頓又道:“我這一年算是白幹了。”他們村年年都是先進,就今年沒得,修路這事兒就落在陳家灣這裏了。
賀建國道:“那不能,你徐老弟的功績上頭都看在眼裏,之前那個工農兵的名額不是還給了你們村麽。”他們村地多,每年上繳糧的都是前三。幹勁兒可足了,開代表大會的時候,總能坐前排。
徐建設道:“哎,我這人喝點酒愛亂講話,不過我指定沒壞心,老哥哥知道我。”他頓了頓道:“要不說你這個命比我強啊,你家長風也好,那小子說話辦事兒頂呱呱的,這一個兒子就頂我全部了。”
賀建國道:“那孩子随了我以前的臭脾氣,莽的很,總跟人幹架。當初要知道這樣,上次跟我那些戰友聚會的時候把他扔軍營裏就省心了。不過我家小知青文氣一些,也能壓着點他,待會兒那臭小子進來你可不許誇他,不然又要翹尾巴了。”他說了個客氣話。
徐建設道:“那咋不誇呢,幹的好就得誇!我都聽說了,長風抓人販子的事兒,等明年你給他準備入黨材料吧,指定能過。那麽多城裏人都沒抓着,長風一去那三下五除二就給制服了,多給咱長臉。好孩子啊……是東北爺們。”
賀建國道:“人販子太缺德了,誰家的孩子不是心頭肉,叫他們拐走了那就是剜了父母的心啊。這是我沒去,我要去的話也饒不了他們。”
徐建設笑道:“虎父無犬子,來,喝酒。”
倆人有吃有喝,正歡暢呢,就聽見外頭敲門聲。
賀建國道:“進來。”
來的正是白秋跟賀長風,剛才蘭桂英找人捎信,讓他們回家吃飯。
賀長風道:“爸,徐叔叔。”
“賀村長好,徐村長好。”白秋也在旁邊乖巧的說着。
徐建設一看見這倆人,一個劍眉星目英俊大方,一個俊俏懂事,倆人的長相在人群中都是拔尖的,站在一起又特別養眼,笑道:“快來快來,等你倆半天了,陪徐叔叔喝酒。”随後還誇獎道:“這孩子真是太懂禮貌了,還是你會教孩子。”在鄉下沒那麽多說道,像進屋敲門啥的都知道的,但是沒幾個人能做到。
徐建設本來就欣賞他們倆,見在一看更是覺哪兒哪兒都好。道:“剛才我們還說呢,你倆抓人販子的事兒。聽叔叔的話,助人為樂也要先保護好自己,聽說長風還挨了幾刀住了院,哎,給我心疼死了。”
“徐叔我已經好了。”桌子上還有幹淨的杯子,賀長風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下意識的給白秋換了窗臺上的茶水,對徐建設道:“我敬您一杯。”
賀建國在旁邊極其滿意,他兒子這點好,不管面對誰,不怯場。
徐建設笑道:“我侄兒要敬酒,那必須奉陪啊,就是小白怎麽喝茶水呢,換酒啊……”
這次沒用賀長風開口,賀建國就在旁邊護着,道:“小白喝不了,過敏。咱喝讓他在旁邊吃點花生米就得了。”蘭桂英最煩喝酒勸酒的,上次他勸都挨了幾杵子,說不讓帶壞了小白。這會兒肯定得攔一攔,要不人走了,蘭桂英肯定得罵他。
徐建設有些遺憾,道:“那行。”
小輩們過來了,倆人也不說政策的事兒,就說村裏的生活,東北一年五個月是寒冬,大冷天沒事兒幹就喜歡湊在一起嗑瓜子唠嗑,一個個都能說會道的。再加上他們又是村長,見多識廣,說話很有意思。白秋雖然不喝酒,聽他們說話聽的興味盎然的。
沒一會兒蘭桂英就開始上菜了,有小笨雞兒炖蘑菇,排骨炖豆角絲,涼菜,還有仨小毛炒,滿滿當當的一桌子,一看也是下了功夫。沒少放油,那香味就順着鼻子往裏頭鑽。
主食蒸了一鍋大米飯,屋子裏全是飯菜的香甜。
沒一會兒一人乘一大碗飯,邊吃邊聊。
徐建設道:“大侄兒和倆小的呢?”
