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随便什麽鳥自由了
段霄洺突然不見了,賓館沒有,家裏沒有,學校沒有,俱樂部沒有,陳延青拉着伏城和袁野滿雁城找,圖書館,公園,商場,找了一晚上,還是無果。
陸美辰說短信上約的是明晚八點星海開房,可人為什麽今天就不見了?
什麽狗屁自由,什麽狗屁羨慕,陳延青只覺得胡鬧,從聽完陸美辰的話到現在腦子跟撞了鐘一樣嗡嗡直響。
學校下了晚修,陳延青剛到校門口就碰見正要出去的楊向安,對方搖下車窗,“你翹課了?”
“我正要去找你,你媽可知道了啊,趕緊想想回去怎麽跟她解釋......”
楊向安還在聒噪不停的說着,陳延青又想起什麽似的,突然一撤退,回身跑了個沒影。
在花房找見段霄洺那會,他趴在桌上睡着了,陳延青沖進去的時候一腳将黏附在他身邊的莊岩給揮開了,“你他媽幹嘛呢!”
一路跟上來的袁野也沒了理智,抓着他衣領将人扼在了牆上,“誰讓你來這裏的?”
“我,”
“誰讓你動段霄洺的??”
“诶,我,”
“段霄洺,”陳延青胡亂的碰他,試圖将他叫醒,“段霄洺,醒醒......”
桌上歪七扭八的躺着幾個啤酒易拉罐,陳延青掃視了一遍才回過頭問,“你給他喝酒了?”
“不是,沒有,”莊岩和袁野較着勁兒,嘴裏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少頃,段霄洺動了動,随後撐起腦袋,在看清這小房子裏的人後,狐疑道,“你們怎麽來了?”
“我不來你要讓莊岩給欺負了!”
提起莊岩,段霄洺才尋了一圈,最後看見被袁野挾持着的畫面時無力的擺了擺手,“你放開他,袁野。”
莊岩癱坐在椅子上,手裏摸着被袁野掐過的地方,“你們也忒狠了點吧,我殺人放火了?”
“你要是欺負段霄洺,我放火燒了你。”
陳延青的話,叫段霄洺也吓了一跳,他很快靠過去握住了他肩頭,“真沒事,消消氣。”
“段霄洺,”陳延青又正面斥他,“你無緣無故鬧什麽消失啊,你知道我們幾個找你都快找瘋了嗎?我差點就告訴叔叔阿姨讓他們報警了!”
“人沒事就好。”伏城說話時陳延青才平靜下來,幾個人零散的坐着,一時間誰也沒先開口。
“你,你跟,你們倆怎麽會在這裏?”半晌,陳延青才把話題拉回了正軌。
段霄洺指向玻璃牆外的花圃,“想做一部分移栽,所以過來了。”
“那莊岩來幹嘛?”
“幫忙啊,不然呢,監工嗎?”莊岩也是氣不打一處來,“搞得跟我會把他吃了一樣,你們是不是有病?”
“不是,陸美辰明明說你約段霄洺明晚八點星海開房!”
“陸美辰?”莊岩接話道,“她看我手機了?”
“她是不是看錯了,”段霄洺這時說,“這裏就是星海花房,明晚我們的确還要過來。”
陳延青瞧着莊岩脖子上的紅痕,和袁野紛紛埋下了頭,鬧這麽大個烏龍,現場唯一清醒的,只剩伏城了。
“我送你回去。”伏城的話是沖段霄洺說的,意外的是這次他沒有答應,“莊岩會送我。”
“他不行,”陳延青險些拍案而起,語氣裏有藏不住的鄙夷,“他陸美辰那兒都沒搞清楚,你跟他可別走那麽近了。”
“沒事,讓他送我吧,”段霄洺固執的說,“你們先回去,明天誓師大會,我們學校見。”
陳延青一度認為那天晚上自己是被段霄洺趕走的,如果是為了別的,他都可以接受,可為了莊岩那麽個人,陳延青怎麽也沒辦法想通。
但是那天之後沒多久,莊岩就跟陸美辰分手了,這次不是從女生嘴裏聽來的,是陳延青親耳聽到的,陸美辰慣會把人堵在樓梯上要個說法。
“說清楚了幹嘛非要分手?我不就是看了眼你手機麽,至于這麽小題大做嗎?”
