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二更 Yesterday
“楚言齊, 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少女聲音不大，咬字也輕輕地，仿佛是在說什麽悄悄話。就連音色和語調也溫柔的能夠直接采集起來當做睡前哄人說晚安的催眠音符。
楚言齊卻仿佛聽見了一聲驚雷炸在耳邊, 炸得他胸腔震動，耳朵裏也嗡嗡的。
談戀愛？
她在說什麽？怎麽會這麽想？
因為過于震驚和猝不及防，楚言齊這一瞬視線裏似乎只剩下了眼前的人。
戚玫玫這個暑假過去才剛十六歲, 象牙白的肌膚，清亮有神的杏眼，笑起來宛如一排整齊貝殼的潔白牙齒, 還有看着柔軟紅潤的櫻唇。
無處不美好。
原來他确實生出了某些情感。
他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古怪言行, 似乎都找到了解釋。
“楚言齊？喂, 楚言齊。”
戚玫玫手指在少年面前晃了晃, 終于讓對方回過了神。
她看出小乖乖剛才神色有異，杏眼裏滿是驚奇。
“小乖乖, 你真的談戀愛了呀？和誰呀？”
之前聽方晴說，楚言齊在學校裏特別受歡迎, 幾乎每兩天都能收到一次情書。這個頻率還 是在少年冷着臉的情況下發生。
因為她遇到過利用放學時間來堵人的男生，剛到看到楚言齊晚出來，也許是因為小乖乖太好看了, 她第一時間就冒出了那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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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玫玫覺得好驚訝，她印象裏的小乖乖那麽臭屁，偶爾還有些陰郁。
哪怕有時候心情好, 和她稍微鬥個嘴，也帶着點欠揍的味道。
這樣的人，喜歡的女孩子會是什麽樣的？
楚言齊驀地抿緊唇，避開戚玫玫視線：“你想多了。”
他沒和誰談戀愛。
少年聲音幹巴巴, 極力做出冷酷模樣，可是耳根卻紅了一片。
咦。這麽稚嫩的回複。
戚玫玫頓時就确定了，小乖乖就算沒有真的談戀愛，也肯定是有了喜歡的人。
她又靠了過來，像只軟萌的小白兔似的，悄咪咪問他：“是誰呀？哪個班的女孩子呀，我認不認識？”
自己養的崽偷偷有了喜歡的女生，就好像地裏精心養育的小白菜長大了，要被人挖走。
戚玫玫心裏酸溜溜的，有些吃醋。
可是她告訴自己，小乖乖本來就不是她的。
男孩子到了一定年紀，青春期有了喜歡的對象，這實在太正常了。
昂，阿媽才不會做棒打鴛鴦的事呢。
小少女身上香香的，湊過來時氣息也軟軟的，楚言齊覺得身體莫名有些燥。
他退開一步，沉着臉道：“快回家，我餓了。”
那模樣兇巴巴又不耐煩，桀骜極了。唯一的可取之處就是這張臉了，原地出道的絕美長相。
戚玫玫也不生氣，還是很好奇的小聲問：“你告訴我嘛。我又不阻攔你。沒準我還能給你出點子呢。女生最了解女生…”
她的話沒說完。
因為少年啪嗒把戚玫玫頭盔上的玻璃罩子扒拉了下來。
戚玫玫張了張嘴，小小的聲音就被擋住了。
楚言齊只能看到少女紅唇動了動，似是在嘟囔什麽。他莫名有些口幹舌燥，與此同時，卻又生出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覺。
他沒本事對着那雙清淩淩的杏眼說謊。
戚玫玫要跨坐上車時，繼續像以前那樣載着小乖乖時，楚言齊卻扯了扯她：“等等。”
少年指了指後座。
言簡意赅，意思明顯——你到後面坐着，我載你。
戚玫玫抿了抿唇，不太理解小乖乖的意思。
小少年在騎車時，誰帶誰這件事情上，有種異乎尋常的固執。
為什麽 呢？
哦！她知道啦！要是被人看到小乖乖作為男生卻坐在車後面，他一定會覺得沒面子。
戚玫玫自認為找到了小乖乖這幾次古怪反應的原因。
她眨巴眨巴眼：“好吧。”
也不是第一次了，戚玫玫很自然地走到車子後座，和楚言齊交換了一個位置。
