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星之羁絆之瀾

第8章

星華在半夜因為身體的劇烈疼痛而醒來，身上空空的，平常會趴睡在他身上的小太刀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星華起身想找人，卻發現自己身體痛得直不起來了。他舉起手，手指和手臂上的皮膚裂了，剝落的沒一處完好，裏頭綠色的翡翠光芒亮得刺眼。

“小……”星華想喊小太刀的名字，卻喊不出聲，只能發出哀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低吟引起了注意，他隐約看到蝴蝶君和梅梅急切的闖進門來，匍匐在他身邊關切，而他依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身體能源化的跡象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連耳邊也全是嗡嗡的耳鳴聲，聽不清楚匍匐在身邊的人們正說些什麽。

床好像正微微震動着，他聞到了腐敗的氣味，他的視覺也開始變得黑暗和深沉。

蝴蝶君和梅梅在他身邊——可是他最想見的小太刀在哪裏呢？

“你産生的情感過于濃烈了，這不合理，我推估是契約造成的影響，把你的契約抽掉後，也許你會清醒點。”森玉的聲音冷漠而沉穩。

“胡說八道！”小太刀吼着，針尖刺着他。

“你确定我是胡說的？把契約抽掉之後，你就不會再有主寵共連的問題，影響的程度也會劇減，到時候你的腦袋會比現在清楚很多，也許你不會再覺得那有多麽重要。”森玉說：“這不才是你真正想要的嗎？我是在幫你，小太刀。”

“去你媽的幫我！”小太刀忽然掙紮得更劇烈了。

“小太刀！”羅恩努力幫忙壓着小太刀，可是小太刀像發狂了似的，即便剛才也是奮力掙紮了好一陣子，也不見他有半點疲累，反而更加暴戾。

“我高興被星華用契約鉗制着關你們屁事！少在那裏說什麽幫我，不準你們把我和星華的連結抽走！”小太刀雙眼都怒得發紅了。

眼見小太刀是壓制不住了，森玉對準小太刀頸子，要将針筒裏的液體注射進去，但渾身緊繃不安分地竄動着的小太刀，卻讓他難以對準，結果針尖還沒插進去，羅恩就被踢開了，小太刀伸手扯着森玉的領子把人摔出去。

森玉滾了一圈爬起，抓緊手上的針頭想要再沖出去，卻發現針尖已經歪了，而發現這件事實還沒幾秒的時間，小太刀又像頭猛獸似的沖向他，以極大的力道将他撞在牆上。

“羅恩！”森玉喊道。

羅恩後一秒也沖上來企圖将小太刀拉開，但小太刀一個肘擊擊中了他的面部，血腥味四散。

羅恩倒在地上，那一擊不知道是不是擊暈了他的腦袋，他總覺得地板正微微震動着。

小太刀發了狂似的攻擊着森玉，幾乎要将他往死裏打。

森玉只覺得這下可好，不但沒有解除小太刀身上的契約，現在還要費力安撫小太刀這個瘋子，他勉強擋下小太刀幾拳，然後出拳，實實打在小太刀臉上，但小太刀仿佛不怕痛一般，越挫越勇。

森玉一腳踹開小太刀，正要撲上去，地上傳來的震動卻讓他不得不止住腳步。

小太刀第一時間跳了起來，不是攻擊森玉，而是拔腿就往星華和他的房間狂奔。

森玉和羅恩還沒弄清楚狀況，就有人急忙跑進來通報：“森玉，有蟲子！”

“什麽？”森玉擰起眉頭，立刻和通報的人沖出房門。

原來地板上會傳來震動，是因為有蟲子從下層往上入侵的關系，水泥地都震裂了，幾只蟲子趁隙而入，擠入了地下水道之內。

還好旅犬幾乎都訓練有素，在蟲子造成任何傷亡之前，就已經被幾只撲上去的旅犬解決掉了。

森玉到達蟲子鑽出的地方時，只有幾處地方損壞，蟲子們的屍體橫躺地上，維持它們死前的姿态，正争先恐後的擠向一個房間。

房間的鐵門被擠壓得扭曲變形，一顆蟲頭就卡在門口，被刀子死死插在地上。

“怎麽回事？”羅恩跟在後頭，一臉不可思議，“我還以為這裏很安全！”

“這裏很安全，有蟲子入侵是第一次發生的事情。”森玉面無表情，他擺手讓因為騷動趕來的旅犬們退下，然後向前走去。

空氣的氣味濃重，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還要強烈，有可能是因為這股氣味從通風口流瀉出去的關系，才引起了蟲子的觊觎。

