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哥哥，你知道我為什麽只想跟你談一個不結婚的戀愛嗎？”
“因為我其實沒有看上去那麽自信，我怕我留不住你。”
淩楚自嘲的笑了笑，一手捂着眼睛倒在沙發上。
“淩楚……”
楚雲開不明白，為什麽她忽然間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想要過去把她抱進自己懷裏安慰她。
“別過來！”淩楚把自己蜷縮在沙發上，“你過來的話，我就沒有勇氣同你講接下來想要說的話了。”
楚雲開身形一頓，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溫聲道，“你想同我說什麽？”
“我其實有很多話想同你說，可是我又不知道該怎麽向你提起。”
“沒關系，你說。只要你肯說，我就願意聽。”楚雲開道。
“我該從哪兒開始說呢？”
“我父親這一輩有三個孩子，分別是我大伯，我姑姑，和我父親。我大伯家生了一個兒子，我姑姑也生了一個兒子，只有我父親生了我這麽一個女兒。”
“我爺爺重男輕女，他只喜歡我大伯家的兒子，他覺得，只有那才是他的親孫子，我和我姑姑家的兒子都是不值一提的旁人。”
“沒關系，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
“上幼兒園的時候，有一個小朋友總是扯我的頭發，老師批評了他，他認為是我告訴的老師，就打了我一巴掌，然後我就把他給揍了！”
“老師把雙方的家長都叫了過來。我的媽媽沈女士對我說，你怎麽能打別的小朋友呢？還讓我跟他道個歉。可分明是那個小朋友先打的我，我憑什麽不能還手？我沒再揍他一頓就不錯了，還想讓我道歉？你說沈女士是不是挺過分的？自己家的孩子不幫，她向着外人。”
“回到家，我的爸爸老淩又說，女孩子就應該溫柔一點，不要成天跟個男孩子一樣淘氣。行，我為了讓他們高興我就忍氣吞聲做個淑女又能怎麽樣？我溫柔，我忍了。”
“再後來，我上了小學。老淩和沈女士總是因為我的成績吵架，三天兩頭就要提一句離婚，為了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少讓他們吵架，我努力學習，每次都能考進班級前三，想讓他們以我為驕傲。”
“可他們還是不停的争吵，而且每次只要一争吵就要翻舊賬。沈女士說，她一天又要工作又要帶孩子，憑什麽我爺爺只管我大伯家的孩子不管她的。老淩說，誰叫你不争氣沒生個男孩兒。瞧，老淩說的這是人話嗎？感情生個女孩兒就跟他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似的？”
“後來我慢慢的發現，就算我再怎麽努力變成他們喜歡的樣子，讨他們的歡心，也全都是徒勞，他們還是會争吵，還是會打架。我只不過是他們兩個戰争的□□罷了。争吵的最嚴重的一次，兩個人真的就差那麽一點點就要離婚了。”
“楚雲開，你說，我那個時候明明就已經那麽努力的扮演好他們心中期待我變成的樣子了，為什麽他們還是不滿意呢？”
眼淚慢慢的從眼角滑落，淩楚連哭都哭的靜悄悄的，生怕打擾到了別人一樣。
楚雲開上前猛的将淩楚摟進懷裏，緊緊的抱着她，有一下沒一下的順着她的頭發，在她耳邊柔聲道，“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淩楚額頭抵着他的胸膛，不看他，“這些話，在我十三歲的時候也曾跟一個男同學說起過。”
楚雲開順着她頭發的手一怔。
“他說我明明脾氣這麽差，也不愛學習，為什麽天天還要裝成一副乖乖女愛學習的好孩子的模樣。”
“我說，因為我父母喜歡這個樣子的小孩，我如果不扮演成他們喜歡的模樣，他們就會離婚，他們要是離了婚，我就成了沒人要的孤兒了。”淩楚舔了舔嘴唇，“我那個時候真的是這麽想的，但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的自己還真是挺好笑的。”
