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Yesterday
大概是被盯太久，楚言齊察覺到了。
少年終于舍得從桌上的食物裏，分出一點注意力給戚玫玫。
雖然沒說話，戚玫玫卻讀出對方眼神：你看什麽。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兩只細嫩的手撐着下巴，只覺得這麽愛吃肉的小乖乖，實在是可愛。
“你以前難道一直餓肚子嗎？。 ”
楚言齊不吭聲，只做聽不懂。
戚玫玫見他埋頭吃飯，有把一桌菜全部掃蕩一空的趨勢，連忙道。
“你剛才已經吃了很多零食了，吃太多等會消化不了。”
她挺怕對方肚子吃撐破。
人的胃只有那麽大，小乖乖身板那麽瘦削，胃能大到哪裏去。暴飲暴食，容易得胃病的。
她起身要收拾桌上餐具，對面小乖乖卻蹭的跳了起來，端着一盤還沒吃完的紅燒肉蹿回房間。
戚玫玫愣了半晌，更加确定小乖乖肯定有雙重人格。
昨天大乖吃飯時可紳士了，就連盛飯都要她代勞。
而今天的小乖…
要不是那副清秀精致的皮囊頂着，這簡直就是個沒吃飽飯的皮孩子，或者花果山的瘦猴子。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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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言齊的卧室門被關上，戚玫玫看着那道門，哭笑不得。
她沒有去搶那盤紅燒肉，想來小乖乖對吃的這麽具有執念，應該是以前的環境留下的後遺症。
就跟流浪貓過慣了饑一頓飽一頓地日子，因為食物來源不固定。
它們只要看到食物，就會盡量吃到肚子裏，吃到吃不下了為止。
小少女站在餐桌旁，心裏莫名有些惆悵。
小乖乖看起來也很有故事呀。
正是暑假，戚玫玫的日程很固定。
白天她會雷打不動的分出一部分時間出去溜達，在廢品和廢品之間搗鼓。通常這個時間段，小乖乖都會待在家裏。
這個少年似乎不喜歡出門，總是将自己封閉在房門之後。
不過每次戚玫玫買了什麽好吃的進門，小乖乖都會迎出來。
晚上的時間，戚玫玫會進書房寫作業。
家裏沒有長輩，也從來沒人催她學習。她這幅老年人的生物鐘和自律樣子，完全是無師自通。
只是現在和往常的區別在于，她住的大房子裏多了個沒有去處的小乖乖。
小乖乖就跟只龇牙咧嘴會炸毛的小狼似的，着急了還會咬人。平時就愛耍心眼藏東西，聰明又傲嬌，還有點悶騷，喜歡得到誇獎。
相處了一個星期，戚玫玫就完全摸清楚了和對方相處的方法。
要準備足夠的食物，不要讓小乖乖産生危機感。
換句話說，量大管飽。
她除了每頓飯，都讓小乖乖自己添飯，還專門做對方喜歡吃的菜，就放在小乖乖身前的桌上。
弄堂裏那家百年老店的烤鴨小乖乖特別喜歡，還有市中心的豬頭肉小乖乖也會吃得很香…
這個人幾乎對肉類來者不拒。
除此以外，在零食方面，戚玫玫也有注意。
她會控制着，不給對方吃太多垃圾食品，買東西的時候也會看一看成分表。
小乖乖太瘦了，要多吃一點主食。
男孩子就要努力長高長壯呀！
戚玫玫的一片苦心，都變成了食物，一點也沒浪費全部進了楚言齊肚子。
他現在看戚玫玫的眼神，溫和了許多。就跟貓心情好時，偶爾對豢養自己的主人流露溫柔眼神一樣。
心情好的時候，原本孤僻的小少年甚至會主動走出房 門，和戚玫玫一起蹲在院子裏曬太陽。
為此，小少女甚至專門添置了一把吊椅。
于是大中午，剛吃飽，最昏昏欲睡的時候。
院子裏，并排放着一個躺椅和吊椅上，分別躺着蹲着楚言齊和戚玫玫。
少女滿足地眯着眼，吃飽喝足小憩。
柔順的黑色長發籠着精致的小臉蛋，沐浴在陽光下，仿佛哪裏來的小花仙子。
楚言齊蹲在吊椅上，手推着欄杆，讓椅子輕微地來回晃動。
他眼眸漆黑，初見時臉上萦繞不去的警惕感，此時消失大半，幾乎已經完全從野生的狼崽，馴化成了養在家裏的小狼狗。
清秀立體的五官，比起漫畫裏的男主，有過之而無不及。
黑發掩着的雙眸，偶爾看向戚玫玫，流露一絲困惑。
似乎是在想，為什麽少女要對他那麽好。
思考這種問題的時候，他的眼神難免就不自覺的落到對方身上，開始關注戚玫玫的一舉一動。
她喜歡說話，還喜歡笑。看人的時候，眼神暖融融的。
然後他注意到，少女長得白皙乖巧，是很能讓他移不開眼神的存在。
戚玫玫感覺身旁有些不對，她下意識睜開眼，卻和一雙直勾勾望着她的漆黑雙眸對視。
她呼吸窒了窒，沒動彈：“小乖。你為什麽這麽看我呀？”
在戚玫玫的印象裏，養小乖乖就跟養了一只不愛說話的大狗子一樣，每頓飯給好吃的，就能讓對方很安靜。
可即使這樣，就已經足夠讓她感到熨帖。
