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Yesterday
戚瑾停在門外, 眉頭皺起。
“玫玫，你在不在裏面？”
眼見哥哥和他們只隔了一道門。
戚玫玫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她手根本不敢挪開, 一直按着小乖乖的唇，自己聲音則有股欲蓋彌彰的緊張。
“在，我在。我換衣服呢。”
楚言齊不動聲色, 垂下眼安安靜靜任憑戚玫玫捂着嘴。
明明稍微用力他就能掙脫，卻不聲不響地順着少女。
他呼吸很慢，氣息落到少女掌心, 戚玫玫手心發燙，指尖不由自主微顫。
她的專注力這會兒全在門外的哥哥身上, 還沒想好該怎麽辦。
以前戚玫玫看到哥哥回來, 都會歡歡喜喜像個小尾巴粘出去。
哪怕哥哥比較冷淡, 說話也少，但都沒關系。
哥哥是這個房子裏, 自己唯一的親人。
比起遠在國外早就丢下自己的媽媽，還有 實驗室裏終年無休只偶爾有個電話的爸爸, 能夠時不時在家裏小住一段時間的哥哥，已經是自己最親的人了。
媽媽離開以後，爸爸一下子變得消沉, 再也不愛回家。
在戚玫玫還是幼崽的記憶裏，是哥哥承擔起了為父為母的責任，喂她吃飯, 教她怎麽自己穿衣服。
那時她六歲，哥哥也才十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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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朦胧記得，以前哥哥不喜歡她，從來不陪她玩, 甚至看到她也當沒看見。
那時她隐隐覺得，哥哥不僅讨厭自己，還讨厭這個家。
直到她失去了爸爸媽媽完整的愛，哥哥就忽然之間變了一個人，開始對她耐心，接手她沒人管的局面。
戚玫玫以前不明白為什麽。
直到去年在白醫生的診所裏，聽到了他和哥哥打電話。
哥哥說：“她和我一樣。”
原來從媽媽離開以後，哥哥才真正把她看成了是同類。
這個回答，令戚玫玫好一陣失落。
從那時候開始，她決定，自己不要總是麻煩哥哥，也要獨立。
然而她還是忍不住常常羨慕其他人的親情和家庭。
“哥哥，我一會兒就好。”
戚瑾聽到了妹妹的聲音，這才走開。
他很尊重戚玫玫的隐私，從對方八歲開始，除非有特殊的事情，否則不會進妹妹的房間。
雖然一開始只是看這小家夥從每天招人厭的開心鬼變成了小哭包有些可憐，硬不下心不管。
但人心到底還是肉長的，他其實早就把妹妹看成了很重要的親人了。
只是他生性孤僻，也不知道怎麽去表達親情。
少年時和父親對着幹，一路橫沖直撞，選擇了千裏之外的封閉體校訓練，未嘗沒有不想回到這個不屬于自己的家的原因。
他不喜歡自己的繼母，也讨厭家裏出現陌生人。
更對當時似乎擁有一切幸福，被期待着來到這個世上的戚玫玫，充滿了幾絲自己都不敢承認的嫉妒。
那種被父母寵愛着的光芒太刺眼了。
而這個家裏，卻似乎并沒有留下多少屬于他和生母的痕跡與氣息。
他在體校打架，接受處罰，又打架。在那裏揮霍着戾氣。
可是十四歲那年的除夕夜，他回來時卻沒再見到那個家裏的歡聲笑語和熱鬧。
取而代之的是當年才六歲的小團子，躲在衣櫥裏偷偷哭。
燈關着，房子裏沒有人，小女孩哽咽壓抑的哭聲撕開了他心底某塊屬于親情的柔軟之地。
他在緊閉的衣櫥裏，找到了哭得滿臉淚痕的小團子。
他的妹妹。
“哥…哥哥，哇！爸爸媽媽走了…”小女孩看到他，跳出來大哭。
這十多年時光倏忽而過。
…
戚瑾坐在餐桌，眼眸忽然一動。
桌子上的兩幅碗筷都動過，還開了兩瓶他以 前放在卧室的果酒。
玫玫喝酒？和誰？
男人也有第六感和直覺，尤其是戚瑾這種打比賽時很信賴身體本能的人。
他發現了屋子裏的端倪，卻選擇了先什麽都不說。
在他眼裏，戚玫玫永遠還是那個幾歲大的小團子，嬌氣愛哭鼻子。
所以這會兒，戚瑾怎麽也不會想到，小時候那個哭包竟然往家裏藏了一個少年。還在一門之隔的卧室裏。
＊
卧室。
戚玫玫拉着小乖乖走到衛生間。
小少年身形清瘦，這段時間被養得稍微有肉了一些。
他皮膚冷白，眸子漆黑，此刻專注而無害地注視戚玫玫：“姐姐，我們為什麽要躲？”
戚玫玫關上了衛生間的門，确保隔着兩道門哥哥不會聽見，才垂下了腦袋。
“我…對不起，我哥哥回來了。”
小少女聲音沮喪，有些微顫，透露了心情極不平靜。
她咬唇，貝齒分明：“我哥哥不喜歡家裏看到陌生人。我不敢讓你出去。他會打你的……”
說到後面，戚玫玫的聲音已經很微弱。
她現在整個腦袋都是懵的亂的，哥哥不該這個時候突然回來呀。
白醫生怎麽都沒有提前和她說過？
她覺得自己這樣有些傷害小乖乖了，把他撿回來，現在卻又把他藏起來不讓見人。偷偷摸摸的。