“我們明明關系那麽差，但後來不知道為什麽，我就突然喜歡上了他。”淩楚說到這兒，噗嗤一笑，“沒想到吧，我當年還早戀過呢！”
楚雲開繼續順着她的頭發，“确實沒想到，不過這也确實像是你能幹出來的事兒。”
“可能也是小時候腦殘劇看多了吧，就覺得，阿，這個人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出現了，肯定就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我可不能錯過！但那時候還小嘛，就很害羞，只敢偷偷的暗戀，不敢告訴人家。”
“于是我就天天跟在人家屁股後頭，看他左換一個女朋友，右換一個女朋友的，換了好多任女朋友。後來，他就辍學去念技校了。瞧，還說我不愛學習呢，也不知道誰更不愛學習！”淩楚吐槽道，“臨走之前，他說，淩楚，一定要考上大學啊，這樣他以後就可以跟別人炫耀說，他最好的哥們兒，大學，本科！”
“再後來，我們初中畢業了，畢業的那天他也來了。他還問我是不是喜歡他。我想，那陣兒大概還是喜歡的吧。”
“上了高中之後，沈女士和老淩的戰況就更緊急了，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也不知道他們成天吵些什麽。後來我也懶得再扮演他們眼中的好孩子了，直接在他們争吵時掀了桌子，告訴他們，別吵了，直接離吧。他們像是重來沒認識過我似的，看着這樣的我，驚呆了。”
“于是他們離婚了。我原本以為自己會挺難過的，可他們真的離婚了，我又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過。可能是失望攢的已經夠多了吧。我知道他們淩家老爺子瞧不上我，我也沒打算去湊他們家的熱鬧，所以我跟着沈女士過。索幸，兩人雖然離婚了，但每個月兩人都會給我不少生活費。”
“再再後來，沈女士專心搞事業，全國各地四處飛，沒時間管我，我又不想在j市看見他們姓淩的心煩，所以高考之後，報了h市的A大。”
“瞧，我這前半生過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狗日子？”淩楚伸手抹了抹臉上的眼淚，“我本來以為這輩子也就這麽湊合着瞎過了，誰知道，偏偏遇上了你。”
“楚雲開，你這麽好。好的讓我不敢接近，只敢遠遠的看着你。我很喜歡你，可是我不想讓你可憐我。”淩楚終于鼓起勇氣擡起頭，看着他，雙手死死的絞在一起，“我曾經努力試着維持過我的家，我失敗了，我曾經努力的追着一個人的腳步想要追上他，我也失敗了。我也是個人，我也會累啊……”
楚雲開以吻封唇，将她要說的話都堵了回去。
這個吻，不瘋狂，不迫切，溫柔至極，珍重至極。
“我沒有在可憐你，我只是心疼你。我喜歡你，所以替你心疼不是應該的麽？”楚雲開的吻幹她眼角的淚痕，看着她，“我很高興你今天能告訴我這些。淩楚，沒關系的，他們不喜歡你，我喜歡你，他們不愛你，我愛你。”
淩楚抽了抽鼻子，“你不會覺得我很矯情嗎？還很任性！”
楚雲開遞給了她一盒紙抽，“女孩子就應該矯情一些，任性一些，不然要男朋友做什麽？”
“小哥哥你真好嗚嗚嗚……”淩楚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淚又開始噼裏啪啦的往下掉。
“沒發現這位粉絲小朋友還是個小哭包！”楚雲開哭笑不得，抽了兩張紙巾幫她擦眼淚，“好了，別哭了，我都要心疼死了。留下來跟我一起過年好不好？”
“不好，我已經答應老淩大年三十在他那兒過了。”淩楚搖搖頭，委屈巴巴的看着他，“等初一我就買機票回來找你行麽！”
“好好好，小朋友要怎麽樣都行。”楚雲開又親了親她的眼角。
他從來沒想過，原來什麽嚣張跋扈放蕩不羁都是她為自己築出來的铠甲，她也會軟弱，會自卑，會害怕，會患得患失。
他家小朋友明明這麽好，那些不喜歡小朋友的人可真是有眼無珠！
他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