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世修真

第87章 死亡之島（十七）

穆玄帶着腰間挂着的魚紅紅離開衆人後，便盲目地向遠方飛去，他只有一個想法，就是盡快找個無人之處。原本還只是金丹期修真者的普通速度，而後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到最後穆玄整個人幾乎都化作一道流星，偶爾遇到他的蜀山弟子，還以為是仙靈寰天的特殊風景。

也不知這仙靈寰天究竟是有多大，穆玄可怕到幾乎能燃燒身體的速度飛了許久，卻依舊飛不到盡頭。不知什麽時候，他面前出現了一座山，穆玄眼睛一亮，他沒有在這座山上發現任何有人的氣息，便一個轉身飛了進去，找了處山澗進入。他一掌擊在岩石上，體內亂竄的嫌棄再也控制不住，從已經無法容納的身體中被迫釋放出來——

“轟——”

山體不斷搖晃，巨石從山上滾落，狠狠地砸進穆玄進入的山澗中，澎湃又無人控制的仙氣在山澗裏瘋狂肆虐，如波瀾般将進入山澗的巨石全部絞碎。山澗中漸漸形成了一道仙氣凝結而成的龍卷風，震顫從山澗中開始，整個山峰都為之傾塌！

巨大的岩壁直直地倒了下來，震耳欲聾的轟聲響徹山際。是狂風撕扯，是怒濤沖擊，一時間那道可怕的仙氣不斷旋轉，越來越大，終于将整個山峰都容納在其中。仙氣們凝結旋轉對流，最後不斷沖擊，整個島嶼都抖動起來，仙靈寰天外的大海也不安地翻滾着浪花。

“轟——”又是一聲震徹綿長久久不能停歇的巨響，讓所有身在仙靈寰天的人都為之一震。震動讓還存活着的人不得不牢牢抓住身邊的人或樹或石壁，用盡全身力氣，不敢放開。

久久地，經過了幾次餘波後，震顫終于停止。而那座穆玄飛進去的山峰，也在這驚天之威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至于穆玄，則是被滿地的碎石瓦礫，深深地埋進了那道山澗中。身處于風暴中心，甚至是風暴的始作俑者，究竟是生是死，無人知曉。哪怕他是修真者，哪怕他前生已經是渡劫期的高手，他也不可能抵禦這等驚天之威，身體定然被那狂亂的風撕扯，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山體出現一道仙氣形成的風壁，将那山峰的廢墟包裹在其中。

第一天，風壁依舊不斷旋轉，一塊塊石頭被吹到天上。第二天，風壁的內徑開始縮小，一部分碎石已經凝聚在一起，變成很堅實的地基。第三天，風漸漸變小，并且開始向上空移動，地面上的碎石都被吹到地基上。第四天，半個山峰形成，遠遠望去好像有人一劍将山劈成了兩半，下面是山體，上面則是一道龍卷風。第五天，全部碎石都貼在了山體上，之前被撕裂的山峰再度成型。第六天，風消雲散，山峰依舊還是那個山峰，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只是山澗裏，已經沒有人了。

第七天……

山腳下還是有不少碎石的，其中有幾塊碎石不斷從下方被頂起，落下，頂起，又落下，再頂起，再落下。那位置一會兒鼓起一個小包，一會兒又下去。反複幾次後，一物破土而出，仔細看去，竟是一條紅色的魚尾！

魚尾在空氣中輕輕擺動，發現沒有石頭阻止它動了！于是魚尾越擺越快，越擺越快，幅度也是越來越大，從最開始只能左右輕輕搖擺，變成了每一下都像做瑜伽一樣重重拍打在地面上，最後一下，魚尾狠狠甩在石塊上，尾部下方的石頭翹起。魚尾再一個擺動，拍在另一邊石頭上，巨大的拍擊裏讓它“嘭”地飛了出來！

只見一只腫眼泡的十二紅龍睛，腦袋上頂着兩個小小的犄角，從石塊中飛了出來。

它落在一塊平平的岩石上，躺在上面曬了會兒太陽，尾巴輕輕在石塊上拍着，嘴裏還在不停吐着泡泡。

啪、啪、啪啪……魚尾有節奏地拍着，拍了一會兒，這條金魚好像休息過來了，扭了扭身體，開始在地上蹭着走。說來也怪，它一條魚，在還沒有被時光磨平磨圓的鋒利石塊上走，居然一個鱗片都沒掉，全身還是閃閃發亮的，不虧它金魚的名字。

借助彈力扭出幾步後，金魚擺着腦袋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哪裏都很危險的樣子。猶豫了一會兒後，它尾巴向右一拍，身體借助反作用力像左扭了過去，扭了過去，扭了……

扭不動！

金魚焦急地扭動身體，卻發現自己的身軀無論怎麽扭動，尾巴卻都無法動彈。它艱難地彎曲身體回頭，卻看見一只灰突突好像被扒了皮一樣的手，從地底伸出，牢牢地攥住了它的尾巴！

“泡泡、泡泡”！金魚大張着嘴巴，發不出太多聲音，只有一些泡泡的無意義的音節。但從聲音的頻率上來看，能夠看出它受了很大驚吓。事實上從魚紅紅被人強迫地從裕芳齋中搶出後，它一直在受驚吓。平日裏生活得漂亮魚缸變成了洗臉盆，好吃的魚食變成了随手丢進去的剩飯，悠閑的生活變成了經常被人從魚缸裏拎出來玩，一直對它最好的主人也不知道哪裏去了。好在有紅色的石頭，魚紅紅每天抱着紅色石頭吸啊吸，一股股很舒服的氣進入身體裏，讓魚紅紅記憶力越來越好，身體也越來越舒服，不用水也沒關系了。