“莊岩,你說不讓我在學校和你走的太近,我一天天的裝作不認識你,這都不行了?”
“當初可是你自己一廂情願的把我從伏城那裏拽過來的,你說不要就不要了?”
莊岩在一連串的拷問過後選擇了攤牌,陳延青在樓上的圍欄上挂着,袁野不知何時縮到了他身邊,一同打縫隙中往下探望,“喲,這可麻煩了,陸美辰明兒就能讓他挂在咱學校每個女生的嘴邊,你信嗎?”
陳延青撇撇嘴,“他活該,騙女孩子感情,沒拉去浸豬籠便宜他了。”
事實上,他不僅成了女生的談資,那之後整整半學期裏,莊岩都遭受着無止盡的口誅筆伐,有些女孩子會對他橫眉冷對,有的甚至繞開他走,說他惡心,說他虛僞,說他城府深,說他不要臉。
這些陳延青都看在眼裏,還有陳延青能看到的,是自高三百日誓師大會之後,莊岩就代替他成了段霄洺身邊那個寸步不離的人,陳延青偶然一次去給段霄洺送飯,那時候莊岩已經坐在段霄洺身邊給他遞筷子了,就那樣突兀的堅守在段霄洺身邊,無論外人還在議論他什麽。
陳延青悻悻的抱着保溫桶往回走,被半路殺出來的伏城拎回了教室,這人吃着他給段霄洺準備的飯菜,還不忘往裏頭加滿滿一杯濃醋。
月考過後,雁城又回到了暖和的天氣,有個周末,陳延青懶覺醒來,懶腰伸到一半停住了,只因旁邊椅子上放着一個書包,書包上有一副嶄新的畫,他盯了半晌,噌一下爬起來将書包拿到了眼前,還是很簡單的筆畫,山水勾勒了輪廓,一群鳥往遠處飛去,“你們都是随便什麽鳥嗎……”
“延青啊!”
唐萍的叫聲剛傳進來門就被推開了,唐萍探了頭進來,“快出來,梁老師來了,小寶寶也來了。”
陳延青一下遏制住了心裏那股好奇,“伏城呢媽?”
“他說去俱樂部了,你不出來看看小孩子嘛?”
伏城不在,陳延青想,他自己看那孩子是不是有點奇怪?思忖完,又閉了閉眼,就看一眼,就看一眼。
片刻後——
“诶,他沖我笑啊媽!”
唐萍和梁月坐在沙發裏,嘴裏道,“沖你笑是喜歡你,抱穩了啊。”
“媽他抓我手指!”
“你別使勁,讓他捏捏就好了。”
“啊媽!他流口水了啊!”
唐萍不打算答他的話了,便偏向梁月,問,“怎麽沒辦滿月?”
“他爸爸說不辦了,本來從省重點調下來就該低調些的。”
“也是,”唐萍附和,随後問,“小名叫鬧鬧啊,大名呢?”
“伏至城。”
“喲,跟大的就差一個字啊。”
“也是他爸爸起的,”梁月說,“其實自打過來之後,他爸爸一直在四處疏通關系,還是希望前景能好些,畢竟現在有兩個孩子,預産期不是提前了嗎,老伏也沒料到,生孩子那天還在跟教育局幾個領導吃飯。”
唐萍想起來,那天伏明翰趕來的時候的确滿身酒味,可到了醫院前前後後忙活的也是他,小的又起名為伏至城,為人父母的,都不容易。
陳延青也想起了那天,但他記得的是,那天伏城抱了他很久,說了句後悔。
被愛或許很難從表面看出來,但不被愛确實肉眼可見的,伏城爸媽跟伏城之間的誤會好像并不分伯仲,只是他一直試圖從中抓取到什麽,但總是無疾而終,所以他對什麽都顯得十分淡漠。
思及此,陳延青将鬧鬧還給了梁月,沖唐萍說,“我去找伏城玩兒了。”
陳延青離開後,梁月将孩子哄睡了,那會唐萍給她切來了水果,兩人坐着,梁月才跟他說,“唐老師,小城他媽媽這個暑假還會過來一趟。”
“來看孩子?”
