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真相
墨韻堂西次間喬楠柏的書房,大寒跪在青石地板上,看着端坐在黑漆書桌後的二爺,還是一樣的斯文儒雅,卻是那樣的端凝而疏離,再沒有往日的溫和親切,心底猶如朔風刮過。
大寒原是個精明決斷的女子,到了此刻自然明白對實情一無所知的小寒肯定是告訴了喬楠柏熏香和側柏葉的事,猶疑半晌便道出,那熏香和方法來自李媽媽,但并未牽扯老太太。
喬楠柏盯着跪在地上與小寒有幾分相似的女子,此刻雖驚懼卻并無悔意,一母同胞性子想去甚遠。說不上恨她,卻絕無憐憫。停了片刻道:“喬安,你帶兩個小厮請了李媽媽來,她是老太太的人,客氣些。”喬安應了。
李媽媽走進書房看見跪在一邊的大寒便明白了一切,李媽媽正如大寒所料承認了給了熏香給大寒,卻不承認有害二爺的事,且不曾有一點涉及老太太。
坐在另一邊的喬楠楓聽了便道:“二弟,她們都是老太太的人雖罪不可恕,也該回禀了老太太才是。”兄弟二人相視,眼中皆精光一閃,随後帶了李媽媽和大寒去了慈晖園。
老太太見兄弟被仆從簇擁着押了李媽媽和大寒過來,心裏也知事情不好,但還強笑道:“今日怎麽了,帶了這麽多人來。”
兄弟二人行禮坐了。喬楠柏便淡淡和老太太細說了。老太太頓時沉了臉厲聲道:“看來我終究是老了,盡讓你們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喬家的家規容不得你們。”
又看着喬楠楓道:“楠楓,若說大寒因着小寒的緣故做出此等事情卻也有理由,只是李媽媽實在沒有理由做這等事呀。”
喬楠楓明白今日若是不拿到證據,不要說老太太,連李媽媽的罪都難定,最終只能拿了大寒小寒做替死鬼,想來這證據大約就在慈晖園內,便道:“老太太說的是,來人去她二人房間搜查。”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喬安回禀并未搜的任何東西,老太太嘴角微翹商量道:“楠楓、楠柏這分明是大寒、小寒這兩個奴才起了那起子歪念,如今這兩個奴才是死是活都由了楠柏處置,李媽媽伺候我幾十年了,歲數也大了,雖說也有些不是之處到底沒有證據,這板子什麽的着實的受不起了,不如就罰她一年月例銀如何?”
喬楠柏冷冷一笑道:“這些不幹淨的東西讓我這堂堂的喬家二爺卧床十年,可見是極厲害的,如今證據什麽的且不說,這些不幹淨的東西是一點子也不能留在曦園的,不然這喬家的主子個個都性命堪危。這其中既然涉及道慈晖園和柏園的奴才,就先在這兩個園子細細的搜。”
老太太聽了勃然變色道:“我雖不是你們的親身的,也是繼母,你們居然敢搜我的住處,這是大不孝。”
喬楠楓道:“老太太我們這也是為你好。說完揮手道:”喬安帶人搜,不放過一處,只別損了老太太的東西就是。“
老太太見攔不住便陰沉沉的道:“你是喬家家主,既然要搜,我這老太婆也沒辦法,不過,今日你們搜出證據還罷,不然,明日我可要和你們公堂論理,就怕你們喬氏兄弟擔不起這大不孝的罪名。“
喬楠楓聽了心裏也兀自沉吟,如今有顧瀚揚在雖不怕告,但這不孝的名聲卻是衆人極為不齒的,今日必得搜出了證據才好,正思忖着,喬安帶了人回來,臉色沉重的看了喬楠楓輕輕搖頭。
老太太見了得意的冷笑道:“哼,你們明日等着上公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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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楠楓兄弟對視一眼,各自沉吟,谷雨走了進來到柴胡身邊耳語幾句,柴胡急忙轉身進了西梢間的佛堂,抱了老太太最喜愛的那個花瓶出來擺在大廳中央。
李媽媽看見花瓶,身體不易察覺的抖了一下,喬楠柏見了便走了過去細細的看,這花瓶有五、六十分高,下粗上細,舉起來搖了一下,又翻轉了,裏面并沒有任何東西,放到地上想伸手進去,卻發現花瓶口過細,男人的手更本伸不進去,便又仔細看了幾眼,用手敲了敲,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道:“柴胡,砸了它。”
老太太聽了尖聲叫道:“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念想你們誰敢動,便先要了我老太婆的命。”喬楠楓聽了老太太說她母親,心裏一動道:“喬安,砸!”