蘭桂英道:“去他姥姥家裏了。”
大米飯拌上湯汁,吃上一口雞肉或者排骨,香的人說不出話來。
在好吃的飯菜面前,酒都失去了吸引力,村裏人熱情,生怕客人多心吃不飽。蘭桂英專門盯着給徐建設盛飯,連盛了三次飯,一直到對方捂着飯碗說吃飽了,才肯作罷。
吃完飯喝了酒就有些犯困了。賀建國道:“長風,給你徐叔送到家裏。”喝了酒要是躺在外頭那可就糟了,這死冷寒天的,容易凍壞了……
賀長風嗯了一聲。
徐建設吃飽喝足了舌頭也有點啰嗦,眼神有些迷離,就要帶賀長風回去見他們村的大肥豬。可見真是喝多了!
賀長風道:“爸,那我送完就不回來了,直接回豬圈那邊。”
賀建國擺了擺手,他也喝了不少,眼下就想睡覺。
白秋陪着蘭桂英把桌子收了,把碗給洗了,才要走,蘭桂英直接從廚房拿了個絲袋子,裏面裝的鼓鼓的,道:“長風說你們那沒有白菜土豆了,家裏還有不少,要是沒有就回來取。”
“嗯,謝謝蘭姨。”
蘭桂英笑道:“跟我客氣什麽,你在我心裏就跟兒子一個樣。”白秋對賀長風是真好。之前她這個當媽的不放心叫兒子出去,可是瞧着人家出去過的也不差!賀家大的小的都喜歡他,白秋也跟他們家人親近。
蘭桂英可喜歡他了。
白秋一聽別人誇他就忍不住臉紅,這小模樣讓蘭桂英也忍不住一樂。道:“行了,早點回去,省着路滑。”
“嗯。”白秋重重的點了點頭,提着三十多斤的菜回了家。賀長風還沒回來他也睡不着,眼瞅要過年了,又把屋裏和廚房給收拾了一下。
許久之後才聽見門響。
賀長風才進來,他喝了點酒但是沒喝多少,瞅着眼神還是清明的,道:“我有點餓。”剛才在家裏吃了不少,但是出去送了徐建設回家又都消化了,見在回到家裏肚子咕咕叫。
白秋一聽,道:“那我給你擀面條。”
賀長風道:“行。”心裏美滋滋的想着,大晚上還能見給他擀面,白秋對他可太好了。
……
第二天一早,白秋照常做完飯給牛棚那邊送過去,他爸見在身體強多了也能出門,還能幫白秋養豬呢。
瞅着豬一天比一天大,還是很有成就感的,白孟舉道:“我在這點上還挺有天賦的。”
白秋笑道:“爸爸學什麽都快。”
白孟舉有些高興。
眼看就要過年了,白秋能跟父親在一個小院生活,那感覺就跟做夢一樣。
“爸,今年過年咱們包全肉餡兒的餃子。”他們也跟着奢侈一把。
白孟舉道:“行,聽你的。”
“待會兒我要去供銷社買瓜子,你缺啥不?我一并捎回來。”白秋說着。
白孟舉道:“幾張郵票,一個信封再來幾節電池。”
白秋拿了零錢和各種糧票出去再買一些什麽,聽說供銷社賣的福字窗花十分好看,過年了他也買一些。
随後出了門,往那邊走,結果剛到村附近就看見陳星河站在那裏。
最近這裏零下三十度,他穿的單薄,倆人自從上次不歡而散之後再也沒見過。
這次看見白秋就走了過來。外頭這天實在是太寒冷了,要不是有事周圍的人都會快走回家,在外頭多停留一會兒都冷的要命。
白秋瞧着他看過來,跟他打了個招呼:“過年好。”
陳星河走過來對他道:“小白,我今天就走,再問你一句,你要不要跟我離開這裏。”陳星河來的時候運氣很不錯,已經秋收了基本上沒什麽活兒了,他又大方又會才藝,在這邊很是吃得開。可是對他而言這樣的艱苦生活是以前從未經歷過,已經堅持不住了。
知青所那邊雖然燒了煤,但還是不能可勁兒燒,屋子裏還是很冷。
終于他等到了家裏的來信兒,算了算時間今天差不多能到,對鄉下他也沒什麽可懷念的,但是唯獨對白秋格外惦記,想問問他到底願不願意跟自己走,這是最後的一個機會。
