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亞當的肋骨(2)
[你真讓我失望, 親愛的。]
“噢,我不知道你還會對‘人‘抱有期望?”
亂步低着頭嘟囔。
“你說什麽?”
“沒什麽。”
名偵探撇撇嘴,側身讓出通道。
無慘沒有動彈, 他注視亂步的發旋。
自從這家夥沒了貝雷帽,頂着蓬亂短發的腦袋越來越像個鳥窩。
“哼。”
留下意味不明的嗤笑,鬼王走向前方。
窒息的威壓充斥整個空間, 無論是人是鬼皆鴉雀無聲。
無慘滿意地颔首, 冰冷的目光掠過噤若寒蟬的手下,最終定格在小百合臉上。
他對這個女人還有些印象, 甚至一度想處之後快。
沒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成為自己的救命稻草。
這就是所謂的“宿命”嗎?
不, 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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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慘內心予以否認。“宿命”是弱者的說辭, 而他要靠自己的雙手創造“完美”。
他抿了抿唇,似笑非笑:
“現在,讓我們來認識一位尊貴的客人。”
小百合幾乎是被蜘蛛累架上臺的, 她虛軟的雙腿早就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
無慘冷冷地睨她, 間或不耐地皺眉。
直到女人走到身旁, 才伸出手,蒼白的指節狠狠掐進對方肩膀。
“啊—”
小百合的慘叫響徹房內, 可一接觸到無慘泛紅的眼眸就悻悻地閉嘴。
冷汗轉瞬覆蓋她光潔的額頭, 瘦削的身體抖個沒停。
“小百合小姐, 相信累已經傳達了你的任務。你覺得自己可以勝任嗎?”
無慘溫柔而疏離地問。
鬼王根本不在意女人可能的謊言, 如果規定時間內得不到他想要的……
殺掉再換一個人不就行了?
所以, 只要小百合的智商正常, 就不會……
“我,我恐怕不能勝……”
什麽?
這個女人可真是個名副其實的蠢貨!
無慘猛地将她推倒在地,冷冽的視線如破空利箭射向穿和服的少年。
他壓低嗓音恫吓:
“你是在浪費我的時間嗎?”
蜘蛛累向來蒼白的臉因急切染上些許紅暈。
他撲通跪倒在地, 嘴唇嗫嚅:
“其實……其實……”
他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深吸口氣倏地擡頭:
“其實這個女人是……”
“是我告訴他小百合是制作‘青之彼岸花‘的不二人選。”
害怕成為被殃及的池魚,上弦們都小心翼翼收斂呼吸,
在這其中,江戶川亂步的聲音顯得尤為突兀。
一瞬間,大家都視線都聚焦在他身上。
可真是個喜歡出風頭的家夥。
鬼舞辻無慘最看不慣亂步這點,薄唇卻下意識上翹:
“噢?”
話音未落,他的右臂肌肉驟然鼓脹撐破西裝的束縛,變成駭人紫色的同時争先恐後長出尖刺。
刺啦—
手臂風馳電掣般伸長,直直沖向江戶川亂步所在的位置!
裹挾殺意的疾風吹起亂步額前的碎發,他一動不動,直到無慘的手臂在離他臉一厘米處堪堪停住。
他擡起頭,貓兒般狡黠的綠眸眨了眨,朝至高無上的鬼王挑釁一笑。
預想中的暴怒并沒有降臨。
倒不如說,名偵探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會安然無恙。
或許是因為明察秋毫,或許是出于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自信。
鬼舞辻盯了他一秒,同樣報以微笑。
然後,無慘的手臂如高速行駛的車毫無征兆地轉彎。
撲哧—
不遠處看熱鬧的蜘蛛累被攔腰斬斷。
無慘的速度實在太快,幸災樂禍的笑意凝結在少年的唇邊,沾上滾燙的熱血。
“既然你有精力內讧,不如多殺幾個獵鬼人為我分憂。否則我不知道留下你的意義在哪兒。”
“呵—”
亂步不合時宜的笑聲再度打破僵局。
“你笑什麽?”鬼王面無表情地問。
“您不是還命令下弦自相殘殺來着嗎?看來一定是我記錯了吧。”
“……”
江戶川亂步!
無慘頸部暴起的青筋洩露憤怒,他有理由懷疑這是亂步蓄意的報複。
針對他片刻前的那句[你真讓我失望]。
無慘決定等只剩他們兩個的時候再好好教訓他。
鬼王的視線重新轉回癱坐在地的小百合身上,他步步逼近:
“小百合小姐,如果你覺得沒法勝任也不用勉強,我只要……”
殺了你重新找個人就行了。
“不,我……我只是不知道‘青色'的具體要求是什麽?藏青?靛青?”
極度的危險激發強烈的求生欲。
女人仿佛換了個人,擡頭毫不避諱地望進無慘的瞳孔。
“您……”她像是要把手指掰斷般讓它們緊緊糾纏,目光中卻流露堅毅。
“您能不能讓我看看關于這種花的說明?”
鬼舞辻無慘擰眉思索片刻,他當然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青之彼岸花”的消息。
但相比永恒完美的生命,短暫的分享明顯不值一提。
很快,他拿着複印版回到小百合面前。
事實上,書裏對于“青之彼岸花”的敘述寥寥無幾。
可沒想到,小百合一見到上面用簡筆畫描繪的花朵就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這……這一頁我好像在外公的筆記本裏見過。”
“你說什麽?”