柴胡聽了接過小厮遞來的木棒仿佛恨極了一般咬牙一揮,那瓶子便碎了,碎片中露出兩個牛皮紙包。
李媽媽見了叫道:“這都是老奴做的,老奴是宋家的奴才,自然要為宋家打算,這都是為了讓仲青少爺當上喬家的家主,老奴才想出了這個主意。”
喬楠柏看着散在地上的藥包,恨意湧了上來,就是這紙包害得自己過了十年生不如死的日子,便盯着李媽媽狠狠的問道:“你既說是你做的,那你藥從何處來。”
李媽媽低了頭嗫嚅着道:“不過是游方郎中那裏得的。”
“哼,游方郎中嗎,我所中之毒,一品大師已經斷定是苗人之毒,如今這藥到底是不是苗人之毒,只要請了一品大師來便可一清二楚。”
說着轉身盯着老太太看,過了片刻冷冷的道:“我聽說因着苗人善用蠱毒,朝廷不喜便劃了滇南西部給他們居住,不得進入中原,雖說也沒有明着規定禁止漢人和苗人通婚,但凡有漢人與苗人婚嫁了的,漢人全家也只能在滇南西部最近的黔西縣居住,不得進入中原。最近我得到消息說,幾十年前,苗人有一王姓女子嫁給了漢人,偷偷潛入中原居住。”
老太太聽了頓時面色慘白,人好像一下子老了幾十歲一般,微顫顫的站起來道:“我老了,管不了這些了,我要去念經了,說着佝偻了身子蹒跚着走進了西梢間的佛堂。”
深夜,慈晖園的下人房,微弱的燭光映着李媽媽蒼老呆滞的臉,錢媽媽帶着兩個婆子端了藥走進來,李媽媽見了眼神收縮不發一語,錢媽媽嘆了口氣道:“我只問你一件事,麥芽是怎麽死的?”
李媽媽聽了陰狠的道:“那小子看見我往側柏葉中放東西,便起了疑心還去查我丈夫和我,我丈夫便把那小子帶出去掐死了。”
錢媽媽聽了眼眶濕潤,朝跟來的兩個婆子使了個眼色,兩個婆子便上去将藥罐了下去。
過幾日大家都知道李媽媽病了,上吐下瀉,着實病得厲害,沒有個仆人病了在主人家養着的理,她丈夫便帶了她往自己的老家去,走出慶陽縣沒多遠便遇了搶匪,聽說兩人都死了,最後被扔在亂葬崗喂了狗。
又過幾日,慶陽都在傳喬家母慈子孝,喬家老太太因為喬楠柏多年的病好了,竟願意從此吃了長齋,青燈古佛的酬謝神明,連她身邊的丫鬟也出了家伺候她。
在喬家祠堂旁邊有兩間屋子,門窗皆封了,只有半人高的小門,可遞東西。
自從喬楠柏幫着管了生意,喬楠楓便輕松了許多,也有時間呆在書房看書寫字
這日得了韓毅非送的一方好硯,便亟不可待的想試試,杜衡正在一邊伺候着,喬楠楓一邊寫字一邊和杜衡閑話,便看見喬楠柏氣匆匆的闖了進來,也不行禮自己坐了便道:“杜衡下去。”
喬楠楓見了忙示意杜衡下去,然後走過去坐在喬楠柏旁邊和聲問道:“二弟,從不見你這樣氣惱過,如今倒是為了何事?”
喬楠柏瞪着眼睛道:“你和大嫂便當我小孩一般哄麽,錦兒明明是嫁到顧家做貴妾,你們卻說什麽平妻。”
喬楠楓聽了嘆了口氣道:“先前是你病着,告訴你怕你着急,後來家裏有事,也沒找到機會和你說,并不是想瞞着你,這事也是瞞不住的,這貴妾是顧家定的,我們也沒奈何呀。”
“大哥,錦兒是咱們喬家唯一的嫡女,怎能看着她為妾呢,就是顧家是官家又怎樣,如家咱們家的生意附近幾個縣都有,大不了搬到別的地方去住,他們又能奈何。”喬楠柏沉聲道。
“小弟,以咱們喬家如今的財力和你大嫂娘家的勢力,你覺得當真會怕一個縣令嗎?”喬楠楓道。
喬楠柏聽了便疑惑又氣悶的看着喬楠楓。
喬楠楓嘆了口氣道:“當今太子是顧瀚揚嫡親的表哥。”
喬楠柏聽了當下一愣道:“那個赫赫有名的安陽王顧家。”喬楠楓微微颔首。
書房一片安靜,喬楠柏默然無語,過了片刻擡起頭道:“不管如何,我不能眼見着錦兒為妾。”說着起身沖了出去。
喬楠楓想攔已經來不及,便高聲道:“杜衡,去找了喬管家來。”
顧家外院,清風走進書房道:“爺,喬楠柏求見。”
顧瀚揚有些意外,放了筆道:“請他到偏廳坐,我就過去。”
喬楠柏端了茶打量了一下這間不大的偏廳,一色的檀木桌椅,牆上挂了一幅古色古香的八駿圖,多寶格上也擺放着幾匹形态各異的馬,有翡翠的,白玉的,也有陶瓷的,還有一匹竟是極其罕見的墨玉。就連那插着幾支繁星草的美人觚也不是近代之物。
顧瀚揚緩步進來見喬楠柏自在的坐着喝茶,不由暗暗點頭。走到主位坐了道:“據我所知,喬楠柏并不是個喜歡應酬逢迎的,今天所為何事?”
喬楠柏聽了嘴角微翹放了茶杯道:“顧瀚揚也果然如我所想,那我便直說了,請問令堂之命與您顧大少爺的平妻之位孰更重要呢”
顧瀚揚聽了端了茶盞看着喬楠柏默不作聲,喬楠柏也安然坐着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