“不是,”梁月說,“要帶他走了。”
“帶他走是什麽意思?”
……
靶子移動的前後距離其實還是不夠,伏城的箭次次射中十環,老板看着覺得不夠他玩兒的,“回頭去公園找個場地給你練手得了。”
“看膩了?”伏城簡單瞄了下,又射了一支出去。
“我是怕你玩兒膩了,總有一種小廟容不下大佛的感覺。”
伏城便笑起來,“你這兒算最大的廟了。”
“伏城!”
陳延青拎着午飯跑進來,伏城便放下了胳膊,“睡好了?”
“啊,”應着話跟老板點頭打招呼,老板說了句‘你們玩兒’就出去了,陳延青這才把午飯擺到了沙發前的小茶幾上,“吃飯吧,我買的炒菜,不辣的。”
伏城喝了口水,拿着瓶子坐到他旁邊,瞧着這幾份熱氣騰騰的飯菜,“做什麽壞事了?”
“小人之心,我給你送飯,你鄭重的感激就好。”
“……有事求我?”
“你吃不吃?”
“吃吃吃,”伏城踏實下來,拿了筷子,撕開塑膠膜後先遞給了他,“你先吃,試試毒。”
“……”
晚上,陳延青被伏城拉上了樓,在沙發裏跟他無休無止的接吻,最後脫力的趴在他胸口,抱得他很緊。
“你今天是怎麽了?”
伏城說這話的時候,試圖擡起他的腦袋,讓自己能夠看清他的臉色,陳延青便順着他的動作微微昂起下巴,“你給我畫了新的我看到了。”
“所以你就這麽粘人了?”
白天在俱樂部,沒多會就粘到他背上要抱,伏城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這家夥怪會撓人的。
“伏城。”陳延青叫他。
“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伏校長其實并沒有你看到的那麽不負責任呢?”
“那也改變不了什麽,”伏城看着他說,“你覺得我有心結,希望我打開?”
陳延青沒做聲,伏城便接着道,“心結可以打開,失望沒辦法變成希望,你又不是救世主,喜歡我就夠了,不必喜歡我背後的一切。”
陳延青滿肚子的話被他塞了回去,最後抿着嘴點點頭,說知道了。
伏城似乎想哄哄他,起身後将人抱回了房間。
伏明翰進門的時候,兩個人并沒有察覺,陳延青倒在床尾,抱着伏城的脖子陷在他纏綿的吻裏,直到聽見唐萍的聲音——
“校長,職工宿舍要拆,那我們這批老師住,”
房門大敞着,這樣看過去,伏明翰和唐萍一前一後的站在門口,視線落在他們交纏的雙腿上,唐萍驚的甚至把後半句話都忘了。
少時,唐萍貌似找到了些思緒,匆忙的回過身往外走,嘴裏喊道,“陳延青,你給我回家!”
陳延青短暫的停頓過後,呼吸變得尤為沉重,他在伏城的注視下整理好衣服,随後擡手捏了捏伏城的鼻尖,用前所未有的平靜問他,“随便什麽鳥終于自由了是不是?”
“陳延青……”
“你等我。”
說完便起身,徑直下樓回了家。
伏城追出去的時候被伏明翰叫住了,他說,“別下去添亂。”
“他一個人不行。”說完要去開門,伏明翰又道,“唐老師進門前還在勸我把你留在雁城,她說她對你有感情,把你當兒子在照顧。”
伏城握着門把手的手,在無限的縮緊後猛然松懈了,伏明翰扭身拿了座機撥號,告訴電話那頭的人,“我今晚住學校,你跟鬧鬧早點睡。”
電話挂斷後他才站了起來,“能喝酒吧,走吧,跟你爸喝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