戚玫玫才坐下來，忽然又站了起來。
楚言齊凝眸看她：“怎麽了？”
少女解下了頭盔，清透細白的小臉，有笑起來彎彎的杏眼。
楚言齊落在她臉上的眸光，變深了一些。
“你戴好這個。”小少女輕聲開口。
粉色頭盔看起來萌萌噠，就這麽被戚玫玫放到了楚言齊腦袋上。
少年冷厲氣場，瞬間被粉色頭盔削弱。
他黑眸垂下，頭盔戴上來時耳朵被刮了一下有些痛意也沒說，沉默地接受着小少女的一切動作。
注視戚玫玫的眸光裏，悄無聲息的摻上了寵溺，卻很快收起。
“這裏。”戚玫玫指了指頭盔下方的插銷。
“你自己扣一下呀。”
楚言齊懶散地擡眸：“看不見。”
哎。戚玫玫無聲嘆氣。
小乖乖可真笨。這樣子還怎麽去追女朋友談戀愛。
想是這麽想，戚玫玫還是很有成就感的站直身子，仰着漂亮的小臉蛋替小乖乖把頭盔扣好。
老母親被依靠的心，得到了滿足呢！
少女動作輕柔。
咔噠一聲，頭盔就戴好了。
戚玫玫退開兩步，端詳了一下點頭：“嗯，好看。”
楚言齊抿緊唇，看着剛才還近在咫尺的俏臉忽然挪開，他手心緊了緊，心裏閃過無人知道的遺憾。
後門幾乎沒什麽人了，戚玫玫坐上電動車後座，聲音軟軟道：“我坐好啦，可以出發啦。”
楚言齊卻沒有動。
少年長腿撐着地面，抿緊了唇不發一言。
戚玫玫坐在後面只能看到一個圓溜溜的粉頭盔背部，見小乖乖沒有動靜，很是疑惑。
“你怎麽不走呀？”
楚言齊默了默，挺直了背。
戚玫玫目光落到對方背上，見少年身材清瘦，白襯衫下隐見瘦削肩膀，她視線頓了頓。
“怎麽啦？”
小少女湊近了問，杏眼濕軟。
楚言齊又沉默的等待了會兒，可是戚玫玫跟只被點了穴的小鹌鹑，呆呆的沒反應。
少年抿緊唇，眼眸變得複雜：“笨蛋。”
粉紅頭盔忽地轉過來半邊，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按住了戚玫玫手腕，然後帶着她圈向身體。
戚玫玫還在愣神，自己的手臂就已經軟軟搭在了少年腰間。
薄薄一層襯衫料子，根本隔不了手心的溫度。
楚言齊身體僵住，卻又換了一只手，機械地拉住少女手腕，讓她另一只 手也搭上來。
“抓穩，坐好。”
少年薄唇吐字清晰。
戚玫玫剛要說話，小電動已經蹭得蹿了出去。她因為慣性身體往後仰，忙抓緊了少年襯衫。
“呀！你開慢點兒。”
戴着粉色頭盔的酷少年勾了勾唇，眼裏閃過柔和笑意。
校門裏走出梁甜，她看着兩人離開的身影，眼裏閃過深思。
這兩人可不不像是姐弟。
楚言齊對別的女生都冷冷的，唯獨對上高二三班的小玫瑰時，氣質都變了個人。
第二天放學，梁甜故技重施，又讓人把自己和楚言齊安排到一起打掃教室衛生。
別的同學都走了，教室裏只有他們兩人還留着。
楚言齊冷冷看着她：“你調查我？”
梁甜被少年忽然變冷的氣勢吓了一跳，努力鎮定解釋：“你誤會了。我也是那天無意間看到的，你姐姐很辛苦吧，放學了還要去撿垃圾養你…”
女孩兒一開口說話，茶味十足。
撿垃圾真是掉逼格的事情！
梁甜家境殷實，打心眼裏看不上戚玫玫這樣做。
尤其在看到楚言齊眉眼冷淡，卻好看的更加驚心動魄時，心裏那股征服欲和競争欲，更加濃烈了。
楚言齊審視地盯着她，眸光裏一點溫度也沒有。
梁甜有一瞬都有些後悔了，楚言齊看人的時候怎麽這麽冷啊。
她差點覺得盯住自己不發一言的人，是一頭叢林裏跑出來的冷血野獸了。
別的男生看到她，總會溫柔一些給出照顧，只有楚言齊不這樣。他還那麽兇。
梁甜一邊被吓得面色有些發白，心裏卻更加興奮，不想放手了。
她要創造自己和楚言齊單獨相處的機會，相信這人會慢慢開竅的。
她清了清嗓子：“你們不是姐弟嗎，大家都是這麽傳的。我只是想，戚玫玫那麽辛苦，高二的課業很重了，還要每天花時間去…去做那個。你會不會想要幫她分擔一點呢？”
撿垃圾三個字，她似乎都不好意思提起，仿佛多說一下，自己也要跟着去一樣，避之不及。
楚言齊擰起眉頭，覺得面前這人似乎得了什麽怪病，所以說話的時候老是扭來扭去，眼睛也抽筋了似的不停朝着他眨。
按照他的性格脾氣，是沒耐心看個怪人在面前撓首弄姿的。