白秋道:“我不走。”這邊有他父親和賀長風又有來之不易的平凡生活,他怎麽可能會把這些全舍棄了離開。
陳星河對他的回答一點都不意外,但還是很失望。明明他跟白秋是一種人,為何白秋寧可跟個村裏的人都不要他?正在這個時候外面停着一輛小轎車。從車上下來一個領導。看着陳星河就道:“哎呀,二公子,這邊條件艱苦你受委屈了,上面的手續一下來我就安排了。終于可以回家了。
“嗯。”陳星河回應着他,這邊的領導要來找村長做個人員交接,叫陳星河回去收拾東西。
陳星河看着白秋道:“再見。”
“再見。”白秋說着,他還要去供銷社買東西,也就不在這邊逗留了。
去了供銷社,這邊的人不少見白秋進來都跟他打招呼。白秋找了一下沒看見劉鳳娜,找人問了下。
供銷社的主任也認識白秋,道:“她本來就是臨時的,過年的時候忙不過來,但是她三天兩頭的請假,這邊就不用她了。”
“哦。”白秋了然,估計也是因為出了那事兒不好意思來了吧。
供銷社的主任道:“小白,你來買點啥?”
“花生瓜子什麽的。”糖塊上次在三商店買了。
供銷社的主任道:“早就賣光了,你下次早點買,把口袋紮死了也不會壞……這個時間是肯定沒有了。”
“哦,那我要一版郵票,幾個信封,再來四節五號電池。”白秋說着。
“好的。”供銷社主任道:“郵票你選選樣子不?”一版有九枚,中間都是虛線連這的。用的時候對折撕開就行,見在郵票有好幾個版本,但都是一個價兒。
白秋不玩郵票收藏,對這些倒是沒什麽感覺,道:“啥樣的都行。”
“一共三毛六。”
白秋給了錢揣在外頭的兜裏了,等他從供銷社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小轎車已經開出去的影子,想來他也已經走了吧。
回去的路上就看見陳通了,道:“白秋。”
“幹嘛呢。”
“剛把陳星河送走。”他見在是知青所的小組長這種事情自然是親力親為。
白秋道:“剛才我也看見他了。他一走,其他的知青們沒鬧吧。”
“沒鬧,他跟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走了也挺好的。”陳通說着,誰家的知青吃穿用度都是名牌,在他的手裏花個十幾二十塊眼皮都不眨一下。走的時候還有上面的領導親自來接,坐上小汽車走的。他本來就跟知青所格格不入,他一走很多人還覺得松了一口氣。
陳通好不容易看見白秋,道:“你是不知道,上次有個女知青,我也不說是誰了。跟他一塊出去要買年貨!小姑娘可能比較粘人,他直接扔下人自己走了,縣裏過節人都多,之前又出見過人販子的事兒,給女知青都急哭了,最後啥東西都沒買回來的。”
“還有這事兒?”白秋問到。
“可不,見在女知青也不怎麽搭理他了,覺得他這個人太冷血。”陳通說着。
倆人正說着話,就聽有人叫他,道:“白秋!”
白秋擡起頭,見來人是賀長風。
陳通道:“那你快忙吧,我也回去了,下次有時間再聊。”
“嗯。”揮別了陳通。
賀長風也走到了面前,道:“剛我還回去一趟找你,沒找到。”
白秋看着他:“你找我幹什麽。”
賀長風道:“我爸想找咱們說說話。”
白秋有些緊張。
賀長風似乎能看出他心裏想的事情,道:“我沒跟他說咱倆的事兒。”他倆見在是秘密處對象,別人都不知道。
白秋哦了一聲。
賀長風瞧着自家小知青可愛的樣子心裏軟乎乎的。這要不是在外頭,恨不得直接給他抱在懷裏稀罕稀罕。
聽見賀長風說,找他不是為他倆的事兒,心裏稍微放下了不少。
倆人一起回了賀家。
賀建國一個人在屋裏,賀長風道:“我媽呢?”