越過蟲屍往房間走去，森玉發現小太刀跑回來這裏了，他正抱着身上散發着不自然光芒，而梅梅和蝴蝶君正在旁邊着急的看着。

“小太刀，小花怎麽了？他會死掉嗎？”小女生嗚咽地大哭起來，手指緊緊拽着小太刀的衣服。

Org的情況比森玉前兩天看到他時還更糟。

“是Org……怎麽會有Org出現在這裏？”幾個負責處理蟲屍的旅犬，也看到了房裏的狀況，他們竊竊私語着，直到森玉往他們看了眼。

蝴蝶君知道大事不妙，他用被單先将星華遮了起來，然後單獨去和森玉談，要求森玉先給他們一個可以隔離所有人的房間，之後的事之後再談。

森玉同意了，他先将旅犬們打發開，然後又給了他們一個房間。

小太刀就這樣緊緊抱着星華不放，像是怕一放他就會跑掉似的，對于梅梅和蝴蝶君以外的人接近，就會産生強烈的敵意。

“還有辦法能保守秘密嗎？”當房裏只剩下森玉還有跟過來的羅恩時，蝴蝶君問了。

“剛才發現他的人很多，加上早就有人在懷疑了，恐怕沒辦法。”森玉搖頭，他也沒想到會這麽快被發現，“很快就會有人要求我處理這名Org了。”

“不能想想辦法嗎？”

森玉沉默不語，辦法當然有，而且他一直都是這麽計劃着，只是剛剛被小太刀破壞了。

“蝴蝶君！別找他想辦法，那家夥根本就是個混賬！”小太刀咬牙切齒的打斷他們的對話，“他剛剛還打算解除我和星華的契約。”

“為什麽要這麽做？”蝴蝶君不解，剛剛那段時間，小太刀和森玉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以為小太刀只是去探探情況。

“因為只有小太刀和Org身上有契約連結。”森玉嘆了口氣，他只是淡淡說道：“你和那個小女孩的身上并沒有，如果除去了小太刀身上的契約，你們等于完全不用受制于那個Org了，我們可以處理掉那個Org，或者是把他送回去，而你們可以留下，過着不被主人束縛的日子。”

“你打算這麽對待主人？”蝴蝶君這下明白為何小太刀會這麽生氣了。“別開玩笑了，無論有沒有解除契約，我們都不可能讓你對主人這麽做。”

“真的？你們是賞玩犬，和主人感情深厚我還能體諒，但小太刀是獵犬，一旦和主人的契約斷裂，就完全沒有性命系于主人的顧慮在了，所有來自Org的影響也會停止。”

“你想說什麽？”

“我認為小太刀對Org的忠誠和喜愛，只是受Org本身的影響，除去契約，小太刀就會是自由之身，思考和傾向不會再受Org左右，然後……也許他就會無情的抛下Org，加入我的團隊之中。”森玉認為事情已經鬧到這個局面了，說給蝴蝶君他們聽也無所謂。

森玉的意思是只要解除契約，小太刀就會完全抛下他對星華的感覺，而一切只是因為契約的存在，導致星華的情感影響了小太刀？真是荒唐！蝴蝶君心想。森玉完全否決了小太刀對星華的感情。

蝴蝶君看向小太刀，他希望小太刀能說出什麽來反駁，但小太刀只是緊緊抱着星華縮在角落，一臉戒備的死死望着森玉。

“你只是在唬人！”小太刀吼道。

“如果你覺得我是在唬人，那就試試把契約解除，如果你到時候還是相同的态度，我無話可說。”森玉說。

“你以為我會上當嗎？”小太刀暴怒着，眼神裏難得出現了慌亂。

現在的小太刀看起來，就好像真的在害怕，害怕自己被解除契約後，不會繼續在乎星華了。

“小太刀，森玉說的有道理，接受吧！等契約解除後，你只會覺得現在的自己谄媚又愚蠢……”羅恩話說到一半，一張椅子飛了過來，砸在羅恩邊上。

“不可以這樣說小太刀！”梅梅氣呼呼的鼓着臉，她有打算再摔一張桌子過去。

森玉眼見圍繞着星華的人們都對自己起了敵意，繼續談下去，也只會增加劍拔弩張的氛圍，他決定先暫時撤退。

“總之，你們必須做決定了，雖然我不清楚這個Org究竟是怎麽了，但無論如何，他的存在已經引來了蟲害，再引來追捕你們的Org也是遲早的事，我必須把他請出去。”森玉的眼神冷下，“就算不請出去，我們也必須解決掉他，而在解決他之前，我會強迫你接受我們的注射，解除你的契約。”

