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晚上有點折騰,于岷困得不行,一手搭到商遠胸膛上面,眼睛也不看他,自顧自地說,聲音不大,聽着卻特別清楚:“不喜歡你,最不喜歡的就是你。”
商遠摸着他頭發的手一抖,往下看去,于岷已經閉上眼睛睡着了。
商遠半夜疼得睡不着,換了側卧的姿勢發呆,于岷的背影就在前面,近在指尖。商遠伸手,輕輕挑弄于岷的頭發。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于岷的頭發也是這麽長,後來拍第一支廣告剪短了,就懶得再留,這個戳到衣領的長度有種剛剛好的柔軟。
那時候他偶然推開那個練習室的門,練習室裏的音樂戛然而止,那時候于岷脾氣還沒有很壞,只不過看人總是不看進眼裏,有些傲,商遠突然瞅見這麽個好看的人說話都磕巴了。
“我我,我來拿東西。”
于岷沒理他,低頭看譜子,窗外懶懶打進點晚陽,把于岷沒什麽溫度的側臉勾得暖暖的,緊抿的唇和睫毛彎着的弧度特別戳人心。
“拿完了?”
于岷看他半天沒動靜轉過頭來問了一句,商遠這才注意到自己手裏的東西。
“啊拿完了!”他逃似的跑出門。
出了門,心還跳得劇烈。
那是第一次見面。
之後, 商遠總會假裝不經意路過那裏,偷聽音樂和裏面舞蹈踢踏地板的聲音,還有哼唱的歌。公司的這個練習室很偏,上下班的動靜都不會傳過來。
再後來,于岷跪在家門前出櫃。
門裏面于岷的父親,氣得急躁。
“不讓你玩音樂,你就自己跑去簽公司。能耐啊?你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兒子!”于岷爸爸語氣裏全是怒氣,于岷的媽媽在邊上略微勸着,細聲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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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管他,跪着吧,現在居然還找個男人回來!你看看你現在過得像什麽樣子!我都不想說你倆那破出租屋!”
裏面罵了好一陣,才停了順氣。
“那哪是破出租屋。”于岷自個兒嘟囔着頂嘴,接着擡起胳膊把商遠也拉下來,咧着嘴笑,“你也跪着,放心,他一會兒就心軟了。”
商遠看于岷臉上一塊剛剛被砸出來的青紫特別心疼,跪到他邊上,用手在那個淤青邊上輕輕按,再給他吹着止疼。于岷半眯着眼睛任由商遠動作,等他停了動作就把眼睛睜開,笑容咧得越發開:“不疼了。”
商遠抓着于岷的手,捧在手心裏,于岷也反抓住他的:“別聽我爸的,我們現在挺好的。”
後來,他們逃去了國外。
去教堂的前一天,商遠給兩人選新西裝,于岷看了标價牌就走:“買幾千塊的西裝我有病?”于岷家世好,不愁衣食的公子哥,不知道他從什麽時候學會看的标價牌。
商遠硬是掏錢給他買了,逞能之後發現剩下的錢不夠買戒指,于岷刷了自己的卡,刷完了塞進他錢包裏。戒指不貴,于岷卡裏也沒剩多少。于岷挺嫌棄商遠花大價錢買的西裝,可第二天公交車上人擠人,衣服弄得皺,于岷登時就爆了。
筆挺的西裝皺了新紋,直到下車于岷還在不停地撣,試圖弄平那地方。
之後,戒指和承諾在教堂交換,于岷把戒指戴他手上的時候說:“你是我的了。”
商遠往前湊一點把黑夜裏的于岷緊攬進懷裏,被窩是暖和的,于岷身上更暖和。從前,他以為問題只是于岷的壞脾氣,更何況,他很喜歡于岷的壞脾氣。他是第一次戀愛,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第一次學着和一個人過一輩子,漫長的婚姻總會有問題,他只知道不論怎樣都要對于岷好。
溫柔,和更多的錢。
商遠的字典裏沒被教過的很多東西,都是于岷教給他。
他在練習室的架子鼓上等于岷改譜子等得睡着,他在公司食堂給于岷打他喜歡的菜,他偷看于岷午睡的樣子,想偷親于岷他卻醒了,被看個正着。
于岷只被驚吓了一下就又改起譜子,逮着沒靈感的空隙問他。
“你喜歡我?”
商遠吓得手裏的可樂都快灑了。
“不……知道。”
“那你想親我?”
“想……”
“想跟着我?”
“想……”
“想上我?”
“……想。”
商遠第一次知道這是喜歡。
可是剛剛于岷說,他不喜歡他,最不喜歡的就是他。他能容忍于岷一切的壞脾氣,他喜歡他一切的牙尖嘴利和乖張,可是,他受不了于岷說不喜歡他。
第二天醒來是被疼醒的,睜開眼睛天已經大亮,于岷趴在他胸口,在拔他胸毛。
于岷見他醒了,動作也不停,吹掉了手上那根,又拔了一根。
商遠眉毛皺了一下。
“很疼嗎,我聽見你半夜醒了。”
商遠眨眨眼睛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昨天晚上的事兒。
“有點。”回答還帶點晨氣。
于岷翻了個白眼,又拔掉他那撮胸毛裏的兩根,嘴上也不饒他:“活該,疼死你。”
于岷趴在商遠胸膛上的下巴趴得不穩,動不動就滑下去,鬧得商遠有點癢,商遠手伸過去,摸了摸他下巴新冒出來的胡茬。
“我給你剃吧。”
這回于岷倒是沒說什麽,也可能是大早上沒回過神來。
商遠給他上了膏沫,細細塗抹,剃須刀刮的動作溫柔又利落,于岷閉着眼睛享受,剃刀輕刮過側邊下巴,刮開一片細胡茬被剃的清爽和靜電般的輕微酥麻。他突然聽見頭頂上傳來商遠悶悶的一句話。
“我哪裏做得不好?”他這麽問。
時間過了十年,于岷乍一聽還恍了神,十年前,那個毛頭小子也是在練習室裏這麽問他:“我喜歡你,你為什麽不喜歡我,我哪裏做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