“不知道去哪兒聊天去了。”賀建國說着:“今兒叫你們來就是唠唠嗑,白秋見識多,也能參謀!”
“建國叔,你說吧。”
賀建國道:“昨兒大牛村的村長過來說村裏修路這事兒定了,等開春就能過來修路。我昨天晚上琢磨了一宿,縣裏修路要花掉不少。既然縣裏願意出錢給咱們把路修了,咱們就要起到帶頭作用,不能再像以前一樣。”
賀長風聽到他爸這話,道:“那您的意思是?”
“我尋思咱們琢磨琢磨,看看村裏能不能發展一些其他的東西。借着修路這個東風,一起幹了。”賀建國說着。
白秋道:“修路之後交通方便了,以後村口跟縣裏應該能通車了。”
“嗯。”賀建國說着:“以後進縣城方便了。”
白秋道:“要不咱們寫一個報告遞上去吧,他們就是研究村裏的,肯定比咱們知道的要多一些。到時候也讓他們幫忙參謀參謀。”村裏想要集中力量辦事兒,離不了上面的支持,先打通了關節,有了他們的介紹信想要跑一些廠子,或者租賣一些東西也方便。
賀建國一聽,道:“好。”随後對賀長風道:“這個你盯着跑一跑。”
縣裏花了這麽多錢給他們修路,他們肯定得把握住機會。
在這邊說了幾句,賀建國就催促賀長風趕緊趁着年前代表村裏去一趟縣城,明明是自己懶,不愛動彈卻還冠冕堂皇道:“你也得鍛煉鍛煉。”反正他也是村幹部閑着也是閑着,再說人也年輕,适合幹這個。
“行。”賀長風也不推辭,爽快的答應了。
賀建國留他們吃飯,還道:“待會兒你媽回來,可千萬別提這茬,不然又得說我。”
白秋嘴角輕輕的彎了彎,覺得賀建國也挺有意思的,在外頭說一不二,在家裏還要被蘭桂英給管的死死的。
白秋回去之後就開始給賀長風寫村裏改革的文章,他本來文筆就很好,再加上有前瞻性,寫的東西詳實很有參考價值。
白秋在桌子上趴着寫東西,倆人也算是分工明确。白秋負責寫文章提需求。賀長風出去跑手續找領導談,看看他們村有沒有可以改革的機會。
賀長風在旁邊看着白秋奮筆疾書的樣子一眼都不舍得眨,等白秋寫完之後,瞧着之前頓筆和删改的地方,索性重新謄抄了一份給賀長風。
看着剛剛抄寫完,筆記還沒有晾幹的文章,賀長風在旁邊道:“我媳婦真能幹。”
白秋擡起頭看了他一眼,有些臉熱,每次聽見賀長風嘴裏說出這個字耳朵都燒得慌。明明那麽普通的兩個字,卻讓他說的那麽親密纏綿。
白秋道:“早點睡……”
白秋的意思是他明兒還要起早,可是賀長風故意扭曲他的意思,非說是比他還心急。
非得用話給他逗的他羞惱為止。
“你這個人就是壞。”白秋說了一聲。
賀長風道:“我哪裏壞了?”說話就說話還湊的那麽近,帶着十足的威脅,就好像白秋稍微說的不滿意,他就要過來懲罰似得。
白秋見他湊近,呼吸都有些紊亂,道:“每天欺負我。”
賀長風眼睛亮亮的,白秋說話的樣子也有點軟,沒忍住摸了摸他的臉,随後上了床。竟不像之前那樣給一個甜甜蜜蜜的吻。
白秋說不上是松一口氣還是失望,見賀長風也上了炕,拉了燈線,房間裏随後就陷入了一片漆黑。
……
第二天等白秋醒來的時候賀長風已經出發了,摸着被窩裏溫度,已經走了半天了。
白秋起床,把郵票給他父親撕了六張,信封給了六個還有兩節電池。
他爸又管他要了幾張算草紙,馬上要過年了,總要寫幾封家書回去。心裏有千百句話要說,可是真正落在筆下卻發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白秋把剩下的三張郵票和信封拿去了牛棚,道:“你們要寫個信不?明兒郵差年前最後來一趟,可以讓他寄走。”
石老師跟朱老師眼睛裏都是驚喜,被關進來這些日子從來沒碰過紙和筆。也從未給外頭發過一封信。像朱老師尤其可憐,居然還被陳小滿那個混賬東西勒索。
“真的嗎?”石老師有些激動。