願望觸手可及,就算是鬼舞辻無慘也不免呼吸急促。
此時此刻,他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剛剛把兩截身體拼湊好的蜘蛛累忙不疊匍匐在地。
“累願意為無慘大人……”
“堕姬也願意!”
“阿,阿嚏—”
亂步揉揉發紅的鼻尖,不能更加事不關己:
“哎呀,這麽重要的事,多疑的無慘大人是不會放心交給我們的。”
無慘聽得清楚,這家夥說的是“我們”而非“你們”。
他差點忘了,偷懶也是江戶川亂步的拿手技能。
凝望他逐漸被睡意包裹的眼眸,鬼王惡意地彎了彎嘴角:
“江戶川亂步,我要你陪我去這個女人的家裏取筆記本。現在。”
“哈?尊敬的無慘大人。”名偵探掩唇打個哈欠:“現在已經快午夜十二點了,我要睡覺了。”
“閉嘴。”鬼舞辻無慘咬牙切齒地說。
淅瀝的小雨在無慘和亂步抵達小百合公寓的十幾分鐘前停了。
迷糊的偵探把鑰匙插進孔內。
“沒想到你挺熟門熟路。”
無慘還記得某夜在這兒撞見了剛出浴的亂步。
名偵探沒回答,咔噠—
大門恰如其分地開了。
出于被忽視的惱怒或是對永生的急切,無慘砰地松開一直攙着亂步的手,自顧自走進玄關。
“哎呀!”
背後傳來名偵探壓抑的痛呼。
無慘愉悅地嗤之以鼻。
濕漉漉的晚風吹拂他的鬓角,當他看清房間內的情形,不由神色一凜。
啪嗒—
伴随亂步打開牆壁上的燈,明亮的光線讓滿地的狼藉暴露無遺。
“啧啧,看來有人捷足先登了。”名偵探輕聲揶揄。
無慘沒空理會他,徑直沖進據說擺放着小百合外公筆記本的書房。
房間內的場景讓他肝膽俱裂—
桌椅東倒西歪,各式各樣的書籍散落一地,其中最矚目的要屬紅色漆皮的筆記本。
他大步流星跑過去查看,筆記本裏關于花卉的記載密密麻麻。
無慘迅速地往後翻動,直到……
被人撕了一半的頁面映入眼簾。
“該死!”
鬼王的咒罵讓天花板上的白熾燈支離破碎。
江戶川亂步捂住頭頂,不急不慢地走到旁邊,目光滑過窗臺又落在筆記本上。
殘缺的頁面中還能隐約辨識出彼岸花的花瓣形狀。
他又不置一詞地走開了。
“咔嚓咔嚓—”
須臾,鬼舞辻的背後傳出塑料袋的碰擦聲。
他惡狠狠地回望,發現亂步正專心致志地蹲在垃圾桶前。
“我不知道你還有翻垃圾的習慣?”
名偵探并不看他,嘴裏的話清晰又流暢:
“這兩天一直有雨,小百合是今天才被抓的,沒道理出門前還留着窗。我剛剛看過,窗臺上沒有泥,說明TA很可能是不下雨的時候光顧這裏的。”
“……你是說這個人可能剛走不久?”
夏夜的高溫足以讓窗臺上的水汽蒸發,不留下任何痕跡。
亂步但笑不語,手裏動作繼續。
只一會兒的功夫,他從翻出的垃圾就壘成小山。
無慘嫌棄地挪遠了些。
“這跟你翻垃圾又有什麽關系?”
“我只是懷有美好的幻想。”
他含糊其辭,忽然—
亂步翻出一張被揉皺的紙,欣喜的笑容緩緩浮現在臉上。
他快步走向鬼舞辻無慘:
“諾,是不是這張?”
無慘強忍不适接過,闖入視野的是似曾相識的彼岸花—雖然缺了一朵花瓣。
那團幾乎熄滅的火光又被重新點燃。
“你怎麽知道?”
“運氣好罷了,或許這個人正被跟蹤,為了防止行跡敗露,故意把東西藏在垃圾裏。畢竟不是誰願意翻垃圾的,對吧?”
亂步責怪地瞥一眼無慘。
“然後只要等小百合按時去倒垃圾,他就能重新把這張紙收入囊中。噢,保險起見,他還可以假扮成一個流浪漢。怎麽樣,我沒有讓你失望吧?”
江戶川亂步越說越興奮,先前還流連在垃圾堆裏的雙手這會兒正反複地磨蹭無慘的西裝。
白色,沒有一點兒灰塵的西裝。
“……”
這家夥絕對是故意的。
無慘的胸口劇烈起伏,眉頭皺得能壓死蒼蠅,卻選擇僵硬地別過頭,視而不見。
亂步順勢抱住鬼王的腰,感到對方一剎那的緊繃,得逞地笑了笑。
他把踮着腳越過無慘的肩膀,閱讀那張“滄海遺珠”:
“彼岸花,又稱黃泉花,自古被視作罪惡的象征,傳說青色的彼岸花世間并無天然,需用絕對的勇氣和正義按一定比例染色方可得到……”
亂步讀完這段艱澀的文字,長籲一口氣,大言不慚道:
“絕對的勇氣和正義,說的不就是本偵探嗎?”
他等了很久,也沒等到無慘的贊同,遂憤憤不平地轉過頭,發現對方正用那雙梅紅色的豎瞳長久地,安靜地凝望着他……
作者有話要說: 面包還是愛情,希望屑老板好好選(敲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