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兄弟夜談（二）
“這兩年來，我也看得清楚，表哥是真心愛霄霄的，既然表哥已經逾越了一切決定愛上，又為什麽會把霄霄傷成這樣？”這才是重點，才是他最想弄清楚的部分。
亓官九霄輕嘆了聲氣，臉上湧現痛苦的神情，慢慢閉上眼睛，像似不敢回憶起在不久前發生的那些痛徹心扉的一幕幕。
夜風更涼了，吹得梧桐樹嘩嘩作響，月亮已西斜，半挂不挂地懸在樹梢上，韓老爺昨晚說的每一句話還在他的耳邊回響，扯得心一陣一陣生疼。
“淵兒，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和你的母親，我徹徹底底負了你們，這輩子我償還不起了，那麽就讓我下輩子償還好了。”
“我知道我管不了你，也沒有資格管你，我只求你，放過你妹妹，讓她像一個正常女孩子一樣生活，擁有一份正常的婚姻。”
“我看得出來，你是真心疼這個妹妹，那麽就放她一條生路，不要淪陷在這種不堪的亂|倫之中，哪怕你不在乎自己的清譽，也應該在乎她的清譽。”
“縱然你也懷疑滴血認親不可信，縱然她始終不肯承認她是凝凝，縱然她堅信自己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又怎樣，她曾經受了刺激，腦子壞掉了，可是你的腦子沒有壞掉，就連她的娘親都确信無疑她是凝凝，你憑什麽認為她不是凝凝，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淵兒，面對現實吧。”
“百年之後，你們如何面對你們的祖宗，你不但毀了你自己，也毀了凝凝。”
“淵兒，你可以以恨的名義把我們全殺了，卻不要以愛的名義毀了你的親妹妹，放她一條生路吧。”
韓老爺一連三天守在淩霄山莊門口等着見亓官九霄，昨天，終于等到了，就是這些話，徹底毀了他們。
如果他恨她，他可以毀了她，可惜不是，他愛她，所以，他不可以毀了她，所以，他選擇給她一條生路，卻沒想到，竟是一條死路。
當霄霄跳下河的那一瞬，他就懂了，他愛她，不管她是誰，縱然她真是他的親妹妹，他都愛定了她，要定了她。
亓官飛宇聽完這些話，又忍不住長嘆一聲，苦笑着搖了搖頭：“果然天意弄人，哪怕再晚一天，真的凝凝就出現了。何況，韓老夫人想凝凝都想瘋了，霄霄又與凝凝長得如此相似，還有滴血認親這麽‘堅不可摧’的事實為佐證，她自然是深信無疑的。”
“可是……你還是沒說你是怎樣把霄霄傷成這副樣子的。”亓官飛宇側頭瞥了一眼身後的亓官九霄，催促他說下去。
亓官九霄垂下眼眸，隐着無盡的心痛和哀傷，握緊拳抵在唇邊，聲音低低的：“我狠心說我不要她了，然後去了凝夢的房中，熄了燈，聽霄霄撫了一夜的琴，喝了一夜的酒。”
一時間，夜變得好靜好靜，連微風都停了，亓官飛宇聽不出情緒地笑了一聲：“表哥，我看霄霄還是不要恢複記憶的好，否則，她真的很難原諒你。”又嘆了聲氣：“霄霄向往的是一夫一妻的生活，以前她說過無從幹涉我們的想法，是因為她知道你們之間有一個解不開的結，而她也逃不開命運的枷鎖，所以她無能為力。而當你給了她愛，她也愛上了你，這個時候，你的背叛就是致命的一刀，她那麽剛烈的性格，怎麽可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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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氣氛有些沉重，亓官飛宇又笑了一聲：“當然，表哥一向潔身自好，我知道那一夜什麽都沒有發生，其實，霄霄那麽聰明，若在清醒狀态下，我相信她也可以分辨出來，只可惜，當時她傷得那麽深，當局者迷，她自然是傷心欲絕外加失望透頂了，表哥，這步棋，你走得很絕呀。”
絕？他都要後悔死了，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就是有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會再演這出戲了。
“這個仇，表哥還要繼續報下去嗎？”亓官飛宇恢複了一臉的嚴肅，認真地問。
“九霄，仇恨是你生命的全部嗎？”
“如果，仇恨是你的全部，生命的意義又在哪裏呢？”
“九霄，你确定你報了仇就會快樂嗎？你确定你娘希望你逼死你的親爹嗎？他是對不起你們母子，他應該受到懲罰，可是你已經給了他懲罰，他甚至可以死在任何人的手裏，卻絕不是你。九霄，放手吧……”
“九霄，你明明對你的親爹是下不去手的，你又何必這樣折磨自己，何必逼着自己錯下去呢。”
霄霄曾經勸說他的每一句話清晰回響在耳邊，目光投進深邃廣袤的夜空，似乎想透過夜空看到那一夜霄霄的每一個表情，他當時只當她是為了韓家，如今才真真切切地明白，她是為了他，為了拯救他的靈魂，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仇恨？當意識到要失去霄霄的那一刻，仇恨，就什麽都不是了。
霄霄說得對，對于他的親爹，他是無論如何都下不去手的，他的娘親也不會希望他殺了他的親爹，縱然他的親爹罪不可赦，也不可以死在他的手裏，何況，他已經給了他們懲罰，而他們也受到了心靈上的譴責，該放手了，放手，才能解脫。
“霄霄，才是我生命的全部。”
沉默了很久，夏風載着芍藥花香迎面撲來，淡淡的一句話被夜風吹散，卻還是一字不落灌入亓官飛宇的耳中，他望着夜空粲然一笑，終于，塵埃落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