“謝謝你。”他真的想給家裏寫一封信,說一說這麽多年的苦,也很想念還留在外頭的家人。
張華道:“我就不用了,我無父無母,你們誰愛用誰用吧……”
石老師跟朱老師想多話的人太多,一張郵票都不夠用,張華這個無論勻給誰都是一個大恩情。可是他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不給你對象寫啊……”朱老師問着,這麽貴重可以寄信的機會,倆人反倒是誰都不好意思占用。
張華道:“不寫。要是能出去,我親自給他賠罪,要是不能,寫了也沒意思。”
他這話讓大夥兒都是一怔。
白秋見他這混不吝的樣子就有氣道:“你們別聽他的,他對象就在縣裏頭。前一陣子還見了面呢。”這也沒間隔多長時間,估計還沒有那麽想吧!再說他這人小花招多,不定啥時候就琢磨點事兒來幹。
張華嘴上揚起一個笑容:“那是。”
看着他得意的樣子,朱老師一把搶過了他的郵票:“不要我要。”之前還為他的話難過,想想還是先替自己難過吧,他給家裏帶來了那麽大的禍事,還被人勒索要了不少錢財糧票,見在給他個機會跟家裏說話,他都不知道說什麽。
如今已經76年1月了,平反的好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早就可以互相通信了,只是之前陳小滿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算一算還是第一次往外頭寄信,提起筆都不知道寫些什麽,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過了好久才聽見鋼筆劃在紙上那種沙沙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三封信出了爐,白秋拿走,順便回家把他爸的信也給取來。他爸給了老家的親戚寫了,還有他的故友,一共寫了三封信。
白秋拿着去了供銷社塞在門口的郵箱裏,帶會兒郵差來會自動把信件帶走的。
擡起頭看着正午暖和的陽光,也不知道賀長風順利嗎。
賀長風此刻正在主任辦公室等人呢,但卻吃了好幾回閉門羹。
見在正是過年的前夕,哪怕是在工作崗位上也早就沒心思上班了,都想着晚上回家那頓餃子呢。過年來領導的一般就兩種人,一種是拉關系送禮的,一種是來談工作的。
馬上都要過年了,大夥兒都想安安穩穩的過個年,根本就不想再談什麽勞什子工作。賀長風竟接連碰壁,連辦公室都沒進去過。
縣裏辦公環境簡陋,這些人都是有張桌子當工位辦公,除了大領導之外,其餘的人沒有自己的辦公室。
賀長風大過年要找人談如何給村裏脫貧的這個事兒,一下子就在這些領導幹部這裏傳開了。
“脫貧,大家都貧,咋弄……”
“就是。”
馮書記和李大秘書欣賞他,但是也沒公開表示過,這些小幹部都沒太拿他當回事兒。
就在這個時候,吳力平站起來道:“我去看看。”
大夥兒沒想到這麽麻煩的事兒居然還有人主動往身上攬,可一看見是他,也就不說話了。雖然也沒說什麽難聽的,但是眼神裏十分不以為然。
這個吳力平是個剛下來的小領導,小夥子今年還不到二十三歲,也是他們縣裏最年輕的幹部了。但是上面一直沒給他派活,眼看要過年了,除了要緊的事兒,領導都喜歡把事情都壓在年後去做。
他每天閑不住,不是翻報紙就是做筆記,明明是整個辦公室最閑的人卻忙的腳不沾地。在場的人很不以為然,只當他是愛表見。
如今賀長風提那個脫貧的案子,這麽燙手他還要撈一把,越發坐實了他愛表見的事兒。
吳力平出來正好看見了賀長風,道:“你好,我聽裏頭同事們說你正在找項目,能跟我說一下麽。”他年輕雖然跟大夥兒平級,但是分下來,沒有派他的活兒,只能幹點擦桌掃地的雜事兒,按照老同事的話,新人一來得磨性子,最少要磨個五年左右的。