房子裏終于不再是空空蕩蕩，她也終于有了人陪。盡管這個人，不知從何處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走。
可是人和人之間的相處，不就都是看緣分的嗎？
緣分來了，把握住，有這樣的片刻和時光停駐，盡量留住藏在記憶裏。
而緣分被風吹散了，就也別太執着。
世上父母和兒女之間那麽深的緣分，也并不一定能牢固。更何況是指望陌生人。
戚玫玫看小乖乖的眼神，通透又溫和，濕漉漉的眼神，有種小鹿般的悲憫。
“是又餓了嗎？”她輕輕問，擡手摸了摸小乖乖腦袋，跟撸大狗腦袋似的。
那只手不大，卻很白，皮膚細膩光滑，太陽光下看着完美無暇。
楚言齊眯了眯黑眸，放松的任由那只手在自己腦袋上作威作福的揉。
這模樣像極了小少年主動湊過去求安撫。
戚玫玫被他這幅藏在清秀外表下的依戀神情，逗得噗嗤笑出來。
“小乖，你多大啦？”她今天又有了和小乖乖交流的欲望。
楚言齊頭偏過來，垂眸看她，半晌搖頭。
戚玫玫：“？”
戚玫玫這下徹底怔住。
啊呀，原來她撿了個傻乖乖呀。
都不記得自己多大了呢。
聯想到小乖乖另外一個相對沉穩內斂的人格，戚玫玫本能的認為，小乖乖身上有秘密。
也許他曾經過許多不為人知的傷痛。
戚玫玫一往深處想，就心疼極了。
她坐起來，忍不住抱了抱對方：“小乖，你別怕，我 養你一輩子呀。”
哪怕小乖有點傻，不太聰明，可是沒關系。
她有很多錢，完全可以養得起小乖。
被她擁在懷裏的小少年，垂着眸子身形一震，剛才還透出幾縷迷惘的眼神，頃刻間轉變成淡漠冰冷的複雜神色。
——養他一輩子？
他指骨捏緊變得發白，不動聲色地沉默着，并不說什麽。
灑滿陽光的院子裏，楚言齊靜默地接受着小少女帶着同情和心疼的擁抱。
“姐姐。”他沙啞着聲音開口。
戚玫玫一愣，推開對方，有些驚訝地看過去：“你剛才喊我什麽？”
楚言齊那張很有迷惑色彩的精致臉蛋，浮現一絲無害的笑容：“姐姐啊。姐姐不是才說了，要養我一輩子。”
小少年氣質大變，和這些天戚玫玫相處時的傻乖乖又完全不同了。
他的氣質是冷厲的，哪怕是笑着，也能給人不加掩飾的濃烈攻擊性。
像是一只被人無意間帶回家後，努力藏起狼尾巴，僞裝小狗的成年大狼。
可是尖銳的牙齒，帶着戾氣的眼眸，還有一閃而逝的冷厲，是不能藏住的。
戚玫玫靜靜看着他，恍然間意識到，現在面前的少年，已經悄然變回了那個被她當時撿回家，只短暫出現過半天的大乖人格。
“你是大乖？”
她輕聲問。
楚言齊眯起了眼，笑容更加無辜：“姐姐在喊我？”
戚玫玫被他這樣的面容，弄得神情一怔。
小乖乖這張臉啊，真的可以直接拉去男團出道了。并且還氣質多變。
冷厲、陰郁、脆弱、精致、奶的感覺，每個都可以駕馭。
她頓了頓，直起身問他：“可以和我說說，你身上的情況嗎？”
小乖傻乎乎的，就跟只沒長大的狗崽似的，連自己幾歲都不太清楚。除了對吃的東西格外執着以外，心智能力似乎只定格在十歲左右。
那麽面前的大乖，擁有的記憶應該才是完整的吧？
楚言齊平靜看她一眼：“你不是猜到了麽，姐姐。”
小少年咬着“姐姐”這兩個字的音調這麽喊人時，仿佛曼陀羅花開，面容天使一樣精致無害，桃花眼卻上揚，勾起波瀾微光。
戚玫玫聽着這樣的少年音，莫名有些氣惱。
“人小鬼大。”她擡手就是暴力一頓揉，把小少年的頭發弄得亂亂的。
楚言齊眸光閃了閃，他是可以躲開這個動作的，卻控制住了身體，強迫自己定在原地。
這種同情心泛濫卻又沒怎麽經歷過人情冷暖和社會險惡的少女，美好的讓他看到的同時，心裏不受控制地跑出陰暗。
他垂下眼，掩住自己眼底的情緒，不讓任何晦暗流露。
從戚玫玫的角度，只能看到少年弧度完美的側臉和下颚角。
她眨眨眼，又一次沉迷于小乖乖的美貌，覺得賞心悅目。
說到底，她也是顏控呀。
如果不是顏控，也不會在第一次看到小乖乖時，就幹脆果斷地把這人塞到三輪車裏帶回來啦。
也剛好小乖乖是長得精致 瘦弱的樣子，激發了她的母愛。
如果換成是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大叔，然後又長得兇神惡煞，她還會這麽做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
人是視覺動物，對于美麗的弱者，往往更容易善良。
她有私心。
她從不否認。
小乖乖真是這世上最好看的少年呀。
他現在被她豢養着，是她的。
院子裏都是陽光，戚玫玫白皙臉蛋被曬得白裏透紅，杏眼流光溢彩，看着少年時，是滿足情緒。
她也就沒看到身旁小少年其實一點也不乖。
他眸色深沉時，像極了摩拳擦掌想着什麽時候露出狼的面貌，好吃掉開門的小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