以現在的情況來說，小太刀是無暇再去顧忌故事球的事了，而無論小太刀做哪個決定，最後森玉頂多就是損失了小太刀這只力量強大的獵犬，他并沒有太大的損害。

現在最重要的是保全他的旅犬基地，等處理完小太刀他們的事，就該輪到故事球內部的研讀了……

因此森玉下了最後通牒，這裏是他的地盤，小太刀他們沒有資格拒絕。

“他怎麽了？”其他人都出去的時候，小太刀抱着星華問了。

“不知道，半夜你出去後，他就忽然這樣子了。”蝴蝶君回答。

小太刀将星華托給他們看顧後，星華一直沉睡着，小太刀出去後不久，就聽到他發出了哀鳴聲，然後蟲害襲來。

“星華！星華！”小太刀試圖叫醒星華，但星華的模樣看來十分虛弱，他整只手都變成了翠綠色的物質狀态，肌膚的龜裂不斷向上延伸。

這表示什麽？表示星華接下來會完全變成這副模樣嗎？小太刀心慌了，星華并沒有跟他說清楚，他最後到底會變成什麽樣子。

“冷靜點，小太刀，你必須先想想現在該怎麽辦。”蝴蝶君輕聲安撫。

除了小太刀，星華并沒有跟他們談到他究竟是為何生病，所以現在只有小太刀知道來龍去脈。

可是小太刀就像被森玉影響了似的，他有些心神不寧。蝴蝶君不确定，小太刀是不是真的在害怕森玉口中那件事。

“我們該去找醫生嗎？我是說，專門看顧Org的那種醫生，而不是這裏的。”蝴蝶君問，但很快接到了小太刀否定的訊息。

“不行，我們不能讓任何人找到他。”小太刀搖頭，收緊手上的力道。

“可是小太刀，我們也不可能繼續在這裏待下去。”

“我知道，繼續待在這裏指揮有危險，森玉和那些發現星華的家夥，會想盡辦法解決掉他的，我們必須在那之前離開。”小太刀說。

“可是離開這裏俺們要去哪裏？”梅梅擦着流個不停的眼淚和鼻水，她覺得星華和小太刀好可憐。

“不知道，但這裏待不下去，我們必須現在就離開。”打定主意，小太刀起身就要蝴蝶君他們去整理東西。

這個方法絕對魯莽過頭了，他們現在出去，星華也只是死路一條，沒有舒适的地方可以照顧星華，而連他們也必須流浪于廢墟中。

留在這裏，他們能夠得到不錯的居住環境，星華也能被他們照顧着，只是最後可能因為森玉的關系，讓星華消逝得更快……

蝴蝶君權衡着，最後發現根本沒什麽好思考的。

＊ ＊ ＊

“好，我們離開。”蝴蝶君一開始就打定了會一直跟着小太刀他們的主意，而現在他不打算改變心意。“梅梅，你溜去廚房帶點食物回來，然後一路上看到有想帶的東西統統都帶走。”

“好！”梅梅起身，一溜煙的跑出去。

“還有什麽需要的嗎？”蝴蝶君一邊問着小太刀，一邊用床單将星華包起，“藥品之類的？”

“不用，還需要的東西我自己會再回來拿。”小太刀用床單将Org包裹得緊緊的，故事球現在是沒辦法搶回來的，森玉那個狡猾的家夥肯定會把東西藏得更好。“現在最重要的是再找個地方把星華藏起來。”

“好，但是藏起來之後小太刀你可不要亂來。”蝴蝶君強烈懷疑，之後小太刀會一個人單槍匹馬的跑回來拿他想要拿的東西。

小太刀沒有答話，他将沒了意識的星華背在背上，和他們之前來的時候一樣。

“現在呢？”蝴蝶君問，他将行李準備好，抱在身上。

“等梅梅回來，然後跑！”