只是他頭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戚玫玫辛苦”幾個字，心裏不由一動。
她的确每天放學了還要專門花時間出去撿垃圾。
可是少女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表露出半點疲态和負面情緒。
甚至，戚玫玫每次從外面回 來，都是興高采烈，偶爾還哼着小曲，顯得頗為雀躍的。
梁甜見楚言齊心不在焉的樣子，心裏暗恨，面上卻越發做得柔順，又繼續道。
“撿垃圾多不衛生啊，那麽髒那麽累，哪個正常女孩子願意去幹這些事情…說出來都要被別人笑的…”
心裏對一個人存了意見時，說出來的話就會不由自主的帶着個人色彩。
梁甜心裏嫉妒戚玫玫，便有些沒控制住自己的厭惡情緒。
少年卻忽然打斷她：“閉嘴。”
楚言齊精致的眉眼變得淩厲，眼神更是兇狠又充滿戾氣：“你沒資格說她，管好嘴巴。”
氣場全開時，少年之前洩露的那點冰冷淡漠，對比下來，簡直是小孩子玩過家家，小兒科。
藏起指甲和牙齒的叢林猛獸，現在釋放了氣勢，能令人心驚肉跳，感覺到對方藏在骨子裏的狠戾。
梁甜被吓呆了，想辯解：“我、我沒有說她，我是想給你提供一個兼職的機會…”
她話還沒說完，楚言齊已經不耐的移開目光：“我跟你不熟，少管我們的事。”
他煩躁地踢開腳邊的桌子，動作之大，幾乎要讓桌子喊疼說委屈。
桌子狼狽的飛到牆壁，發出刺耳的一聲碰撞，楚言齊眸光冷厲，看向梁甜。
梁甜立刻閉緊嘴巴，羞憤的幾乎身體顫抖。
她從來沒被人用這種嫌棄和厭惡的眼神看過，太打擊自尊了。
楚言齊繃着臉，把自己分到的掃地任務完成，惦記着外面還在等自己的少女，又面無表情的離開了教室。
剩下教室裏的梁甜還沒緩過勁來，一摸眼睛難堪的哭了。
梁甜更恨戚玫玫了。
一看就不是楚言齊的姐姐，憑什麽她能得到那個少年的溫柔和另眼相看？
戚玫玫還在老地方等自己的崽放學。
楚言齊過來時，臉上的神情還有些陰郁，戚玫玫觀察多細微呀，立刻發現了不對勁。
“怎麽啦？你好像不開心。”
少女讓開了問小電動的主駕，自覺地走到了後面。
楚言齊抿緊唇，黑發軟趴趴耷拉在額前。
黑發黑眸的漂亮少年，什麽也沒說，低着頭兀自坐上電動車，和以往那樣要主動載戚玫玫回家。
只是今天少年明顯有心事，都沒有像往常那樣，騷包又主動的拉過戚玫玫的手圈住自己的腰了。
戚玫玫坐在身後，像只剛換了環境還有些懵逼的呆萌小 兔子。
小乖乖怎麽了？
今天的情緒不對勁哦。
是在學校裏和同學鬧別扭了，還是…
腦子裏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那天自己的猜測。
——小乖乖是不是和心上人鬧別扭啦？
戚玫玫想着，自己作為含辛茹苦的老母親，适當了解一下自家崽的心事，好像也許似乎可能不太過分吧？
等紅燈的時候，少年剎車停住。
“玫玫。”隔着頭盔，少年清朗的聲音聽起來比往日低沉。
戚玫玫興奮地應他：“嗯！我在！”
小乖乖是不是要和她分享心事了？
楚言齊又沉默，不吭聲了，好像剛才開口喊少女的人不是他一樣。
眼看到家了，小乖乖還沒說出點什麽來，戚玫玫急了，她急了。
“你怎麽啦。”
少女剛從後座上站起來，便急吼吼扯着楚言齊衣領，讓他和自己對視。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小乖乖逃不過她的X光注視！
楚言齊任由她拉扯，順從地俯身，清涼又幽深的黑眸，今天帶了點不知名的心疼情緒，幽幽看着戚玫玫。
少女愣了半晌。
楚言齊默了默，垂下眼低聲開口。
“玫玫，撿垃圾辛苦麽。”
他其實想問，撿垃圾養我辛不辛苦，然而“養我”這兩個字，在和少女清澈眼眸對上那一刻，鬼使神差說不出口，莫名有些赧然。
從被當廢品一樣撿回來就好好養着的少年，身為雄性的自尊心和保護欲，終于得到了覺醒。
他開始考慮，是不是不能這麽窩在少女身邊吃軟飯。
男人有尊嚴，也要去賺錢養玫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