楚言齊沉默着看她。
衛生間裏一陣無聲，戚玫玫沒讓自己停頓太久，她咬唇的力度變大，櫻唇留下齒痕。
“你可以先不出來嗎？”
她憋了好一會兒，才讓自己鼓足勇氣說出這麽過分的要求。
這樣對小乖很不公平。
這會兒戚玫玫忽然期待，面前的人格是大乖。因為大乖像個大人，可以溝通，也許他可以理解自己。
而小乖單純乖巧的讓她內心滿是負罪感，內疚令她喘不過氣。
靜默的氣氛中，頭頂忽然落下輕輕的觸感。
有人溫柔撫摩她腦頂。
戚玫玫訝然擡眸，對上了少年深邃黑眸。
楚言齊勾唇笑得有些壞：“我答應了你，是不是你就欠了我一次？玫玫。”
少年語氣一點也不純良，配上那雙會魅惑的桃花眼，叫人失語。
戚玫玫眼睛一亮：“大乖？”
只有大乖才會這麽和她說話，各種讨價還價，還愛用這種像是要調戲別人勾引小姑娘的眼神看人。
大乖出現的時機好巧呀。
楚言齊輕笑：“還不傻。”
他自然地收回手，捏了捏少女臉頰。讓她嫩嫩的腮肉在指尖被輕輕扯了扯。
戚玫玫懊惱地打開他的手，剛才心裏的內疚，因為大乖的言行總算緩解許多。
她欲言又止。
楚言齊卻伸手 将她用力往懷裏一帶，呼嚕呼嚕瓢兒的揉揉她腦頂：“去吧。記得帶飯。”
少年溫暖的懷抱，帶了幾絲幹淨的皂角香。
戚玫玫退開，心裏悵然若失：“你想吃什麽呀？”
她暫時不知道哥哥回來要待多久，但是按照往常的習慣看，不會住很長時間。
難道這段時間真要把小乖乖這麽大一個活人，藏在自己房間嗎？
這、也不是不可能。
因為哥哥從來不會不經過她允許，就進她房間。
可是理論上是這樣，萬一中間有個什麽插曲呢？
戚玫玫呆呆擡頭，楚言齊捏住她鼻尖，俯身盯她眼睛：“你自己想。餓了我就找你。”
吃軟飯吃到這麽理直氣壯的美少年，面前這一個還是獨一份。
竟然這麽霸道。
“哥哥。”
戚玫玫正襟危坐，看着餐桌對面坐在剛才小乖乖位置的戚瑾，莫名心虛。
當然心虛呀，換誰都不行。
戚瑾不算特別細心的人，可也對自家妹妹的性格了解的很。
少女腦袋上幾根頭發豎着，耳邊碎發亂亂的，杏眼水汪汪轉來轉去。
說是剛才去換衣服，身上卻還穿着圍裙。
“去換圍裙了？”
戚瑾挑眉開口，狐疑地盯着妹妹。
戚玫玫心裏一跳，心虛地仰着腦袋站了起來：“對呀！哥，好看不。對面超市搞促銷呢，上次看到我就買了一打，特別劃算。”
她努力用高昂的音調來掩飾今天不太平靜的情緒。
還好戚瑾并不是一個心細如發的人，見妹妹又恢複了往常的叽叽喳喳，便不多話了。
他拿起筷子，隐隐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要問的事情。
戚玫玫見他夾菜，啊的叫出來：“哥哥！”
戚瑾手一抖，被她叫聲喊得一窒：“怎麽了？”
戚玫玫站起來，急匆匆去拿他手裏筷子：“我剛才忘了，筷子掉過地上。我去拿一雙幹淨的。”
她站起來飛快把小乖乖用過的碗筷收起，動作僵硬，耳根通紅，做賊心虛到無法掩飾。
戚瑾被這麽一打岔，沒了胃口，突然想起來自己要問的事情的是什麽。
他站起來，走到廚房門邊，和拿了一副幹淨碗筷的戚玫玫面對面。
“家裏有人嗎？”戚瑾問。
他站着給人的壓迫感特別大，哪怕是親妹妹，戚玫玫也不得不說一句，哥哥特別有殺氣。
這種氣場大概是訓練和打比賽留下的後遺症，哥哥不笑的時候，真挺吓人。
她咽了咽口水，急中生智：“我給白醫生準備的。我，我本來想喊他來陪我吃飯的。我一個人太無聊了。”
在暴露小乖乖和撒謊之間，她選擇了後者，幾乎是不假思 索。
因為選擇了前者，就意味着以後再也不能有和小乖乖單獨相處的時光。
既然小乖乖是她撿回來的，她就一定要照顧到底。
戚玫玫心虛極了，又內疚又慌亂，卻努力鎮定。
還算是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
戚瑾眼裏的狐疑之色散去。
知道來家裏的人是白烨，他就沒那麽抵觸防備了。
他和白烨認識的早，是多年好友，對方的品行是非常OK的，不然他不會把妹妹拜托給白烨照顧。
看來白烨很盡責。
他從兜裏摸出一張卡，修長手指夾着，沉默遞給戚玫玫。
“上次比賽獎金。”
戚玫玫怔了怔，拿了碗和筷子的小手下意識往後縮：“不用的哥哥…我自己有掙錢。”
戚瑾眼底神色一沉：“你掙錢。就靠撿垃圾？收破爛？”
看着還不到自己肩膀的小少女，耷拉着腦袋露出的怯懦神态，心裏莫名有股無名火。
“那不是我們戚家人應該做的。”他言簡意赅，壓着火氣，“不許再去。”
戚瑾聲音冷硬。
戚玫玫驀地擡起臉：“哥哥覺得我靠自己雙手去掙錢很丢臉？”
小少女有些受傷，眼中冒出水汽，跑出廚房。
卧室的門開了，楚言齊站在門邊看着她。
“他欺負你了？”
少年幹淨清朗的聲音帶着戾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