他是剛畢業的大學生,正是滿身抱負正愁沒地方施展的人,不怕苦,不怕累,只要能找到事兒做就成。
賀長風今兒受到半天的冷遇了,好不容易有個年輕領導對他提的感興趣,頓時把白秋寫的文章遞過去,他在旁邊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說他們的村老百姓勤勞。只要給他們個機會,肯定能抓住。而且他們還有一個得天獨厚的優勢,那就是馬上修路。
吳力平一看這個文章寫的很有內容一點不空洞,再加上賀長風的說。心裏有團火正在破土而出,道:“我倒覺得你們可以成立一個加工廠!”
成立廠子這事兒,有富裕的村子已經做了,他們沒有錢去買一些機器設備。而且他們村是承接每年種地任務的大村,啥也不能耽誤春耕。
吳力平道:“不是這種,就是傳統的蒸曬的幹菜。”
“幹菜?”賀長風有些驚訝,聽說有些沿海城市會用鹽來給食物保鮮,但他們東北要麽曬幹菜,要麽凍起來。幹菜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在鄉下送人都拿不出手。
吳力平道:“實不相瞞我是外地人。別人家我不知道,但是我們家每年會買一些幹菜留着吃,算起來一斤比肉都貴,你們這邊的人沒覺得是好東西,可能外頭人喜歡吧。而且不費什麽事兒。咱可以做一個試點,先一步步來,要是行的話再擴大規模,增加項目。”
“嗯。”賀長風想一想還真沒覺得有難度,就先答應了。
……
“什麽,幹菜?”賀建國的反應跟賀長風一模一樣。
随後賀長風把吳力平說的那一套說給賀建國聽,他聽到耳朵裏半天沒回過神來,啥幹菜一斤比肉貴啊,這些城裏人咋回事兒。
“我覺得可以試試,反正也不搭什麽。”賀長風是在鄉村長大的,最信奉的就是腳踏實地。飯要一口一口吃,不然一下子步子邁太大,容易扯到蛋。
賀建國道:“行吧。”
随後就用村頭廣播用大喇叭通知了。
大夥兒本來就沒事兒,東家西家的串門,聽說村裏要辦幹菜廠,頓時來了新鮮勁兒,沒一會兒人就都聚集在村委會唠嗑了。
“村長在廣播裏說,讓小孩不下地了就管幹菜,也給計算公分是真的假的?”說話的這個婦人尤其關心,她家仨孩子都不到十歲,家裏就靠一個男人養活太累太辛苦。孩子要能幫着曬幹菜可挺好,還能掙工分,這好事兒就跟天上掉下來似得。
對他們來講小孩曬曬幹菜,翻翻面,種點菜那還能叫幹活?那就是玩。
也有人道:“肯定是真的。不過種菜的地方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地方,要能歸攏出一塊田來就好了。”
“那不行,村長在廣播裏說了,國家還有很多地方吃不上飯的人呢,好田不能用來種菜。”
“哎呦,咱咋沒趕上這好時候,我小時候就得下地。”
“還是見在孩子享福啊!”
“……”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1-20 22:58:41~2021-01-21 23:10: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日寺2個;阿莎呀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膽小鬼10瓶;哈克!7瓶;快讓我吐槽5瓶;酒釀櫻桃子3瓶;古色月頁、恰似草木對光陰的鐘情2瓶;幼兒園大班班長、景兮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