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喉計都

第13章

魚龍燈舞，火樹銀花。

聽說，這是人族的元宵節。

我對這類喧鬧的節日本并無興趣，只因聽過往小妖小仙議論，說人族元宵時會有店家特供元宵酒，滋味甚美。才轉道下了人界。

那些小妖小仙所言卻為不虛，元宵酒滋味醇美，絲毫不遜于魔域裏的酒。甚至更加合我的口味。

我在酒樓裏喝了兩壇仍不過瘾，喚了店家再給我加兩壇。

那人類店家頗為多事，見我桌上兩個空壇，一張老臉都要皺成了橘子皮。

操着一口語重心長的口氣對我道：“公子啊，我這酒後勁兒可足了，您兩壇就夠了，切莫貪杯啊，否則一旦酒勁兒上來，再好的身體也受不住啊，您要是有什麽煩心事兒也請想開，千萬別酗酒解愁啊，俗話說......”

“啰嗦！”我冷冷的乜了他一眼，吓得那店家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不敢再吭聲。

我丢了一個夜明珠給他，兀自取了兩壇酒，轉身離開了酒樓。

樓外人頭攢動，好像是那個叫“龍舟”的隊伍在游街。我不願和人類過多接觸，趁着夜色化為一陣黑風飛向河邊的塔頂上。

坐在塔頂上，一邊借着夜風大口喝酒，一邊眯着眼睛看夜空中一簇簇煙花以及河邊放燈許願的少男少女們。

這些人族，都不知道是從哪兒學來的做法，以為只要放盞河燈，許個願望就能心想事成。真是愚昧又可笑。

孰知，放出的河燈只不過燦爛了片刻，便會熄滅，慢慢沉入水底，連同他們那卑微的心願，一起變成一灘爛泥......

不知過了多久，手中的酒壇又空了。我掃了一眼下方，才發現原來人群都早已散盡了。天上的月色大盛，照的河畔白的仿佛落了一層霜。

四下一片空寂。方才的熱鬧繁華仿佛就是前世的一場夢。

我把酒壇随手往旁邊一丢，仰面躺在瓦片上，看着繁星點點的星空，只覺內心靜到了極致。

那店家所言不假，這元宵酒後勁的确足。若是尋常人類，只怕此刻就已經要醉死過去了。

我擡起一指，淩空畫了張符，點了點，那符便化作星子融入了我的指尖。順着我的經絡在體內游走了一圈，又重新回到指尖。

一滴滴濃郁的酒香便随着星子一起從指尖流出。

自從柏麟趁我喝醉酒偷偷潛入我寝宮後，我便不允許自己再喝醉。即便是在外游歷的這十幾年裏，我也依然保持着這個習慣，喝罷酒後，都會以此方法逼出酒氣，确保自己一直保持着清醒的理智。

滴答——

最後一滴濃郁的酒液落到瓦片上，被夜風頃刻席卷帶走。

我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

正要飛下屋頂，卻看到月光籠罩的河邊，有一個人影在移動。

那人也不知何時出現的，就在我腳下這座佛塔下的河邊，居然都沒被我發現。

不過他好像也沒發現我，只兀自捧了盞琉璃色的荷花燈走到河邊，也不知道是在發呆還是在幹嘛。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伸出雙手，那荷花燈便自行緩緩浮離他的掌心，落入了河中，随着水流慢慢流向遠方。

原來是個仙家人。

只是，身為仙家人居然，竟也相信這唬人的河燈許願，也是有夠蠢的。

我興致缺缺，站起來，準備離開。

這時候，風聲忽然大作起來。被我随手扔在塔頂的兩個酒壇被風一吹，咕嚕嚕滾了下去。啪的一聲摔碎在地上。發出的響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突兀。

“誰？！”那人喝了一聲，猛然轉向我這邊。

我正要化風離去，卻在聽到這一聲後卻驀然頓住。這一頓，便沒能在他鎖定我之前飛走。

我這十幾年的游歷大概是出息了些，再次見到柏麟，居然出乎意料的沒有煩躁和憤怒的感覺了。

只是見到他後多少還有些不适而已。

我正想着要不要還是走掉好了，便見他飛了過來。我看着那越來越近的人，鬼使神差的捏了個訣，在他徹底撥開夜色看清我之前，變成了女身。

他飛落在瓦片上，站在我一丈開外，目光莫測的将我上下掃視了一遍，詫異道：“修羅族居然也有女人？”

看他的樣子，應該是沒認出我。

我暗暗松了口氣，心底卻又升起一點疑惑：以他的修為就算從樣貌上認不出我，也該能從氣息上認出才對。

是他故意裝作不認識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