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雲崖子所說的路就在山崖之下,早已斷了幾截,極難行走。
雲霄谷的人挺多,雲崖子點了四十多位,讓其餘的在這裏等候。項飛羽自然在其列,也跟着下去了。方振直到無人注意,才悄悄沿着山崖上的那道突起溜下去。
說是路,實則是數塊突出的石頭。一直下到底部,才是幹涸的河床。穿過河床還要再攀上另一側山崖,才算是進入了魔教。
方振走得十分小心。或許師父已經聽到了他的腳步聲,但他只能做到這地步了。
炸了石梁也仍有這路徑……方振不曉得于暢景知不知道還有這麽一條暗道。
這念頭在心裏閃了一會兒,他便找到了答案:于暢景一定是知道的。正因為知道了,所以才會這樣設計。
将自己轉移出來,是因為不願自己被雲霄谷那邊誤會,或者不想自己被連累。方振喘着氣,艱難地在山崖上攀登。
于暢景大概是他這輩子見過的人之中,最無法理解,也最蠢的一個人。
他憤憤地想。
爬到一半,項飛羽從上頭下來,把方振拎了上去。
雲崖子對他的出現沒有批評,只是看着方振:“魔教好不好?”
“好。”方振毫不猶豫。
“你很喜歡?”
“喜歡。”
“你想阻止為師?”
方振默了片刻,胸膛起伏,猛地跪下,深深朝着雲崖子彎下腰去,磕了一個很響的頭。
雲崖子不發一言,立刻轉身走了。
靜池山果真蕭條冷清了。
往日在此處來來往往、與方振打着零散招呼的弟子們全都不見了。門戶緊閉,滿地蕭瑟。
雲霄谷衆人一言不發,除雲崖子之外,全都滿臉驚疑。方振則一直緊緊注視着高處的一個人影。
于暢景坐在靜池山中最高的房舍頂上,正無聲注視着雲霄谷緩緩行來的衆人。
“久仰于教主大名,今日一見,果真年少有為。”雲崖子緩聲說道。他故意顯示內力深厚,聲雖不大,卻穩穩傳出去,四面都聽得清清楚楚。
于暢景穿了一身新衣服,至少是方振從未見過的新衣服。他的發帶顏色也換了,是很沉很凝重的朱色,上面繡着無數看不清的細小文字。房頂瓦片十分堅牢,于暢景在房頂上站起來,衣袂拂擺。
他沒有回答雲崖子,只遠遠拱手,權當回應。
雲崖子怒氣頓時上頭,卻只冷冷啐了一口。
他在正道中享譽多年,哪裏還見過這麽不識禮數的後輩?
正思量間,突見于暢景從屋頂上跳下,瞬間失了蹤影。
“飛羽,看好你師弟,別讓他亂跑。”雲崖子凝聲道,“既然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我們雲霄谷的好機會。端了靜池山上這惡名昭昭的魔教,便為天下做了一件大好事!”
項飛羽應了,方振在他身邊問:“師父,你如何得知這兒有暗道?”
雲崖子深吸一口氣,對衆人道:“魔教中人陰險狡詐,此番能深入靜池山,還是多虧以往的正道卧底。那山崖上的小路是瀾滄派大弟子馮寄風多年前發現的。他潛入魔教十多年,最後卻被魔教妖僧害了,可悲可嘆。但能留下這訊息,也是做了些好事。”
方振身子一震,大為震驚。
他只知道馮寄風是《魔教行錄》和《仗劍滌魔記》的主角,卻不知道竟真有其人。
只聽雲崖子又繼續說了下去:“我們身為正道門派,自然應秉承除惡揚善之念,為江湖除惡人,為世道……”
他一句話還未說完,忽聽腦後傳來細細風聲,心中一凜,連忙矮身閃避。
極薄的暗器近乎無聲地由遠而近,紮入原本站在雲崖子面前的一位雲霄谷弟子喉中。
那弟子嗷嗷喘了幾聲,臉上散出一股黑氣,随即倒地不起。
餘人又驚又怒,全都亮出武器,憤然注視着前方的于暢景。
于暢景不知何時出現,手裏提着銀亮的一柄長劍。
雲崖子怒極反笑。此時靜池山上只有于暢景一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從自己手裏讨得了什麽好處去。
“圍住他!用陣法!”他長袖一揮,大聲吼道。
十餘位弟子提劍沖出,将于暢景團團圍住,站成一個怪奇陣勢。
于暢景眼皮低垂,面色極冷。方振從未見過他這般神情,心中又苦又疼。
只見下一瞬,于暢景已将手中長劍提起,毫不猶豫地刺向陣法中最年幼的雲霄谷弟子。