因為這個他就一直跟着壞主人，最後被主人帶到了這個奇怪的地方，先是被砸得全身骨頭都碎了，血都流出去，一點力氣都沒有。它躺着的地方還黑漆漆的，沉沉的，動都不能動一下。

魚紅紅覺得自己要死了，之前它不明白什麽是死，現在懂了。死就是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什麽也感覺不到，并且，有人會傷心的感覺。可是，會有人為它傷心嗎？它一直都是不被人重視總被人忘記的魚紅紅啊。

就在魚紅紅覺得自己要永遠被人遺忘的死去時，一只手……不，不能稱之為手，是完全沒有肉的，手骨抓住了它的尾巴。然後就是強大的】讓它一下子就要撐死的氣進入體內，趕都趕不出去。這股氣先是讓魚紅紅的身體都恢複了，接着就開始撐它。魚紅紅腦子裏之前記住的修煉心法根本來不及吸收消化這股氣，只能等着被撐死。這時總是搶它石頭的壞主人的聲音在它的小腦袋中響起——

“氣沉丹田，努力去回想。将身體想象為水，去回想你的身，你的心，你的本源。你可以做到，你必須做到，你能夠想得起，你的靈魂中，刻印着你的本源。”

魚紅紅不知道壞主人讓它想什麽，但是它好痛苦，像氣球一樣要被撐爆了。它努力想，拼命想，超過腦子極限的想。終于，就在身體要承受不住的時候，它腦中……或許是心中，也有可能是靈魂中，有什麽東西碎掉了，有什麽大門打開了。

一時間身體好像變得好寬好寬，那些氣完全不會撐到自己了。魚紅紅睜開眼睛去看身體，發現自己還是那麽小，可就是有種變大了的感覺。

腦袋好像也變寬了，多了一些神奇的，從來都聽過的語言和心法。魚紅紅按照那種心法去引導氣，讓氣在身體裏循環。它一直在修煉，好像要修煉到地老天荒了，還是停不下來，好吧，不是那停不下來，是主人那個手骨……現在已經是沒有皮的手了，一直抓着它的尾巴向它身體裏灌氣。修煉的速度趕不上氣流湧入的速度，魚紅紅又開始覺得脹，這次不是身體，而是腦袋。又漲又疼，有什麽東西要從腦子裏鑽出來的疼。疼到最後魚紅紅終于忍不住，擺動尾巴從主人的手裏跳了出來，又努力跳跳跳，從石頭裏跳出來。

跳出來後魚紅紅就覺得自己腦袋上多了兩個通道，頭不脹也不疼了，氣也沒那麽多了，它開心地在石頭上趟了一會兒，都沒發現自己腦袋上多了兩個角。休息夠了，魚紅紅覺得要趕快離開主人，不然一定會被撐死，可惜它逃晚了，主人的手有一次把他抓出了。

那只捏着金魚尾巴的手露出地面的部位越來越多，土從內被人頂開。另外一只手破土而出，那只手彎曲下來，撐住地面，一個用力，深埋在土中的人便飛了出來。他在空中轉了個圈，又落回到地面上，盤膝而坐，手中捏着魚紅紅，又開始不停将自己體內的仙氣塞進金魚體內。

仔細去看這人，他竟是沒有皮膚的，确切地說，是皮膚正在生長。臉部已經有一半的皮膚長了出來，那一半的臉上，能夠看出主人的相貌英俊又剛毅，還帶着一點涼薄，一點冷漠，一點狠戾。

他閉着眼，毫不猶豫地将從進入仙靈寰天開始就像找到家一樣往自己體內鑽的仙氣塞進金魚身體中。以往金魚是他儲備糧，現在卻是儲物袋，将自己裝不下的東西一股腦地塞進去。不是他不想像之前那樣釋放出去，可是再來那麽一次，就真被炸得屍骨無存了。

必須有個能夠疏導的東西在，穆玄也是在無意識下抓住了這條金魚的尾巴，才本能地将仙氣送入它的體內。最開始一人一魚都被爆炸波及，身體重創。仙氣修複了他們的身體，之後魚就受不了，開始抓狂。穆玄在将仙氣導入金魚體內時，順道查探了一下它的身體，仙氣比真元更有滲透力，讓他看到了一直一來懷疑着，卻無法确定的東西。于是他傳音引導金魚發現自己的血脈，激發它，徹底洗手這股仙氣。

仙氣是可遇不可求的，無論哪個修真者有吸收仙氣的機會估計都會樂死。可是這兩人卻一點都笑不出來，不僅笑不出來，還被撐得差點哭出來。好在魚紅紅九死一生地激活了體內本源血脈，幫助穆玄承受不少仙氣。

穆玄一直以來猜的沒錯，金魚不是妖修，而是靈修，天生靈獸。

都說蛇、蛟、螭有龍的血脈，有化龍的機會。可是這些生物，修煉後都被成為妖修而不是靈修，是因為它們能夠化龍的機會是億萬分之一。它們的血脈中夾雜了太多其他血脈，就算龍族血脈覺醒了，也不會是純粹的龍，而是諸如蛟龍一般的生物。

所有擁有龍族血脈的生靈中，有一種生靈，它體內龍族血脈最少，但是因為它本身血脈極為弱小，又與龍族血脈極為相似，而它們的本源中也存在着龍族傳承，是以它們中有一些特殊的個體，開始修煉便是靈修，待到化形後，第一化形後的形态不是人形，而是龍。

鯉魚躍龍門，一朝化龍，便是在這個道理。

十二紅龍睛，錦鯉系魚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