跑？完全沒一點計劃性，簡單魯莽得要命，還真是小太刀的風格。蝴蝶君搖搖頭，輕嘆，不過小太刀總是有本事用這種爛方法脫困。

獵犬帶着他的Org逃跑了，以極其粗暴的方式橫掃過擋住他們的人。

森玉并沒有立刻派人将他們攔下，蟲害才剛發生，窩藏Org的事還沒讓太多人發現，森玉還不打算将這件事擴大，加上小太刀并沒有來得及向他讨回故事球再離開，所以正如同他一開始所打算的，他并沒有損失。

“你就這樣讓小太刀跑了？”羅恩不能理解森玉的作法，他甚至讓梅梅搬走了他們所有的食物。“我以為你要拉攏他！”

“我是要。”

“那你還這麽輕易的放走他？”

“用不着擔心，你以為他們能夠跑多遠？帶着一名會引發蟲害的Org，外頭還有人在追捕他們，沒有任何交通工具，他們跑不遠的，加上故事球還在我這裏，小太刀遲早會跑回來向我讨。”

森玉望着一臉嚴肅和懷疑的羅恩，他聳肩，“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麽這麽在意，有那麽喜歡小太刀？”

“我才沒有！”

“我不在乎。”森玉在羅恩面前揮揮手，“總之不用你操心，我已經派人帶着藥劑去跟在小太刀他們後面，要拉攏你心愛的小太刀還有的是機會。”

“我說了他不是我心愛的！”羅恩漲紅了雙頰。

“嘿！我說過了，我不在乎。”

森玉微笑，他正要離開，卻被羅恩攔了下來。

“還有意見？”

“有，你們說的故事球到底是什麽？為什麽連小太刀他們也搶着要？”羅恩對這件事疑惑很久了，從他們見面時起，故事球這東西就一再地被提到。

“啊，我還沒告訴你這件事對吧？難怪你老像個娘們一樣在乎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森玉！”羅恩正要發怒，卻被森玉一把勾住脖子拖着走。

“來，我帶你去看看故事球是個什麽東西，那可是能帶我們找到偉大方舟的線索呢！”

“方舟又是什麽鬼東西？”

“作為一個棄犬你實在失格，讓我好好教教你吧！”

小太刀他們帶着星華出了下水道，一路在廢都內狂奔。

下水道之上的都市極大，可見過去曾經是個繁華的城市，但翡翠星的衰敗和蟲害讓城市傾倒了，整個城市呈現着陰冷的灰敗色調，空氣中都好像漫着灰塵一樣。

小太刀很不願意放着已經病重的星華處在這種環境之下，可是他們是夜半出逃的，而且自從逼迫森玉将他們帶到據點之後，就不知道外面的情況是如何，他們也不可能帶着星華再回到病林躲藏。

加上出逃的過程其實很不順利，雖然森玉意外的沒追上來，但他們卻遭到了不少的蟲子攻擊，蟲子都被星華的氣味引來了。

不得已之下，小太刀只好多殺點蟲子，然後将星華讨厭的蟲血塗抹在他身上，好讓他減少點氣味，但那讓星華看起來更不舒服了。

蝴蝶君提議找一個廢墟先躲着讓星華休息，于是小太刀找了個離所有地下道都比較遙遠的一處地方待着，雖然髒亂，但至少有屋頂和牆壁，可是他們也不可能躲藏太久。

好不容易安定下來時，天色已經逐漸翻白，不過卻比平常還陰沉上許多，空氣裏有種潮濕的氣味。

“星華，星華，快醒醒，不要睡了。”小太刀帶着星華躲在角落，他不停的輕輕搖晃他的身體，好像很緊張的樣子。

梅梅和蝴蝶君第一次看到小太刀這麽不安的模樣。

“我還沒拿回故事球，你也還沒找到方舟，不準睡！”小太刀在星華耳邊輕聲喊着，可是星華還是緊閉着雙眼。

小太刀發現星華臉上的肌膚也開始明顯的龜裂了，而他完全不曉得現在該怎麽辦才能救回星華。

梅梅似乎被小太刀影響，她手指緊緊拽着蝴蝶君的衣服，一雙大眼不安的盯着他看，好像在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該怎麽辦？

“先睡一下吧？不然等會兒繼續趕路會累的。”還記得摸了摸梅梅的頭，讓梅梅往自己身上靠。

雖然他話說得從容，可是接下來他們要往哪裏去呢？蝴蝶君自己可是一點概念也沒有。

他有些茫然的望着歪頭灰蒙蒙的天色，小太刀依然躲在角落繼續對着星華說悄悄話。

一滴水打在沒了窗戶的窗框上，蝴蝶君順着角度往天上看。

“啊，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